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景川又一次陷入沉默。他在孙冕忐忑的注视中思考了一会儿,没爆发,而是问道,“我对着她的时候是什么样?”

“什么样?”孙冕抬头看天花板,像是在回忆什么,最后拳头一敲手掌心,“对了!就是隔壁班那个体育委员在校花面前的样子,恨不得把自己最帅最好的一面展示给校花看,哪怕校花只对他笑一下他就能乐开花那样。你在……”

孙冕兴致勃勃地举了一个例子,意犹未尽地想要继续说下去,可还没说到第二个例子,身旁的景川就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椅子都被他带得翻到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整个教室都寂静无声。

坐在讲台上的自习课老师一愣,“景川?”

景川浑身散发低气压。他在原地站了两秒钟,书包也没提直接转身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看起来像是要去杀人。

教室里的同学愣了几秒钟,纷纷反应了过来,大家跟没事人似的嘻嘻哈哈起来,“是不是又有谁惹到景川,他要去打架啦?表情好吓人哦哈哈哈哈哈——”

景川是真想打人,但那个人是他自己。

为什么他讨厌谭铮、讨厌卫天、讨厌一切接近宫如意身边、能得到她笑脸的异『性』;为什么他会脱口而出地说自己有个喜欢的人还比校花漂亮一百倍;为什么在被误会是情侣的时候一点也不想反驳;为什么他拒绝坦白两人的名义姐弟身份……

这指向的答案其实已经足够明显,只是景川离得太近,灯下黑,自己『迷』失了判断的能力。

景川快步进了洗手间,往自己脸上泼了捧冷水也没能冷静下来,脸上好像已经烧了起来,可他抬眼看向镜子里的少年时,对方还是一脸冷厉,好像山顶上从不融化的冰雪。

只是那双眼睛里稍稍透『露』出来一点懊恼和欣喜,像是冰川里探出的一点儿绿植。

——他怎么会从来没发现?他怎么现在才发现?

宫如意说“只要你喜欢的什么都可以”,是不是真的……什么都可以?

景川撑着洗手池低下头去,干脆用透心凉的自来水往头上冲了十几秒钟,水珠溅进他的脖子里,少年在晚秋里被冻得微微打了个寒战。

他怎么就给忘了。他喜欢谁都行,偏偏就不能是宫如意。

因为宫如意不仅仅是抚养了他的人、宫家家主,更加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对景川来说是连靠近都不应该的人。

景川关了水龙头,随手撸了一下湿透的短发,起身最后望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只见到了那双谁见了都要夸奖一句和宫如意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第16章

景川的班主任忧心忡忡,等学生都下课回家之后还特地给宫如意打了个电话汇报这事儿,“书包都没拿,我给带到办公室里了……”

宫如意接电话时刚到家,靠在门口想了会儿,道谢,“我知道了,麻烦在办公室稍等,我让司机去领。”

班主任受宠若惊地点头称是,很快就挂了电话。

“车子没接到少爷。”山伯上前道,“司机还在校门口等着,他没看见少爷出来。”

“给司机个电话,让他去班主任办公室拿景川的书包,直接送回来,不用等了,景川不会上车了。”宫如意脱了鞋,淡淡道,“我去洗个澡,景川要是回来了,你也不用教训他,随他去。”

山伯低声应了“是”,就看宫如意往楼上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了下来。

“景川的班主任做得不错。”她说。

“明白了。”山伯点头,“我会去和校长提一声的。”

宫如意疲倦地嗯了声,转身上楼泡了个澡,在女佣替她放热水的过程中躺在飘窗边上想了会儿。截止今天景川出门去学校之前,他的表现一切正常。

平时景川就算在学校常常干点本应该遭处分的事情,但放学回家这事儿从来不用宫如意『操』心,永远都是准准时时上车,能不拖延就绝不拖延的。

今天他突然连书包都不拿就逃学还不回家,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眼前事态看着有点脱离控制,但见惯了大场面的宫如意一点也不慌。她躺在满是泡泡的浴缸里给谭铮打了个电话取经,谭铮家里有三个妹妹,三胞胎那种,基本能算是他一手带大的,可以说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当爸的经验。

宫如意特别虚心地求教,“这是不是书上说的叛逆期?”

谭铮:“……你不也是那个年纪长过来的吗?怎么,没有经历过叛逆期?”

宫如意心道她就经历过一次叛逆期,那可能还是上百年前的事情了,谁还记得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和什么逻辑?

“算了问你也白问,十年前就没见过你叛逆的样子。”谭铮很快自问自答,他想了想,问,“最近他有没有偶尔在家里发脾气?”

“一次也没有。”

“……那学校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天天被女同学追着表白倒是能算一件。”

仗着宫如意看不到,谭铮在电话那头翻了个静默无声的白眼,“反正男孩子到了这个年纪,你别想事事都管着他,他们都想要自由,要独立自主,明白吗?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老母鸡似的护着他,天冷恨不得给他买一箱衣服送到学校去什么的,全都不行!”

宫如意心想那还不简单,她不是本『色』出演就行了吗?“不管他就行了?”

“叛逆期的小孩儿听监护人说话都烦,你要是想缓和两人关系,说话每次恰到好处就行。”谭铮说着说着有点疑『惑』起来,“景川不是只听你一个人的话吗?就这还能进入叛逆期?他对你态度也这样爱理不理了?”

“还没回家呢。”宫如意轻描淡写道,“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倒也应该不会有危险。”

“你不去找找?表达关心?”谭铮更加想不明白了,“我是说让你稍微放松一点管教力度,没说让你完全撒手不管。要知道这个年纪的青少年心灵很敏感的,特别容易受伤害。咱们成年人眼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搁他们那儿就跟天崩地裂差不多……”

谭铮这话唰地就把宫如意给惊醒了。

没错,她现在扮演的角『色』可是爱弟如命,怎么可能在弟弟下落不明的时候安安稳稳回到自己房间泡澡呢!

想到这里,宫如意直接把谭铮的电话给掐了,从浴缸里匆匆起身擦干换了身衣服,正要出门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她捏着门把手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两下,把手给收了回来。

十年的功夫已经够深了,除了她自己大概没人知道她收养景川是出自怎样的一种用心险恶,就算景川自己恐怕也被这假象所欺骗。

十年都过去了,现在正好有个转机,她是不是该……试试看这十年的苦功有没有足够的收获?

想完这段,宫如意才慢悠悠出门下了楼,正好闻到了餐厅飘来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