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换成你呢?”小程氏喝完汤,将碗递给沈汀,还故意找茬儿:“要是太太说我不是个好的,让你把我放的远远儿的,你要怎么办?”
“太太恨不得拿你当亲生的,要丢开也是教唆你把我丢了吧。”沈汀一脸黑线的捏她:“胡思乱想什么呢?”
“这不是话赶话么?”小程氏不依不饶:“你就当咱们没生在沈家,而是生在刘家呗。”
“那咱们就学姑姑姑父的,分家过去。”沈汀连想都不想的说道:“别说你没犯错,便是真做错了什么,那也该咱们一块儿担着,哪有把女人丢出去当牺牲品的?”
小程氏便笑的极爽快:“那可好,你说的话我记住了。”
“我向来说话算话。”沈汀骄傲,又叮嘱她好好休息:“你现在身子还弱呢,别多想了,得空便养养神。想要什么的只管差人来告诉我一声,我都替你办了。”
“我倒是想闭门谢客呢,可惜耳边不得清净。”小程氏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章奶妈:“有人觉得我不守妇道有辱门楣可怎么办?”
章奶妈哪里想到自家小姐一下就把话给戳穿了,瞬间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沈汀这回真皱眉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小程氏便一股脑儿说了:“大约我被家里娇惯了些,外头传出风言风语呢。”她嗤笑道:“长公主又如何?身份高贵又如何?她那般忍辱负重只是她个人的选择,凭什么我得和她活一样的命呢?”
章奶妈连连叩首:“小姐莫要说了,都是奴婢自作主张,是奴婢想错了,求您开恩宽恕奴婢这回吧。”
沈汀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他们可不是管闲事儿,是怕你不够母仪天下的呢。”
这话说的章奶妈身子一颤,而小程氏在愣了一会儿之后便了然,忍不住苦笑:“父亲的布局,到底是让人给知道了?”
“圣人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出来的,不过长公主看着低调,谁都不知道她手里有多少底牌。”沈汀解释道:“她到底是程家的媳妇儿,看她教导儿孙就知道,她是真把自己当程家人看待的。一个人被压抑的久了,思想就会偏执,只怕如今她心里不惦记穆家,只想扶持程家重现辉煌。”
南阳程家一脉被圣人判了个永不入京,学问仕途一道算是毁了。偏穆荇防慕蓉又防的紧,她明哲保身尚且困难,也没法暗中支持个亲近程家的侄儿上位。既然此路不通,不如干脆踏出另一条道来——还有什么比程家的外孙成为帝王,而孙女儿坐上皇后宝座更荣耀?
“她看着不显,倒真是个女中豪杰。”沈汀语气森然:“自家的天下都能说反了就反了,这份决断真让人佩服。我只一条不明白——”他转眼看章奶妈:“当初我生母在沈府举步维艰,我和幼娘受二房欺凌时,怎不见她出来张目?如今眼见着我们起来了,她又哪来的脸面,让你将我父亲和太太拼下的基业据为己有?”
“公主有她的苦衷……”章奶妈老泪纵横:“她心里其实一直惦记着你们呐。”
“她只是需要一个实现她愿望的工具而已。”小程氏冷冷道:“如今觉得我们有了这个资格,她才‘纡尊降贵’的让你教导我。可惜了,我早就被沈家给教坏了,学不来你们程家那一套的温柔贤惠。”
“你也用不着学那个。”沈汀一挥手:“温柔贤惠有用?她个当公主的温柔贤惠也只能看着夫婿被贬出京城。你还不如自己拉拢人才,培养班底,以后跺跺脚,整个老沈家都要抖三抖,那才算威风呢。”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儿,章奶妈直接就吓的瘫倒在地,没想到小程氏却是拍手笑道:“正是如此!等我身体恢复了便着手吧。”
“小姐!您不能这样!”章奶妈惊慌失措,小程氏却是极快意:“我如何不能?”
沈汀也是笑:“你如何不能?便是当个度支尚书都绰绰有余。只怕日后小人还得在您手下讨教呢,您可得多多包涵才是。”
小夫妻俩相视而笑,屋外路过的仆人们听着里头传来的笑声亦是见惯不怪,最多感慨一句二爷二奶奶感情好。而屋里的章奶妈已经彻底崩溃了,她该如何向程家上下交代,好好一个小小姐,竟生生被养出了一身的反骨,还不知道程家日后要因此受到多少非议。
第175章 临危受命
沈汀小两口把话说开了,便提溜了章奶妈去找沈安侯和林菁。沈大老爷倒是有几分感慨:“当年宁国也是个风云人物呢, 可惜默默无闻了这么些年, 连想法都变得狭隘了。”
楚氏倒是能理解慕蓉的做法,但并不是理解了就能赞同的:“谁不想着自己的家族走的长远呢?我嫁给你父亲,不也就一门心思的为沈家着想?当初你犯浑, 我便扶持你弟弟。若是你弟弟不行, 我还会靠着你舅舅再扶持大郎——只要有一丝希望, 我就不能让沈家倒下去。”
“那怎么一样?”林菁翻了个白眼儿:“您是沈家的老祖宗, 调理自家儿孙天经地义。她一个姓程的,又不是自己没有儿孙,管到老沈家来是几个意思?”
不管几个意思,总之大家都不会接受宁国公主的“好意”。不过楚氏还是让沈安侯抽空和沈汀谈谈:“你若是打定了主意将二郎作为继承人培养,便好好安他一个心。若是你有别的想头,也趁早和他说清楚,免得将来误会。都说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别弄得他们兄弟几个跟着你拼命活下来, 却在过上好日子之后自己人对上了自己人。”
沈安侯底下几个子嗣说起来关系也是一团乱麻, 论起来沈淞居长,沈汀却是袭爵嫡子, 然而要是哪天沈安侯真得登大宝,却不追封程氏,只认林菁一个,那正经的嫡子便成了沈凌。沈大老爷哭笑不得:“如今还没影儿的事呢,用得着想那么远?”当造反是过家家吗?
楚氏斜睨他, 也不说话,沈安侯便挠头。好吧,如今他做下的布局,如果再有几年时间继续巩固下去,等到朝廷一乱,也就是顺势而为了。一直当壁花听大人们议事的沈汀这时候反而自己跳出来:“我也觉得这些事儿言之过早,咱们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心里就没点儿章程?”楚氏看他。
“也不算。”沈汀学着沈安侯挠头:“我就觉得吧,无论治世还是打天下,都是需要天分的。就我这脑子,玩儿些小道还好,天下大道我是真扛不起,没的把自己压死了。”
林菁便笑:“也不让你一个人扛啊,不然圣人要那么多臣子干什么?”
“所以才说走一步算一步呀,说不定哪天我发现自己能行了呢?”沈汀一脸耿直:“这些现在说来没意义,咱们自己都说不准的,外人瞎咋呼就更没意思了。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自家人都一条心,别学那些争权夺利的,职位无分大小贵贱,谁能做什么,谁就干什么去。”
这倒是很有几分“人民公仆”的意思了。沈安侯和林菁对视一眼,挥手让他回去:“你跟你媳妇儿说一句,章奶妈我先扣下了,让你太太身边的柳妈妈过去应应急,她出了月子自己再挑个人手去。”
柳妈妈是柳湘的媳妇,算内管事里头有脸面的,人也淳朴能干,小程氏自是满意。沈汀便再与她说了一回老爷太太的话,又自我剖析道:“要换成你还靠谱些,我打小就看不进书去的,才坐不住天天看折子还防着这个算计那个的。”
“我也不成。”小程氏笑嘻嘻摊手:“我更喜欢算账。以后要是有机会,我就去当度支尚书。”
“所以你说宁国公主着急上火个什么劲儿?好似咱们会听她摆布似的。”沈汀忍不住吐槽:“燕雀不知鸿鹄之志,可鸿鹄安知燕雀之乐啊。”
他们这边说过一回,那头章奶妈被处置了的消息也被暗中传到了宁国公主耳中。她听了很有些惊讶,又忍不住摇头,不愧是沈安侯能干出来的事儿,这么明目张胆的打脸,是真不怕得罪了她、被她在圣人面前捅穿底细吗?
沈大老爷其实也防着慕蓉出招呢,趁着现在圣人一门心思和世家较劲儿安插心腹人才,他明面上修身养心关门闭户,其实飞鸽传书遥控指挥,不求万无一失,只求一旦有需要,自家能够顺利从京中抽身,平安抵达自家经营已久的地盘。
时间就这么从二月走到了四月,天气也越发燥热起来。整整三个月,大燮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就没有哪儿正常下过雨。穆荇急的开始掉头发,世家也没好到哪里去。无良奸商看着形势不对,趁机大肆收购粮食,更是让百姓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穆荇的行动算是快的,立刻着手组建新的部门“都察院”,彻查地方上哄抬物价造成百姓恐慌的现象。都察院设最高长官左右都御史,暂定正三品衔,另设左右副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和各州监察御史等。
这事儿本意是好的,但耐不住权利相争,世家勋贵如闻着了血腥味的鲨鱼,一下子就冲了过来。今天这个告状那个,明天那个揭发这个,好好一个朝廷被弄的乌烟瘴气。穆荇实在是没了法子,又想到了自己的好基友沈大老爷,一封请帖将人请到了望江楼上。
不过这回沈大老爷是说什么都不愿意去当炮灰了:“不是臣矫情,您要是真没人可用,臣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然而如今您手底下是真没人么?”他小声点道:“您让他们吵去呗,了不起都御史先不封了,让陈国公先兼任着,您把人往外头一撒,等他们立功回来,谁还能说个不字?”
临危受命嘛,不必走正常程序嘛,穆荇不过是被大臣们吵的头晕了才没想到这点,被沈安侯一说,立刻就心领神会:“你说的也对,等他们吵完了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难不成朕的国事就不用处理了么?”
君臣互拍马屁完毕,穆荇便兴致高昂的安排去了。只他也是有几分奸诈的,不仅将自己在国子监里培养的人手拉了出来,还从御史台与翊羽亲卫都各抽调了不少勋贵子弟与世家子弟。这回大家都没话说了,出去办事各凭本事,回来谁的功劳大,谁就能成功上位。
沈安侯为了表示自己对圣人的支持,还特意邀请这些个“钦差”们在望江楼吃饭,传授了不少打击奸商的知识。怎样虚以委蛇,怎样调查取证,怎样明察暗访,他确实是门儿清,也听的得这些小年轻们热血沸腾,回头便摩拳擦掌,准备干出一番大业绩来。
这本是他得了穆荇吩咐才做的,就是怕这群倒霉孩子被奸商玩儿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没的白费了圣人一番苦心。却不料让大部分人都觉得圣人是在给沈大老爷铺路,等各路监察御史钦差大人回来,便让他朝堂复起、坐上这都御史的职位的时候。
沈安侯听了就呵呵了,便是圣人有这想法,他也没上去给人卖命的心思好吗?不料穆荇听了却是真心动了,私底下让林内侍带了话来,沈安侯听的一脸黑线,回头和媳妇儿吐槽:“真当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呐!他想得美!”
只面对这位大爷,直白的拒绝无异于作死,沈安侯脑子一转,开始使坏:“都察院和御史台其实职能差不多,干脆合并了算了。陈国公如今不是兼着都察院的差使么?干脆做的名正言顺些,让他这御使大夫就做了都御史呗。”
“可是左右都御史是正三品,御使大夫可是从二品呢,没的让人降职啊!”林内侍眉头都皱一块儿了。
“那才正好啊,陈国公超品任职,便不必再设左右都御史了,他一个人统管便行。而圣人正好在他下头培养出两位都御史来,以后也可以互相监督互相学习嘛。”
沈安侯这话说的正好骚到穆荇的痒处,他不就怕官员一团和气一家独大吗?陈国公张舒梁做的不错,没道理让一个都察院把他的御史台给挤没了,而左右都御史互相牵制又确实是个好法子。按沈安侯说的,由张舒梁超品任职作为过渡期,后头培养自己人起来,可不是再好不过了?
逃过一劫的沈大老爷松一口气,越发督促自己下头的人手低调行事。三路监察御史的行动倒是很快,一路打压不法商人,甚至直接开仓放粮,让百姓们直呼青天大老爷。本以为事情就该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行至宣州的监察御史却出了意外——去那儿的一正一副两位御史一个姓齐,是出自国子监的天子门生,另一个姓郑,是依附于琅琊王家的二等世家郑氏所出——两位到了吴郡一通明察暗访,便查出萧家控制之下的漕帮欺压百姓大肆敛财,可是还没来得及处理,便被萧家直接抓了人囚禁起来。
萧家抓了人一时也是麻爪了,这杀了不行,放了更不行,纠结的不得了,只能往京中送信,求安阳大长公主和南阳侯萧腾给个主意。
他们就没想到圣人正盯着各家呢,正好半路劫到了书信,看过之后拍案大怒,当即将萧腾一家子叫进来狗血淋头的一顿骂。天知道萧家自从参与进先帝宫变案中之后就恨不得自己老实再老实,低调再低调,哪知就被本家给坑了一回?平阳公主一把年纪的跪在御前痛哭流涕,总算是靠着身份和微薄的情谊让圣人免除了萧腾被牵连——只是萧家本家被严惩是躲不了了。
这边圣旨往吴郡送去,没想到那头又出了变故。齐御史和郑御史也算是能人,竟然趁着萧家不备从监牢中逃了出来,还意外得到了萧家与朝中重臣各大世家暗中联络操控察举的账本。眼见后有追兵,郑御史心中一发狠,自己留下来与人周旋,让齐御史带着证据乔装打扮星夜回京。等宣旨的天使到了宣州,郑御史已经被乱了阵脚的萧家人给杀害了,而齐御史则历经艰险,终于逃到了圣人跟前,泣血将厚厚的账册献上。
第176章 萧家覆灭
稀里哗啦一阵响声,乾元殿外的宫女内侍们一个个屏声静气, 生怕不小心触了霉头, 说不定小名就要交代在这里。里头林内侍已经跪了,低着头听圣人发飙:“好一个萧家!好一个大长公主!朕一直当她是长辈敬着,她却是恨不得挖空了朕的江山!”
他说完还不解气, 抬手端起茶杯又飞了出去, 在金砖上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林内侍赶紧膝行上前抱住他的腿:“圣人!您好歹坐一会儿, 让奴婢差人把这儿打扫了, 免得这碎片上了您的脚。”
穆荇好歹忍住了没把人踹开,微不可差的点了点头。林内侍松一口气,亲自将人扶上龙椅,又招呼宫女进来收拾:“谁不听话您就罚谁,千万别气坏了您自个儿。”
“你这老货,说的倒是简单。”穆荇无奈的揉着额头,一阵阵抽痛让他更加烦躁:“朕倒是恨不得直接将萧家连根拔起呢,可萧家能坐以待毙?”何况拔出萝卜带出泥, 大燮朝可不止一个萧家而已。
林内侍不过劝一句, 说到国事上,他便老实噤声了。穆荇休息了一会儿, 精神头好了几分,传令招三位相爷进宫,一块儿商量这事儿如何处置。
能如何处置呢?三位相爷也是暗叫倒霉。世家之间藤蔓相连,多的是姻亲关系在里头,真要算个分明, 这三位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了。尤其是京兆李家,当年就是依附着萧家才没倒下去的,因欠着穆青玉的人情,前几年还多少受到他们的摆布,如今这呈上来的账本里,可很有几笔就是和李家相关。
看着跪在面前请罪的三个老头儿,穆荇又忍不住头痛:“朕知道这天下没有绝对的清白,谁家不是良莠不齐?谁家不出几个混账东西?三位爱卿回去该处置的处置了,朕可以不予追究。可萧家连钦差御史都敢杀害,事情就不能再轻轻放过了。”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有说,三位相爷却心知肚明,真要按照那账册从严处置,朝堂上得空出一大半的人来,大燮非得乱套不可。萧家也是合该倒霉,他们干什么不好,偏杀了个钦差,不把他们彻底摁下去,圣人的脸面可往哪里搁?
说白了便是要杀鸡儆猴,让天下人都知道圣人的威严不容挑衅。何况这几年圣人厌弃萧家之意已经明了的不能再明了。三位大人对视一眼,心中就有了章程,也没多说求情的话,领了圣旨让人下去彻查不提。
申国公府,大长公主已然是病倒了,儿媳孙媳正围在跟前流泪哭泣。穆青玉听的头晕,忍不住吼她们:“本宫还没死呐!你们哭什么哭?提前给我哭丧呢?”
媳妇们声音一顿,赶紧个挨个的跪下直道不敢,穆青玉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都散了都散了,去请几位老夫人进来,陪我聊聊天儿。”
她说的老夫人们自然是指的崔氏她们。然而一两个时辰之后,长史面色难看的回来了:“各家老夫人不是抱病在床就是外出避暑,下官再想往外头找人,就被堵回来了……”他停顿了一下,试探的看了看穆青玉的脸色,咬牙把话给说了:“京兆府里拿了圣人的旨意,萧家与公主府上下不得出城,随时等候发落。”
穆青玉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眼睛都直楞了:“穆荇这是要逼死我去呀!”
长史看她神色不对,赶紧让婢女扶她躺下,一边派人去请医博士来。可惜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大夫还没进府,另一个坏消息就来了,还是萧腾亲自给带来的——他匆匆忙忙奔了进来,脸色煞白的直接跪倒在穆青玉床前:“圣人已经下旨宣州都督府查抄萧家了,母亲您可要救救我呀。”
别说什么萧家没了,他萧腾还可以明哲保身。萧家这么多年能在吴郡经营起来,不就是靠着萧腾身在朝中还担着爵位么?只要圣人有心,萧家犯下的事儿样样都能栽在他头上,查抄萧家和查抄他本人,根本没什么区别。
穆青玉听完话一愣,一片殷红便上了脸颊,哇的吐出一口血来。萧腾惊的一跳,连声唤“请大夫来”。鸡飞狗跳的折腾了半日,总算保得大长公主性命无忧,医博士则再三吩咐:“切不可让公主情绪激动,也不得再思虑过度,否则莫说小臣,便是大罗金仙来也没法子救人了。”
穆荇听了奏报,倒是送了些药材表示关怀。可国公府周围的兵士一日不撤,萧家人便惶惶不安一日。大长公主昏睡了两天倒是醒过来了,强撑着进宫向圣人求情。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结果便是穆荇大怒,直接让人将穆青玉丢出宫门,备受羞辱的大长公主回到府里便一口气撑不住,直接一命呜呼了。
大长公主有自己的府邸,然而圣人竟是强令葬礼在萧府举行,并派人查抄公主府,将府邸收回宗正寺管辖。这般打脸也是没谁了,一些胆小的勋贵世家连吊唁都不敢亲至,只让下人过来祭拜,萧家人气的不行,偏又无可奈何,只觉得心头悲凉,前途更显得晦暗无比。
穆青玉停灵七日便草草下葬,而半个月后,三位相爷总算“查明”真相奏报圣人,捉拿萧家人到大理寺问案。看着前来宣旨的天使,萧腾竟觉得松一口气——活也罢死也罢,给个痛快吧。
圣人毕竟是圣人,他若是下定决心想要查什么,还真少有查不到的东西。何况萧家在吴郡做的本不算谨慎,墙倒众人推之下,小到侵占百姓田产,大到谋害朝中官员,林林总总二三十宗,真叫人看的触目惊心。
萧腾倒是想一推二五六,只当萧家本家瞒着自己行事,可萧家人早就被颠来倒去的审了许多遍,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倒了个干净。
这里还有一个人起了不小的作用,便是被萧家送进吴王府的那位萧姑娘。她为了保护情郎,硬将自己生的孩子说成是吴王殿下的种,没想到事儿还是被萧家堪破,偏他们还想着投机取巧,便抓了那情郎,拿情郎和孩子的性命威胁萧姑娘老实配合。
这般脑有反骨的姑娘是那么容易被降服的吗?她表面顺从,私底下摸到不少家族秘辛,待都督府的府兵前来捉拿,都不用人多劝,一股脑儿的将自己知道的事儿都说了出来,只求朝廷能放她和情郎一条生路。大理寺得了奏报高兴坏了,拿着这些内幕消息打了萧家一个措手不及,坑蒙拐骗之下,把萧家人的底细彻底掏了个干净。
萧腾眼见人证物证俱在,大势已去下也没挣扎,勾着头便认了罪。只他到底也是不忿的,临死了索性再疯狂一把,连着陈家李家王家洛家的一个没落下,几大世家都被他状告了个遍。这回轮到大理寺卿头疼了,这样的奏报送上去,圣人不给他排头吃,相爷们也指不定怎么给他小鞋穿呢。
再头疼也不能隐瞒,大理寺卿战战兢兢的把审讯结果和口供给递上去了。圣人看完又摔了一波东西,干脆在十五的朝会上让人当着众臣的面儿念了。这回跪的就不止林内侍一人了,连着能有座位坐着的五位主儿,整整跪了一屋子。
心里再怎么恨萧家,可人家都判了秋后处斩了,是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朝臣们听着那一条条的实锤,在心中考虑怎么写自辩折子才能蒙混过关。穆荇也在想怎么让他们吐出点儿真材实料的东西来,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沈安侯——这位鬼点子可不是多?
沈大老爷正含饴弄孙呢,根本懒怠搭理他,可惜人家客客气气让林内侍送了帖子来,他也不能正经给丢出去。无奈的将手里头抱着的沈萱小家伙放进林菁怀里,沈侯爷一脸悲催:“我现在就是个虚衔侯爷,为什么又要去应付那个倒霉鬼?”
“看在人家是大佬的份上,你就从了吧。”林菁劝的一点儿不走心,高高兴兴逗弄小家伙:“还是小宝宝可爱的,长大了一个个的都是讨债鬼,猫嫌狗厌的,恨不得有一个算一个的都给扔出去。”
“你闺女可已经被扔出去了,好歹给你儿子一条活路吧。”沈安侯劝道,“何况他闹腾也是闹腾沈淞两口子,也不用你出力啊。”
说了大实话的大老爷便被揍了,下头的丫环听的直笑,一脸同情的目送沈侯爷悻悻的摸着鼻子往外头去。偏林菁还是个行动派,抱着沈萱就往四宜院去了,一脸狼外婆表情拐带自家倒霉儿子:“凌儿啊,你想不想你姐姐?”
沈凌早就想跟随沈淑窈的脚步出门浪去了好吗?这会儿看亲妈露了口风,恨不得一蹦三尺高:“要去要去,”说完脸又垮了:“我爹说我太小了,不让我往外蹦跶。”
林菁便嗤笑:“你爹那是敷衍你呢,你都九岁了小个鬼啊,你二哥这么大年纪都能护着你嫂嫂好生过日子了,也就你是个蜜罐里养的,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沈凌听了便歪头看孔氏,孔氏抿嘴笑:“我那会儿还没嫁进来呢,可不怎么知道。”
林菁也拎他耳朵:“想问八卦去找你二嫂,让她给你忆苦思甜去。”
沈凌就真跑去含晖院了,小程氏也不藏着掖着,将往年那些辛酸苦辣一桩桩一件件的说给他听,听的臭小子眼泪汪汪的:“哥哥嫂嫂那时候竟然受了这么多苦!”
“那可不,当我们和你一样儿么?打生下来便一群人围着,生怕你哪里不自在了,恨不得什么好东西都捧到你面前去。”小程氏生完孩子后稍稍胖了些,笑起来一脸母性光辉:“臭小子你也要努力呀,可不许生在福中不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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