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岷……死了?”胡珏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那名队员递出一顶野战军帽,正是张岷的,还有一把枪。
“在山上,十里外,刚出发没多久!第一个考察点,大伙儿下车步行的时候,山洞里……扑出一伙丧尸,张岷开枪引开了它们,让我们快跑。”
“他……边退边开枪,谁知道……那里有很多山洞……好像是防空洞,还有几间房子……里面……到处都是丧尸……可能是进去避难的……”
“我们逃到山腰,上面没枪声了。”那队员道:“我……不敢扔下他,不能扔下他,我们就再……去山上找他,找不着……只剩枪了……没子弹。丧尸也死了。”
“详细搜索了么?”刘砚道。
“我们杀了不少丧尸。”那人说:“我没有抛弃他!到处都找过了!防空洞被他炸了!丧尸都堵在里头!他可能把自己也埋进去了!”
决明静静听着,什么也没说。
那人又道:“我们上去的时候……听见他一声大叫,就没声音了……还在山路上……看到好几滩血,还有……不知道是什么骨头,到处血淋淋的,可能被……吃了……”
长久的静谧之后,决明开了口。
“我去找他。”
“你疯了!”那人道:“岷哥让我们跑的时候,他说‘帮我照顾决明,别让他寻死’,怎么能让你去!”
决明没有哭,也没有晕倒,说:“我不用你照顾。”
“你不能去。”那人道:“岷哥是为了救我们才死的,你是他唯一的亲人。”
刘砚说:“决明,现在到处都是丧尸,你能等蒙烽回来再去么?”
“不能。”决明说:“我现在就要去。”
刘砚道:“你想好了?别冲动,决明。”
决明说:“不冲动,我一定会去的。我要去看看。”
刘砚的眼眶有点发红,说:“我给你准备点东西,你不会开车,对吗,我叫个人陪着你。”
决明说:“我会一点,你上次教过我的,我自己能开车。”
刘砚:“给你一辆车。”
决明说:“谢谢。”
刘砚转身去拿了一把枪,他给张岷的AK装填上子弹,开始收拾东西,心里简单判断了形势——丧尸从西北边涌来,决明朝东边走。这里只要能防守住,他就不会有来自背后的危险。
张岷和决明都成功抵抗过一次感染,或许张岷还活着。
他脑中一团混乱,把枪交给决明,又拿了一把信号枪,给他三枚照明弹,教他装填,反复嘱咐他一切小心。
“如果能找到他。”刘砚说:“就朝天发一枪,包里有生命探测器,我特别改装过的瑞士军刀,还有一个小型炸弹,这个炸弹非常危险,没到关键时刻,千万不要乱用。地图上有标记,你沿着路走,能找到他们最后和张岷分开的地方。”
决明接过枪,点了点头,问:“如果他被咬伤了,快死了呢?”
刘砚说:“那也试着发信号。”
“有什么用?”决明抬头道。
刘砚:“如果……假设,蒙烽回来了,我们又能抽身的话,会去接应你们。”
决明埋头接过枪,没有对这个小的几乎可以忽略的概率表示什么意见。
他把东西放在背包里,刘砚又说:“给你五天的食物和水,绳子,还有医药,油箱加满了。”
决明轻轻地说:“再见,刘砚,你还没有祝福我呢。”
“再见。”刘砚说:“祝你好运,我亲爱的决明。”
决明接过地图,孱弱的身影上了吉普车,驰出防御圈。
“队长——!”小胖子带着胆小菇队的成员冲下楼。
“队长!祝你好运!”胆小菇队的队员挨个过来和决明告别。
“队长!加油!”少年们纷纷喊道。
决明开车离开学校,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22
22、救赎 ...
并不是所有孤身闯敌阵的少年都很顺利,至少决明就不是。
他刚开到一大半路,还差一点就抵达山下,吉普车陷坑里了,前轮朝着路边歪歪一斜,死火。可见挖坑不填害死人的真理。
决明把所有能拉的,能踩的,能按的设备都轮流按了一次——包括收音机和雨刷,全部罢工。
他在车里坐了一会,说:“爸。”
继而伏在方向盘上,两眼通红地看着车窗外的大雪。
十分钟后,他抱着枪,推开车门,站在弃膝深的雪里,打开地图看了一眼,走向公路。
黎明时分他走在路上,按着地图上的标记开始朝山行走,不知道是因为牧师的祈祷还是外星人对他的眷顾,雪竟然奇迹般地停了,风也小了许多。
一行脚印歪歪斜斜地通向秦岭西峦。
望山跑死马,他走了整整一上午,其中休息了两次,吃了点饼干,水太重,还扔在车厢里,没有带出来。
决明吃了点雪止渴,看到雪地里有块布,好奇心起,沿着雪朝下挖,挖了一会,挖出一具冻僵的丧尸的脚。
他面无表情地把雪盖回去,起身继续摇摇晃晃地步行。
决明不会射击,抱着一把4.79公斤的AK47,有什么用呢?接近十斤的东西对他来说实在吃不消,最后他想了个办法,把枪系在包上,包又用绳子捆着,放在雪地上开始拖。
冰雪地面阻力很小,决明终于解决了首要问题。
山岭就在眼前,他发现了冰下车轮碾出的痕迹,当即沿着车轮印痕朝上走,知道接近目的地了。
“爸——”决明边走边喊。
“爸——”声音在山谷间响起回声。
十来只丧尸听到声音,摇摇晃晃地走上山谷,朝决明走来。
决明尚且不觉,他走过蜿蜒的山路,朝天开了一枪。
“砰!”近距离开枪,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五百米外的侧峰高处雪崩了,上千吨雪轰隆隆地从山顶滚下来,把那十几只丧尸压在谷底。
决明什么也不知道,脚底打滑,在山路上缓缓行走。
“爸——”决明绝望地喊道,声音小了不少。
面前有一滩结冰的,紫黑色的血,他趴下来摸了摸,似乎在确认是不是张岷的,片刻后起身继续前行。
足足走了一下午,决明又饿又累,一头倒在雪地里。
“爸。”决明喃喃道。
他打开日记本,第一页上是张岷给的简笔画,什么都会的张岷连画画也很神似,一只大狗伸出爪子,笑眯眯地按在小鸡头上,小鸡低头,面前摊着本书。
下面是一行字:每天坚持写日记,爸监督你。
决明收起笔记本,吃了块饼干,吃了点雪,再次站起来。
“爸——”决明无奈地喊道:“快出来,你没有死。”
他走到路的尽头了,那里是个悬崖。
他蹲下来,朝悬崖下张望,什么也看不到,在峭壁的尽头发了一会呆,转身下山。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了,远处有个塌方的防空洞,他尝试着把石头搬开,使尽全身力气搬出一块。
里面倏然探出一只腐烂的手!
决明看了一会,确认那不是张岷的,用石头砸了几下,手骨折了,他用枪管把手推回去,填上石头,继续朝山下走。
天黑了,崎岖的山路与连绵的群山仿佛换了个模样,犹如长夜里凄厉的恶鬼,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决明嗓子哑了,也不喊了,他就像个执着的神经病,拿着一个手电筒,朝满是积雪的草丛里照来照去,又扒开积雪,当然,什么也没有。
他解决完这堆草丛,朝山路上的另一堆走。
走着走着,树下积雪坍塌,决明瞬间陷了进去,一声轻微的树枝断裂,破口处的石头磨得他手肘破皮。
“啊——!”决明唰一下直陷进洞里,肩上拖着的布带系着包和AK步枪从地面飞速滑来,决明连声大叫,最后背包咻一下填进洞口,AK打横旋转着飞来,带着背包,咔嚓一下牢牢横卡在洞缘。
决明被拖得凌空一顿,双手抓着绳子,两脚乱蹬。手电筒打着旋掉了下去,砸在张岷脑袋上,张岷醒了。
张岷忙抬头喊道:“有人吗!谁?!”
他趴在地上捡起手电筒,朝着高处照,颤声道:“决明?”
决明抓着绳子,吊在半空中晃来晃去,听到张岷的声音,忽然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