第161节(1 / 1)

也是正巧了,分到看管楚腰他们这一小簇炉鼎的,正好是开始引楚腰进狩猎场的那个守卫。

他是外围守卫,轮身份比给银面客人引路的侍卫低多了。不过也正是如此,他从杀机里逃过一劫,至今还不知道林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这群惶惶瑟瑟的炉鼎美人,他鹰捉小鸡一般地逗弄两下,接着就失去了兴趣——前几天这批炉鼎几乎是任他们挑选,大鱼大肉反复吃到撑,他都有点腻了。

只有经过了狩猎场里一遭,居然连鬓发似乎都没乱上几分的楚腰依旧是那样的醒目而动人。

这守卫咧着嘴凑近楚腰跟前,扯着个令人生厌的笑容搭话道:“啊呀,楚腰公子,您这是犯了什么事儿了,把您给递到我手掌心儿里了?”

楚腰只冷冷淡淡地说道:“走开。”

他很清楚这些人得寸进尺、欺软怕硬的特性,因此从一开始就绝不能给他们好脸色。

这守卫面色一冷,阴阳怪气道:“纤纤公子就是傲气啊,真不愧是披香宫里我们沾不着的美人……”

楚腰打断了他的话,他桃花眼一瞥之间,连白眼都比别人翻得更动人些。

他问这守卫:“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沾不着的人?”

“你……”

“让开。”楚腰攥着洛九江手腕,一把推开这守卫自己朝前走了两步,“我要回宫里去了,你敢拦我?”

“……”这守卫接二连三地在楚腰处堕了威风,折了面子,但确实就真不敢对楚腰明目张胆地说一个不字。

他能对楚腰言语上口花花几下,可只要楚腰一道眼风,他就连隔着楚腰衣服摸一把他的肩也不敢。

几次三番的试探,不过是他实在眼馋垂涎楚腰的美色,心里幻想着楚腰是个软柿子,能给他随便捏上两把。

只可惜,楚腰外柔内刚,不但不是颗软柿子,内里还是个扎手的刺猬球。

守卫胸脯风箱似地来回喘着粗气,他被楚腰照脸抽了回去,正是大感失了面子的时候,看其他的炉鼎们,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都在嘲笑自己。

他动不得楚腰,难道还动不得这些小炉鼎吗?

守卫面孔涨红,高高地扬起了鞭子就要重重抽下。谁知这鞭子在半道里被一只手拦住。或许是由于疼痛,或许是由于羞涩,那只手很快就缩进了袖子里。

这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守卫顺着那条胳膊看去,沿着粉色的纱袖,很快就看清了这个炉鼎的脸。

这小炉鼎的另一只袖子被楚腰牵着,原本都和楚腰一起往圈外走出了一半。守卫一看,登时如同抓住了什么把柄般眼神骤亮!

“你干什么去?”

楚腰不卑不亢道:“这是我的侍婢。”

“这可不对吧,纤纤公子来的时候,身边好像没带什么侍婢吧?”

楚腰哼了一声,状若不耐烦道:“我在里面收个人做侍婢,又关你何事体?”

守卫摩拳擦掌,眼露不善之色道:“我是管不了楚腰公子你,可分给我看管的炉鼎,我难道还能给人随便带走了?”

他说完这话,就张眼去看那小炉鼎。谁知不看不知道,这炉鼎眉眼生得极为英气,人却羞涩,半垂着头,低着眉眼,又紧紧地把一双手缩在袖子里。

比起楚腰外柔内刚,满身是刺儿的模样,这小炉鼎恰好外刚内柔,别有一番风味。

守卫这回当真是兴趣大起,一只肥厚大手就向着这小炉鼎落去。一边伸一边还调笑道:“让我看看是什么人入了楚腰公子的眼,哦,当真是个楚楚动人、梨花带雨的标致小娇娘啊……”

此话一出,那炉鼎受惊一般抬头看他,就连楚腰都为之侧目。守卫见了这小炉鼎惊讶睁大的一双眼睛,心里只觉得发痒,一点不对都没看出来。

而那炉鼎,也就是洛九江,他愕然地看着这个守卫,甚至心里都有点同情这人,甚至不想杀他了。

——他活了有十九年,至今还没看到过一双招子生得这么瞎的!

第220章 黑锅

即便这守卫实在是瞎得厉害,洛九江也依旧没有出声。

说起来这守卫其实对洛九江有很大误会:他半低着脸是怕人看出不对、缩着手是为了掩饰那一双手心中层层叠叠的刀茧、至于声也不吭……当然是他不能出声啊!

虽然自认不是什么“娇娘”、“美人”, 但洛九江如今扮得确实是个女人。要是一张口露出男人音色, 大概是个人都能反应出来不对。

谁知就这都能被人误会成胆小羞怯的表现, 这守卫眼瞎的方向也真是绝了。

楚腰此前构想过许多应急场景,但其中并无一种是关于洛九江真被当成个女人, 然后被旁人看上的!

这么看,我实在应该设计一番有关穷奇看上洛九江的应对吧。楚腰在心中幽幽忖度道。

当然,这守卫不过是个小虾米, 解决他甚至都不消他们两个自己动手。很快, 远处就有人看到这里动静不对, 过来询问了两句。

楚腰的身份在场中人各个清楚,谁不认识他这个披香宫内第一美人。眼看他回宫后必然又是一段飞黄腾达, 这些守卫都不想沾他的麻烦:本来林子里那些横死的大人们都够麻烦了, 现在扣着楚腰做什么, 嫌事情不够乱吗?!

所以很快, 楚腰连带“楚腰看中的那个小姑娘”就被人打包请出了他们负责看押的圈子。

那把洛九江叫成“小娇娘”的守卫还心有不甘地哼哼了两声,但很快, 那个被他看重的粉裙小姑娘在路过他时就给了他一点表示。

那姑娘的纤纤玉手隔着粉色纱袖无声地在他胸膛一搭, 两人便就此擦肩而过。只留这守卫一个徒自心旌荡漾, 暗自琢磨那该是怎样凝脂滑腻的一段手掌, 直想到嘴里都有点泛甜。

他却不知自己喉口是真的在发血腥味儿的甜:洛九江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 一掌无声抵在他胸口,便有灵气渗入,不惹觉察地在他五脏六腑之中冲撞过一遍。

他现在虽然还能说能笑, 能跑能跳,然而只等三日五天之后,他脏脾俱裂,七窍流血,心衰肝竭之际,才真正知道厉害。

不过关于自己的死因,这守卫到死也不会想明白的。

……

另一边,楚腰带着洛九江,娴熟地绕过七道门卡,领着他直抵内宫。

之前洛九江尝试数次,也没能躲开内宫里遍布的傀儡、阵法以及守卫独自进去。然而如今楚腰只凭着一张脸就刷开了七道大门。

一般的炉鼎在披香宫中是没有这种自由和权限的,但楚腰毕竟在这里生活了整整十四年。

他前半生三分之二的光阴,少年时最好的一段岁月,就这样无声粉碎地在穷奇的手掌心里。

楚腰屋里的那个侍女原本正在屋檐下打着扇子乘凉,她神情有些呆怔,院子也没有好好打扫,显然是觉得楚腰根本就回不来了。

甫一下子看到楚腰带着别人回来,这婢女吃惊的神色一时都没能调整好。

她大概也知道这想法令人心虚,讪讪地跟在楚腰身后陪他进屋,有点没话找话地问道:“公子回来了。”

洛九江注意到她有点怕楚腰。

关于这个问题,楚腰后来跟洛九江解释过:穷奇天性喜怒不定,连炉鼎们对他来说都只是长了腿的资产,普通的人命当然就更不当一回事。楚腰屋里的上个、上上个侍女,都是穷奇心情不好随便杀掉的。

楚腰显然也没用和这侍女多交流感情的意思,他只是指指身后洛九江,示意道:“这是新来的丫头,你多教教他。”

侍女眨了眨眼,她上下端详了洛九江几遍,洛九江居然好笑地从这姑娘眼中看出了一点竞争意识。

等侍女拉着他出了屋子,对方那几乎明摆在脸上的戒备和不喜欢就更无所遮掩了。她有点勉强也有些挑剔地问道:“你是公子从猎场里带回来的人吗?那就也是炉鼎了?”

洛九江在宣布自己是个哑巴或是干脆吃药变声两个选择间摇摆了一瞬,最终还是不着痕迹地借袖子吞了颗药丸下去。

销魂界不说别的,乱七八糟的药是当真好用。这颗药物一经落肚,药力立刻发散开来,洛九江一张口时,那娇滴滴的腔调登时把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我是炉鼎。”

听到这个答案之后,侍女的竞争意识顿时更重,她追问道:“那你是什么炉鼎?”

洛九江想了想之前楚腰给他科普过的那些知识,瞎编道:“我是花。”

“哪种花?”

洛九江搓搓指尖,忽然就笑了。天下花卉何止千万,然而第一时间浮上他心头的,果然只有那一种。

“深雪花。”洛九江含笑道:“‘深雪宫主如花似玉’的那个深雪花。”

这小婢坐井观天,连“深雪宫主”是何等人也尚且不知,哪里能听出洛九江话里的意思?

她对炉鼎之事也不懂多少,强撑着自己不懂装懂道:“嗯,听起来你也挺稀有的……对了,我是拢香,你叫什么来着?”

洛九江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在心里飞快地拆分了“九江”这两个字数遍,还是折腾不出一个听得过去的女名。就在他几乎都要把朋友的名字借过来用的时候,楚腰恰好踏上了他身后门槛。

“他叫似娣。”楚腰淡淡道。

洛九江:“……”

婢女拢香足足反应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此“似娣”非彼“四弟”,她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道:“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为什么?呵呵,洛九江还想问呢。

然而楚腰拢着袍袖踩在门槛上不说话,洛九江只能发挥瞎编乱造的本能,装作自己名字就是“似娣”没错。

“这不是,小时候家里穷,就指着生个儿子传香火吗……”洛九江咬着牙根,一点一点地把话往外挤道。

拢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看了看楚腰的脸色,到底是没能抵挡过自己的好奇心,小声道:“那最后是生没生出来弟弟啊?”

洛九江深沉地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根本不管用,生到九个都是一个性别。”

“哎呀,白瞎你挺俊个大姑娘了。”拢香也就很惋惜地咂咂嘴。

洛九江:“……”

她踢踏着脚步捡起院子里的扫帚去打扫院子,洛九江跟着楚腰进屋再合上门,门上刚一关上,楚腰就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你这个声音……”楚腰笑得肩膀一耸一耸,他握着洛九江的手腕蹲下,当真是一点形象也无了。

这也不怪楚腰,任何人但凡看过洛九江最初的女装形象,再听听他如今的这一把又娇又软的嗓子,都不能忍住笑的。

洛九江给人做笑料也不是第一回 了,如今已经打磨的十足心宽。楚腰要笑就笑,他自己进厅里给自己倒了盏茶喝着。

等过了一会儿,楚腰终于从他那膀大腰圆的娇滴滴小娘子的联想中缓过劲儿来,洛九江才无奈问他:“怎么给我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他不开口倒好,一开口楚腰又笑得背过气去。

洛九江:“……”

他那黄莺初啼一样的脆嫩嗓音确实是太标准了些,洛九江自己想想,也忍不住笑了。

等过一会儿,楚腰才有精力回答他那个问题。

“名字起的土一点,也方便你露馅。”楚腰正色道:“何况这既暗指你男儿身份,又和你的本名无太大差别,你不喜欢吗?”

洛九江迷茫道:“不对啊,差别大了吧。等等,我土吗?”

楚腰早把洛九江这个人从名字到审美,以及扮做女装时的神态等零零总总诸多事体嫌弃过一遍,因此此时听得这个问题,也只是含笑不语。

他的眼神是多么的温柔又善解人意啊。

他这样美丽动人、体贴柔弱,简直让洛九江质疑一句“难道我真的很土”都是一种罪过。

洛九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