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冥冥之中似乎还有另一道直觉在警告它，不要去听，听了之后很可能会对它产生伤害。

只不过是语言和手势而已，怎么可能伤害到它呢？

它想不通。

又过了一会儿，它还在“听”与“不听”之间摇摆不定的时候，远处突然又传来几声凄厉的猫叫。

叫声分外凄厉，距离很远，若非夜深人静的半夜，肯定传不了这么远，而且人类恐怕是听不到的，只有听觉灵敏的动物才能听到。

它眯起眼睛遥望远方，凄厉的叫声对它来说宛如仙乐。

怎么回事？

它还在这里，远方的叫声是怎么回事？

很快它就明白了，肯定是有人类正在自发地虐杀流浪猫，不是受到它的影响和蛊惑，而是凭借自身的意志来伤害流浪猫。

它的嘴角高兴地翘起来，它最喜欢如此自觉的人类，比那些受它蛊惑的提线木偶能给它带来更多的力量。

那些受蛊惑的人类经常在关键时刻手软，虐而不杀有什么意思？实在是不能让它尽兴。

在场的流浪猫们也听到这声惨叫，它们略微慌乱了一下，不过其中一只猫大叫了一声，令它们安静下来，就是刚才对母猫比手划脚的那只猫。

那只猫很快就把在场的流浪猫分成两波，一波留在这里保护这只母猫和幼猫，另一波赶赴惨叫声传来的方向，显然要如法炮制，要去救援正在被虐杀的猫。

有意思！

隐藏在黑暗中的它变得很兴奋，心中腾起阵阵狂喜。

其实这些流浪猫大可不必一分为二，因为它已经对这只母猫失去了兴趣，远方显然有更好的猎物在等着它。

于是，它紧随那些流浪猫的步伐，循着惨叫声向远处跑去。

慢一点！

它在心里喊道，再慢一点！

它不是想让前方的流浪猫跑慢一些，而是在对远方的虐猫勇士呼喊，因为虐杀最重要的精髓就是“慢”，要让流浪猫充分品尝到痛苦之后再死，就像是中国古代的凌迟之刑和古代埃及将活猫制成木乃伊的过程一样，一刀杀掉就没意思了。

它希望那位虐猫勇士能再慢一些，至少把最精彩的部分留到它抵达之后，这样它能慷慨地对那位勇士加以指导，还能让它获取更多的力量。

由于好几天没有得到新鲜的力量补充，它感觉体内的力量正在悄悄流失，这样下去它迟早会再次变成一坨青铜疙瘩，所以它分外看重这次行动，希望借此一举扭转颓势。

它甚至决定，如果那个素未谋面的虐猫勇士表现出色，能令它青眼有加，它愿意长期来培养他，让他成为它的主人，引导他展开更有效率的虐猫行动，至少要持续到它脱胎换骨之后，像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它已经受够了！

至于等它实现目标之后，要怎么处理他……

有一点是肯定的——它是神，而神只需要祭品，不需要主人！

它兴致勃勃地在心里盘算着，跟着那群流浪猫向东方跑去。

凄厉的叫声越来越近，已经清晰可闻，而它也越来越兴奋。

嗯？

这里……

这里是哪里？

为什么这么眼熟？

它停下来，迷茫地打量周围的建筑物，不太久远的记忆在脑海中逐渐复苏。

奇缘宠物店的招牌高高耸立，令它踌躇不前。

第1076章 青铜之躯

影像的片断在它脑海中一闪即逝。

它认识这里，更确切地说，它在这里待过很久的时间，久到时间都仿佛凝固了。

它模糊地记得一些东西，很多猫、很多狗、很多人，像走马灯一样来来往往……其中有几个人的面孔一直浮现，有男有女，像是常驻于店内，但是它记不清他们的长相了。

店里还有几只特异的猫和狗，其中有一只的气味它很熟悉，那只猫长久以来就是它的死敌，与那只猫的对抗中，它时常落于下风，但从未被彻底打败过，总是可以在隐密信徒的召唤下重现于世。

那是一段非常痛苦的日子：它看着幼猫和成年猫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自己的身体却不能动，无法对它们发动虐杀；明明死敌的气息就在身后，它却连转头看一眼都做不到，除了它以外，谁也无法体会这种恐惧与愤怒……

最令它备受屈辱的是，还经常有人拍着它的脑袋、搂着它的脖子合影留念，把它当成吉祥物之类的东西。

这帮蠢货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它是神，不是什么吉祥物！

它不知道自己的意识是何时再次复苏的，反正自复苏以后就一直被禁锢在这个沉重的躯壳里，被禁锢在这间宠物店里，直到某天夜里，它的身体突然能动了，而且那天夜里死敌也恰好不在，于是它在第一时间逃离了这间宠物店，因为它知道自己的实力太弱小，不足以与死敌对抗。

一旦死敌去而复返，很可能会察觉它的异状，然后像几千年前那样想办法对付它，那它恐怕又陷入漫长的沉眠。

在那之后，它就在一直在滨海市周围游荡，有时在人烟稠密的市内，有时跑远一些，偶尔也会来到东部城区，但总是本能地避开宠物店，因为时机未到，它的力量还不够强大。

它有耐心，也等得起。

青铜之躯有诸多坏处，但也有好处，最大的好处就是这个，不会像血肉之躯一样脆弱易朽。

它等了两千年，如果时机未到，再等两千年又如何？

它可以等到地老天荒，等到所有的死敌全都腐烂成泥！

所以，再次看到宠物店时，它的第一反应是转身离开，如果继续在这里徘徊，很可能重新与两千年前的死敌相遇。

然而……

凄厉的猫叫声一下又一下地传来，是那么的诱人。

它仔细听了听，令它欣慰的是，声音并不是从宠物店里传来的，而是来自宠物店后面，它记得那里是一片荒芜的绿地，聚集着很多流浪猫。

那里是一片天然的虐猫宝地，一只只鲜美可口的流浪猫就像一道道美味佳肴，它垂涎已久，但是出于对死敌的忌惮，它一直不敢冒险接近。

就这样离开吗？

它仰头看看天色，已经到后半夜了，过不了太长时间，天色就会转亮。

如果错失这个机会，今天晚上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它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怕什么？

有什么可怕的？

它低头盯着自己的前肢和前胸，这副青铜之躯无比的结实，就算与死敌狭路相逢，这副青铜之躯自保有余。

至于那些乌合之众的流浪猫，就算它们数量再多，又怎能奈何得了这副青铜之躯？

一想到这里，它还有些舍不得这副沉重而笨拙的躯体。

持续几千年的漫长对抗很快就要结束了，等它脱胎换骨之后，会亲自料理它的死敌，用最慢的速度，让死敌品尝到比地狱烈焰焚身还要痛苦百倍的恐惧！

它不再犹豫，跳上墙头，小心地绕过宠物店，向着惨叫声传来的绿地方向奔去。

由于草木极为茂盛，绿地的湿意比其他地方更甚，它不喜欢太潮湿的地方，因为会让这具身躯有生锈的危险。

为了谨慎起见，它藏身于一株松柏的枝杈间，仔细观察绿地里的动静。

啪！

啪！

它听到了，也看到了——在绿地的深处，有一位虐猫勇士正在抡起树枝，使劲地对着他面前的东西抽打，而惨叫声也一声声地响起。

那人是背对着它，它看不清长相，不过长相什么的无所谓，反正他只是被它利用的工具而已。

奇怪的是，之前跑来的那些流浪猫去哪了？怎么一只都不见了？

算了，不管那些了，那些流浪猫只能吓唬一下像飚车族那样的废物，面对自发虐猫的人，它们就无能为力了。

它决定不再等下去，于是跳下树杈，并且刻意没有控制下落的力道，咚地一声重重地落在地上，把周围的泥土都震翻了。

啪！

啪！

那人还在用力抽打，仿佛没有听到它落地的声音。

他是聋子么？

它有些不高兴，甚至有些尴尬，因为它对自己的华丽登场抱有很高的期待，本来很想欣赏一下他听到声音转身看到它时的震惊与恐惧。

嘿嘿！嘿嘿！

它干笑了几声，声音虽然不高，但极具穿透力，从骨子里透着寒意。

这次，那人显然听到了笑声，举在空中的胳膊顿时为之一僵，没有继续抽打下去。

转过身来吧！

让我欣赏你的恐惧！

如它所愿，那人果然缓缓地转过身。

但他的脸上没有它料想中的恐惧，只是深深的嘲弄与讥讽。

在他旁边，一只黄白小猫依然在一声接一声地叫着，像是很好玩的样子，身上没有留下半点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

它愣住了，不太灵光的脑筋更糊涂了。

等一下！

它突然发现自己见过这张脸，见过很多次，非常的眼熟，不是一般的眼熟，甚至连他的名字它都几乎能脱口而出，因为实在听过太多遍。

“张……张子安！”

它终于声嘶力竭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声音如金属摩擦般刺耳，这也是它第一次能够开口说话。

但是它并未因此而兴奋，因为事情发展到现在实在太过异常了，已经超出了它的掌控和理解范围。

突然，绿地的周围突然响起一道慷慨激昂的长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