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1 / 1)

高门大户贵夫妻 妙利 5902 字 1个月前

他还生怕一根筋的皇帝陛下听不懂,特意将话挑明了说:“大王爷唯有一名正妻,膝下并无子嗣。二王爷同样只有一子。小王爷更是已经年满二十却未娶妻,如此一来皇家血脉不丰,实非国之幸事啊。”

老头儿还不知道今后继位的不出意外会是南王沈淑窈,而沈淑窈十有八九会废除帝制,皇家血脉什么的根本毫无意义。可这事儿有人知道,却不能这时候就公开来说,沈安侯一个头两个大,直拿眼神戳沈淑窈,示意她发个大招解决了老头子。

沈淑窈也没辙,何况火没烧到自己身上,她乐得看热闹。面对这般不孝女,沈大老爷开始头痛,只能求助的看向好久有孔墨竹,用口型表示“你家人你搞定”。

孔墨竹也在偷笑,他可知道林菁和沈家两个儿媳妇都不是省油的灯。孔氏暂且不说,一门心思做起了慈善工作,养育民间孤儿,一时半会的影响不到朝局。程幼娘可是沈家作为未来户部尚书——也就是财务部长培养的,妥妥的是中枢成员,可不能让孔家这几个拎不清的得罪了去。

对付这位族兄,孔墨竹也有的是法子,毕竟引经据典这谁让吧,孔家无论哪个都不会差。何况他身为族长,对族兄有天然压制,只要能从道理上糊弄过去,这位肯定不会多闹腾。

事实上也是如此。孔相爷只跟着他之乎者也,说的重点就两条。其一,新帝现在地位稳固,下头都是自己人,忙着选秀只会让百姓觉得他为老不尊,贪图享乐。其二,也是更重要的,没看朝廷在宣扬男女平等么?何况皇后娘娘和几位王妃本就强势,再加上南王撑腰——你这是给他们选妃妾呢,还是给他们找不自在呢?

联想陛下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孔尚书觉得自己懂了。不是王爷和圣人没这想法,完全是家有猛虎不可操之过急啊。沈安侯看他躬身退到一边,只当他是想通了。哪里知道老先生其实是在脑中飞转,思考一个绝对不会被反驳和拒绝的选秀的理由?

一门心思和给皇家拉纤保媒的礼部尚书不说话,其余人倒是言之有物,几乎都是与今后整体格局规划有关的话题。沈安侯坐在龙椅上与他们论证,真不觉得这样有多舒服。他宁愿找个会议室整两排沙发,大家一边喝茶一边聊。

这事儿早有林菁在布置了。或许是年纪越大越怀旧,她将偏殿书房彻底改造成了现代化的会议室。白色的仿瓷,贴上浅浅轻烟花纹的瓷砖,上头是吊顶和大灯——虽然点灯还不能投入使用,但点上蜡烛后通过镜面折射,也能将屋子里照的亮堂堂。

因采用的是走马灯的设计,哪怕屋子里有风,也不会有烛影摇曳,光线算是稳定而明亮。唯有点灯换蜡要麻烦些,需要宫人借助梯子爬上去操作。

不过对于家大业大的皇室来说,这也算不了什么。沈安侯还想着将宫中的奴籍也慢慢消除,专门建立一个机构负责招聘政府专用的仆从。

这些都是后话,尤其是不少断了子孙根的人,放出去才是死路一条。倒不如留在宫中过老,也让他们有个地方入土为安。如今留下的宫女太监多是自愿,毕竟沈家人口不多,用不着太多人手,正好把愿意离开的人统统发了遣散费送走,大伙儿过的都舒畅些。

木制的条纹地板,上头铺着羊绒地毯,哪怕光脚踩着也一点儿不觉得冷。从盘炕开始,到各种管道供暖技术的开发,对于如何应付寒冬,沈安侯的专用工程队已经颇有经验。这会议室便集供暖工艺之大成,进去只觉得如在春季,体验感甚好。

这般环境一点儿不严肃,自然不能是高台案几的搭配。林菁是个爱享受的,手头又有了足够的原材料,自然是怎么舒坦怎么做。和沈安侯的期待一样,林菁选择的也是真皮沙发软垫子,外加蓬松可爱的靠枕抱枕。茶几不高不矮,正好随手放东西,或用来吃水果和甜点。

当然,作为会议室,休闲一些不要紧,却不能失去了它的职能。在最宽阔的一整面墙上,钉着一米多高七八米宽的白色磁板。无论是用来书写,还是粘贴图案表格进行演讲,这东西都非常方便,早已获得了十万大山各学院的学生和教授们青睐,因此工艺也越发出众。

另有茶水柜、书柜、摆件和绿植,让会议室看上去更高大上也更人性化。这些虽是林菁的主意,操持却多是程幼娘和沈汀。这还是完工后第一回看到整体效果,皇后娘娘十分满意的在里头溜达了两圈,端了杯红茶慢慢喝着。

她半杯茶没品完,就有耳报神过来告状,将程尚书说的话一一告诉她知晓。林皇后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好笑:“陛下真那么说了?舅舅没上去揍他?”

“楚将军没动,不过程相爷倒是挺气愤的。”说话的是她身边第不知道多少任白蕤:“我看陛下才不会听他的,连相爷都打圆场了。”

林菁自然知道沈安侯不会纳妾,自家三个小子也绝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只她还是觉得有些悲哀,女子想要和男人一样平等,想要拥有独立的人格,而不是当做抵押或联姻的物品,到底是任重道远,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年里改变。

便是到了后世,说了半个世纪的男女平等,也依旧存在着性别歧视。直男癌有生存的空间,不就是重男轻女的陋习犹存?多的是把女儿当草把儿子当宝的家庭,甚至于种花家还算是好的,如白象国之类,那些女人根本不算是活着。

好在还有沈淑窈,她可是个坚定的平等主义者。想到这里,林菁又松了口气,既然任重道远,就一代代走下去吧。

沈安侯和大臣们商讨了一个多时辰,基本上把问题分门别类按照重要性和紧迫感归拢,就让其他人散场,自己带着相爷和相关大员关门开小会。才进会议室,孔尚书——是的,礼部尚书也在开会行列——便眉头一皱:这是什么布置?为什么皇后会坐在里头?

除他之外的人倒是挺适应,如孔墨竹这般还敢嬉皮笑脸说两句玩笑。楚舅舅则是干脆过来打趣:“有人让安侯选秀呐,你有什么意见没?”

林菁摊手:“他选不选秀与我何干?终归我是讲究一夫一妻不要隔阂的。他若是不按照我的规矩来,我也大可以去别处过日子。总归我有儿有女有本事,还非得靠他养着才能活?”

这话说的太嚣张,孔尚书又是一抖,只不好和皇后这一介女流辩解。偏孔墨竹抚掌大笑:“正是正是!安侯若是敢作乱,你就踹了他,来我孔家当个先生如何?我孔氏满门必定以礼相待,随意你怎么折腾。”

林菁早在琼州时就与他混熟,一点儿不见外的嘲讽:“你家我信,你孔氏就没辙。你们家迂腐老头儿最多,我宁愿去程家也不去东莱。”

迂腐老头儿孔尚书重重咳嗽一声:“老臣还有要事要与陛下商讨,皇后殿下是否该回避?”

“你们说你们的,我又不会乱说话。”林菁才不惯着他,一屁丨股坐在沈安侯身边,态度十分自然的对大伙儿颔首:“说不定还有我能补充的内容呢。”

可怜的孔尚书就看着各位重臣真不介意的坐下,喝喝茶吃吃糕点,十分惬意的享受了一会儿才开始议政。而孔墨竹说的第一个话题就真与林菁有关:“南王的大燮人口普查计划已经在实施了,我们发现十六岁以下男女人口总数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到三十五岁以上明显的男多女少,这事儿可有解决的办法?”

“生孩子是个鬼门关,多少女人就死在了这上头。”林菁看他一眼,表情诡异:“法子是有法子,不过你们这种端方君子大约是不愿意听的。”

沈安侯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赶紧放下茶杯,还拉了正喝茶的楚怀一把。楚舅舅莫名所以,便听林菁说道:“其实很多时候女人生孩子不是因为家庭需要,是男人解决生理需求的副产品。那只需要搞个小玩意儿,让男人解决问题的时候没法播种进去,女人自然就不用被迫多生,也可以多活几年。”

“噗——”喷茶的声音不绝于耳,唯有得到提醒的楚舅舅幸免于难。老人家哭笑不得的用手指头指了指林菁:“亏你说得出来!”

“诶诶,也没什么说不出的吧,事实如此还不让人说?”沈安侯护妻狂魔附体,将自家舅舅的手指头往下揪:“您和我舅妈不是还因此闹过矛盾?当年她又害怕受孕,又不想给您纳妾,天天纠结到哭。您可别年纪大了就装健忘啊。”

被倒霉大外甥捅了痛脚的楚舅舅这回是真跳起来了:“你再胡说一句试试?信不信老子揍你!”

这般插科打诨,让气氛松懈了些,所有人还真开始思考是否可行。事实上,如果真能生产出这种东西,显见着这方案是可行的。不过林菁悠悠然又扔出个问题来:“男人都希望自己多子多孙,尤其是生了闺女的,一定逼着媳妇儿生儿子。媳妇儿不能生,就和离啦休妻啦纳妾啦,可不逼着女人不生也得生么?”

“您有什么好主意干脆一块儿说,说完了我再喝茶,免得浪费宫中的好茶叶。”孔墨竹索性将杯子放下听她说话。林菁也不推辞,闲闲道:“归根结底,得让女人们明白,她们是有自由的,不应该受男人的摆布。”

“一夫一妻制度迟早要实施,另外咱们的国有企业也该盖起来了,到时候女人赚的比男人多,不怕男人不怂。”沈安侯倒是淡定,还冲程铎点点头:“相爷明白的哦。”

相爷一点儿都不想明白,但从民族、从家国来说,他更没有拒绝的理由。瞪一眼优哉游哉的夫妻俩,程铎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南王等人口普查完了就会着手,所以这事儿不及,娘娘先想办法弄出那什么——来吧。”

娘娘认真点头:“已经在实验阶段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林皇后比沈皇帝更靠谱一些,听了她的话,这事儿就算揭过。没想到第二个议题还是和皇后有关,准确的说是和林家有关:“蜀州医学院做了药物临床实验的规范来,希望可以推广全国使用,并由朝廷强制执行。”

“这件事暂缓,我和我爹商量一回再说。”林菁慢慢道:“因现在咱们用的药品有两种方子,一种是积年的草药配伍,一种是专对病症的特效药。这些特效药可以从实验室中提炼或者合成,但因才被发现,具体效果和毒性都不是很明白,才需要进行临床实验。但是草药的配置却是千变万化,若是每个方子或是药品都非得试一回,那就太不可理喻了。”

“正是这样。”沈汀将手里捏着的奏章递给林菁:“外公说有几个药品虽然作用挺好,但也有志愿者出现了比较强烈的不良反应。所以他希望从各方面将药品的使用进行规范,免得不明药性的药物被滥用。”

“总归现在会做药学合成的只有咱们一家,你让你外公看严点,动物实验三个周期不能少,志愿者和临床实验也一定严格把控。”林菁一边翻看,心中亦是了然:“具体的细则很麻烦,我写好了再给你外公送去。”

解决完这一桩,剩下的事儿便和林菁关系不大,她也只是听着,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可礼部尚书孔老大人就是满身的不自在,,满脑子闪烁的更是历朝历代的乱世妖姬。

问题说的七七八八,沈安侯要招呼大家吃饭,顺口问孔尚书:“您不是还有要事禀告么?现在就说了吧?”

老先生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冲口而出便是:“牝鸡司晨国之将亡,这般乾坤颠倒可如何了得?日后少不得外戚后宫干政,百姓民不聊生。”

他说完就懊恼了,其实他并非针对林菁和林家,而是想的一千多年前的乱世。林夫人什么气量,倒是不和他争辩,反而看他:“您觉得您夫人傻么?”

老先生没反应过来,皇后娘娘又问:“您觉得您闺女傻么?您儿媳妇傻么?您孙女儿孙媳妇傻么?”

当然是不傻。可女人就不该这么嚣张。林菁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索性笑道:“女人也是有智慧的,有智慧就会有野心,就会有争斗。你不开放了平台给她们施展,她们的聪明才智就要用在别处——其实百姓家还好,你知不知道世家大族里,有多少子嗣是折损在了女子的斗争中?”

她随口就能说出无数后宅手段,少部分来自和高门大户的夫人们打交道时旁听的,大部分是;另一个时空中宫斗宅斗总结出来的。因两者交织,有许多便能说出个哪家哪姓,听的在座的各位大人一个个毛骨悚然:“女人真可怕!”

“女人如何可怕?”林菁嗤笑:“你们不把她们当人看,要求听话顺从什么都不想,何不一包毒丨药将人毒傻了,只剩下生孩子的功用?又要她们聪明,又养蛊一般将人锁在一个院子里,她们为了自己的生存空间,为了子嗣的生存空间,怎么可能不争斗?”

“且你们可知,这不是靠着圣人教诲靠着条条框框的规矩能改变的。你们有官场,有名声,有科举朝堂发挥气力,她们可没这机会。任谁憋屈久了都要变态,分明是男人造的孽,偏要怪到女人头上来!”

这番话说的毫不留情面,几位大老爷们面色讪讪。偏沈安侯还点头:“不就是这样?也不知谁想的要三妻四妾,这不是自讨不自在么?”

规矩是用来破坏的,只要足够强大,就不会安于规矩。在座的没有笨蛋,不会只敷衍的推卸责任。程铎想了许久率先开口:“如此一来,男女平等之事倒真的是挺重要。”

女人有智慧,哪怕是为了不让她们残害子嗣、或是互相之间搏杀,也该鼓励她们走出家门看到广阔的天地。这和小户人家子孙争家产、真正有能耐的世家却会教孩子们自己拼搏出一片天空反哺家族一样。

孔尚书却是身上冰冷,两个儿子和四个孙辈早早夭折的情形萦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沈安侯冲着孔墨竹歉意一笑,又对程铎摇摇头,是打定主意将这位从高位上丢开了。

孔墨竹倒是一点儿没意见,他也挺烦这族兄的。虽然学文挺好,对礼仪规矩别有见解,做事儿的能力也强,但实在是脑子僵化的厉害,每次和他商讨的事儿,简直像要死一回一样。

沈淑窈看着亲妈脸色不好,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和别人家的姑娘不同,她从小受到的教育理念便是“平等”。和兄弟们平等,和天下人平等,在律法面前一切平等。既没有特权,也不被压制,完全随心所欲的去发挥自己的才能——这是这世间女子从未得到过的自由。

“人常说什么‘巾帼英雄’,夸赞女儿家‘不弱男子’,说白了还是看不起我们女人。”大小姐轻蔑笑道:“可是事实上,女人又何尝多么看得起男人呢?无非是权利的奴仆、自视甚高的笨蛋罢了。”

她无视在座各位面色不好,反而直言道:“我认识许多聪明的女子——如我母亲所说,她们聪明,但是算不上是好人。对于她们来说,夫婿只是实现自己价值的阶梯,对你们小意温存也罢,娴熟柔和也好,甚至有会撒娇的,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无非是摸到了你们的脉络,知道怎样对付你们罢了。”

“你们觉得女人傻,是因为她们想让你们觉得她们傻。虚无的自我感觉良好可以让你们愉悦,她们就表演给你们看,总归到最后拿到好处的是她们自己。”

“各位觉得她们这么做是不是欺骗?是不是不好?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你们没给她们机会和权利,不让她们自己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我,如我母亲,如我的嫂嫂们,就绝不屑于用这种手段。我们要什么,大可以自己去想法子做到。”

“说我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才鼓励女子为官,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我想要收买人心会很难?你们去看看江州的慈幼局和天师道!那里无论男女都对我心悦臣服。我将女子捧起来,扛着压力将她们捧起来,不是为了自己有面子,是为了女人和女人之间不再无辜争斗,甚至男子和女子之间也无需在家长里短中施尽手段消磨了智慧。”

沈淑窈多数时候是温和的,极少这样疾言厉色。然而所有人面对这样的南王殿下,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的胸怀和斗志。她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继承权,也不仅仅是统领这国家多久。而是彻底扭转了乾坤,让所有人放开心神不囿于一屋一隅,看到广阔的天空。

沈淑窈定了定神,忽又笑了:“忘了哪个话本里,有过这样一句话——男人征服世界,而女人征服男人。为什么就非要将男女放在战场的对立面,而不能让他们并肩作战呢?我不是说女子一定要像男子一样出将入相养家糊口,毕竟女子柔弱,更适合于经营家庭。但是至少,各位应该想通了,经营家庭和养家糊口是同样重要,甚至更重要的。你们对女子的贬低,意味着你们后代承担的风险。唯有肯定她们的价值,正视她们,扶持她们,你们的家族才能延续下去。”

沈淑窈一番话说的比林菁更残酷亦更实在。孔墨竹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小丫头嘴皮子越发利索——我们又没说要打压女子,没见你和你母亲在这里坐着么?可事儿不是一蹴而就的,或许七八年后你嫂子也能坐进这里,十几年后楚家那几个小丫头可以入驻中枢,一切慢慢来,未来掌握在你们手里。”

这话和沈安侯的教诲异曲同工,沈淑窈敛了表情躬身行礼:“先生教训的是,淑窈记住了。”

气氛总算变得轻松,林菁笑着将女儿揽过来:“你可吓坏你这些叔叔伯伯了,以后记得要温润,事缓则圆。”

“我知道啦,棱角太过会被人提防,温润如水反而容易达到目的。”沈淑窈眨巴眼睛:“这是女子的劣势,亦是女子的优势。”

她说的堂而皇之,大人们听的哭笑不得。议事到这里算是完全结束,大伙儿收拾收拾去用午膳。

宫中的御膳房全部换成了沈家多年的老厨子,做出来的口味越发出色。孔墨竹吃着吃着就忍不住感慨:“那时候——在琼州时,最喜欢的就是来你家蹭饭,尤其这几个小的,在外头吃干粮吃到吐,回来就死皮赖脸的扒拉你家厨房门。”

王伯友担着吏部侍郎,今儿也在一块儿开会,被孔墨竹点名也不恼,反而笑道:“四叔你别说,在琼州是真苦。我以前只当在家里被嫡母挑剔日子不好过,在山上摸爬滚打了三天我就想给嫡母磕头去了。”

他的话说的大伙儿哈哈笑,也有人好奇问那时候的细节。沈安侯听他们闲聊,只觉得恍然隔世。唯有程铎老实不客气的哼一声:“你得记着这份苦,以后才能知道分寸。别忘了淑窈说的话,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好好扭转想法,你们得是公仆,是一心为民的,就和你们无官无职在琼州那阵子一样,心里得始终点着这一把火!”

这话说的没错,王伯友想起那时候的事儿,也是忍不住点头:“大老爷那时候厉害翻了,也不知怎么晃点我们的,就让我们觉得百姓日子其实可以过好,单看我们是不是肯话功夫。那谁看着一个个穷困潦倒的人心里都不会好过,肯定铆足了劲儿的冲啊。”

“你们那时候年纪小好忽悠嘛。”沈安侯摆摆手:“换成现在你们都成了小狐狸老狐狸的试试?肯定没这么听话。”

“我们江州要办党丨校,要么你去听几堂课?”沈淑窈见缝插针和王伯友开玩笑:“洗脑效果一流,都是我爹这个套路。听上一个周期的课程,绝对让你回到十八岁,满身干劲的为人民造福。”

王伯友敬谢不敏:“我年纪大了不折腾了,留点儿老狐狸习性和转不过弯来的世家高门斗智斗勇吧。不过我儿子今年十八,正好可以去改造改造,出来又是一条好帮手。”

谁说自家儿子用条的。孔墨竹鄙视的看他:“我看你这些年光长心眼儿不长学问,说话都不会了?需不需要我亲自开导开导你?”

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大伙儿说说笑笑,吃了个肚儿圆,这才各回各家——也没得回家,还有许多公务要办,休息一会儿继续开会吧。

孔尚书提前退场,又有其他人跟上来,书记官往来穿梭,奏章一份份的被批阅完成。碰上难以解决或僵持不下的,便采用表决的法子。小黑屋里搞不定就放到议会,议会搞不定就放到大朝上,总归没有谁能一言堂。

这些政策虽然最初都是来自沈安侯的手笔,但这十来年的发展中,有不少都被改的面目全非。沈大老爷偶尔懵逼,便被两位相爷联手攻击,也让他尝一尝一边摸索一边实施还要盯着不出错随时补漏洞的艰辛中留存下来的怨念。

每当这时候,沈淑窈和她的兄弟们便好笑的在一旁围观,一点儿不照顾自己老父亲的情绪,甚至时不时补刀。气的沈安侯将他们轰出去:“一个个的不省心,要你们何用!”

宫女太监们好奇的听着里头争吵声,笑闹声,觉得颇有趣味。皇宫之中规矩严谨,便带着几分肃穆沉凝,从不知道其实也可以如此活泼和轻松,亦将国之要事安排的妥妥当当。

大约这就是新帝的魅力吧。有小宫女红着脸回忆帝王的英姿,一旁的管事妈妈忍不住摇头,希望这丫头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还好,这年头的小姑娘虽然单纯,但也没那么大胆,心里头怎样憧憬不提,至少几位王爷和皇帝陛下并没有经历爬床事件。不过沈安侯和沈汀沈淞还是没逃过跪搓板——谁让沈家女人彪悍,一听选秀就炸毛了呢?能忍到夜里再发作,已经是很给夫婿面子了。

沈汀被媳妇儿扭着耳朵,一边哎呦一边求饶:“我们真的第一时间就拒绝啦!是楚家舅公煽风点火,我爹还装死,我很乖的啊!”

小程氏哪里不知道这就是一场闹剧,何况她下手亦不重,不过是两人的小情趣罢了。看着沈汀煞有介事的样子,未来的财务部长装出满脸杀气:“我不管,总归你是动了这念想是吧?”

“天地良心!”沈汀恨不得去撞墙:“我这辈子除了你,哪里还看得上别人!我连我妹子都懒得管,一颗心都交给了你呀~太座您千万明鉴啊!”

沈汀走的是死皮赖脸路线,沈淞却大气的多,直接一搂媳妇儿:“我去和四叔打招呼,趁早把老头踢走,没的在这里碍眼。居然教唆我们纳妾,还选秀,他一定是脑子不正常!”

孔氏哭笑不得:“那是我叔公!对了,其实四叔我也是要叫叔公的——诶?咱们这是岔辈了?”

于是两人纠结的话题中心,便从要不要找孔尚书的麻烦,不知不觉拐了个九曲十八弯,变成里例数各家岔辈了的小两口。连沈淑窈和程书都没放过:“大长公主其实是和父亲大人同辈吧,毕竟她亲弟弟和老爷是好兄弟,所以也面前该算是姐弟呢。不过从程相爷那边算,幼娘和程书又是相爷的曾孙辈儿,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算才好。”

“所以说一家人口太多就是麻烦。”沈淞煞有介事的叹气:“你看看沈萱和凌儿就知道了,两人现在是相差八岁,可萱儿已经订了婚,凌儿还不愿意娶妻,天知道他们的后代哪个大哪个小。”

“凌儿也真是的,今年都二十三了,老爷和太太也不着急。”孔氏作为大嫂,少不得为弟弟妹妹们操心:“还有淑窈,她成婚都好几年了,肚皮一点儿动静没有。虽然程书不敢有意见,不过女儿家还是养个孩子才算完整啊。”

“你这是在怪我么?”沈淞可怜兮兮的看她。

“你又扯到哪里去了!”孔氏哭笑不得,学着幼娘常用的手法揪夫婿的耳朵:“每次都故意卖惨,偏我就是看不惯这样,回回被你吃的死死的。”

“我可不止会卖惨,我还会卖力。”沈淞怪笑着一个用力,将媳妇儿捞起来:“敢捏我耳朵,且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小两口芙蓉帐暖,老两口这会儿却喜的不知该怎样,看着眼前脸色微红的闺女女婿,连声发问:“你说的是真的?我们要当外公外婆了?”

程书已经是个真正的傻女婿,除了拉着媳妇儿的手,什么都听不见说不出。沈淑窈淡定的点头:“早两日我就让御医问过脉案了,确定是有了。”

“那你还不早说,和我们一块儿忙碌的!”林菁抱怨:“天大地大孕妇最大,有什么事儿都放一放,好好养胎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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