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1)

一面向张氏道:“既是你大哥的好友,你们娘儿俩也用不着回避了。”

张氏便笑道:“那我们母女也见见大哥的好友吧。”

施清如却是眉头微皱。

常宁伯的“好友”?他们到底打什么主意呢,难道竟想着若韩公公那边不成了,便要将她另送他人的主意不成?简直就是做梦,她就是死,也绝不会让他们如愿,临死之前,还定要拉了他们同归于尽的!

很快常宁伯便带着他的“好友”进来了,却是一个二十出头,眉清目秀,肤色白皙的青年。

施清如只不着痕迹的觑了对方一眼,立时松了一口气,什么都明白了。

居然是韩公公的得力下属柳少监,那看来刚才是她草木皆兵了。

来人的确是韩征手下另一个得力的心腹柳愚,他这几日已私服便装,低调的相看过十来个备选的姑娘了,却一个能入眼的都没有,连他都看不上的,他家督主自然更看不上,正是满心烦躁之际,——一个个的都想既得巧宗儿,又舍不得下本钱,只管拿些歪瓜裂枣来糊弄他,拿他们东厂当收破烂儿的呢!

所以今日来常宁伯府,柳愚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常宁伯若是舍得给自家嫡枝的女儿还罢了,偏偏却只肯给个不知道上哪儿扒拉出来,认真说来,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外甥女”,实在可恶,其他人家多是有心无力,女儿只有那个相貌素质,也怪不得他们,这常宁伯却是明明有余力,偏不肯尽心,与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

等着吧,等这次事情完了,他再慢慢儿与常宁伯府算这笔账,竟敢如此不把他家督主和他们东厂放在眼里!

不管心下怎么不耐烦,柳愚面上还是很和善的,进屋便笑着给常宁伯太夫人抱拳行礼:“晚辈见过太夫人。”

常宁伯太夫人哪里敢受他的礼,又不能做得太明显,只得侧着身子,只受了柳愚半礼,方笑道:“公子也太客气了,快请上座。”又吩咐丫头沏好茶来。

柳愚一撩袍子坐了,方笑道:“那晚辈今儿可就生受太夫人的好茶了……这两位是?”

一旁常宁伯忙笑道:“这是我们家大姑奶奶与外甥女,想着柳兄不是外人,便没让她们回避。妹妹,外甥女,还不快见过柳公子?”

张氏便忙引着施清如屈膝给柳愚行礼,“妾身施张氏,见过柳公子,这是小女清如。”

柳愚只觉眼前一亮。

想不到常宁伯这个便宜外甥女居然真不错,虽然低着头,依然能看出来肤色白皙,气度过人,看来他也并非全然在夸大其词了?

柳愚就看了常宁伯一眼,脸色好看了不少。

常宁伯立时会意,看向施清如道:“外甥女,抬起头来,让柳公子好生瞧瞧。”

施清如对常宁伯这个轻慢的语气很是不受用,为了能顺利去到韩公公身边,却只能忍着,慢慢抬起了头来。

柳愚瞬间更满意了。

想不到常宁伯这便宜外甥女岂止长得不错,简直太不错了,这副相貌便是放宫里去,也能排得上号吧?长得好还罢了,关键一点都不小家子气,反倒眼神清明,从容大方,不卑不亢,——他忙了这么几日,总算有个能拿得出手的了!

就是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若是知道了,还能这般从容淡定,那就真配得上他家督主了!

柳愚又看了常宁伯一眼,这一次笑容总算抵达了眼底,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

常宁伯心下大喜,知道第一关自家算是过了,忙笑向张氏道:“妹妹,柳公子你和外甥女也见过了,就先下去吧,我和柳公子还有话与母亲说。”

张氏庶女出身,当然比常宁伯更会察言观色,如何看不出柳愚的满意?

心口一直悬着的大石也落了大半,笑道:“那母亲、大哥、柳公子,我们母女就先告退了。”

说完行了个礼,带着施清如先行离开了。

待出了常宁伯太夫人的屋子后,更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笑道:“今儿个太阳倒好,冷了这么久,也该暖和起来了。”

施清如淡笑应了一句:“是啊,春天总算来了。”

心知这会儿常宁伯母子与张氏都是如释重负,她自己也是一样,接下来,她便只需等待韩公公亲自挑选如她一般过了柳少监第一关初选的人,然后顺利留在韩公公身边了。

第六十六章 不过如此

张氏便带着施清如去了陈嬿屋里,待稍后听得柳愚已经走了后,她吩咐了陈嬿一句:“好生照顾你二妹妹,我去去就来。”,便起身出了后罩房,又去了前面常宁伯太夫人的屋子。

余下陈嬿与施清如都心知肚明她是去干嘛的,嘴上却只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闲话,当然主要是陈嬿在说,倒也不难打发时间。

很快到了午时,张氏却还没回来,只打发丫头回来传了话给陈嬿,让她带着施清如就在她屋里用午膳。

陈嬿遂让紫晴拿银子去厨房添了几样菜,与施清如一起用了午膳。

稍后张氏总算回来了,脸色有些潮红,头上的首饰也跟之前戴的位置有细微的变化。

施清如看在眼里,虽觉得有些奇怪,倒也没多想,心知张氏与陈嬿母女两个定然有体己话儿要说,便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自己困了,想小憩一会儿,问陈嬿方不方便,“……这些日子都睡惯了的,今儿又起得早,这会子便有些撑不住了,还请太太与嬿姐姐不要笑话儿。”

此话正合陈嬿之意,忙笑道:“自然是方便的。”

然后让紫晴带了施清如去她的书房安置。

母女两个这才低声说起体己话儿来……

申时二刻,张氏带着施清如离了伯府,坐上了回家的车,却是上车后心情便好不起来了,惟恐待会儿到家后,等待自己的,又是跟那日一样的一堆糟心事儿。

所幸到家后一问来迎接的林妈妈,知道一整日西跨院都风平浪静的,这才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长气。

林妈妈看在眼里,暗暗羞愧,那日都是她不好,没能看好家,但同样的事情,她若再任其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第二次,她也不用活了!

施清如却是勾唇哂笑。

张氏与林妈妈着什么急呢,施二老爷有了一肯定就会有二,施老太太与施老太爷也不是省油的灯,肯定会再作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她们急什么,等着就是,一定不会让她们失望的。

晚间施延昌回来,自张氏之口知道施清如已经顺利过了第一关,也是松了一口气,笑着与张氏道:“都知道柳少监是韩公公跟前儿最得用的,自然也是最知道韩公公心意喜好的,他既觉得清如好,那韩公公肯定至少也会有七八成觉得清如好,咱们总算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了。”

张氏笑着点头:“大哥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接下来柳少监还有其他人选要看,焉知不会有与咱们清如一样好,甚至更好的?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施延昌皱眉道:“这倒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还是得让大舅兄多注意柳少监的动静,这些日子也得继续给清如进补,衣裳首饰都要上好的,什么胭脂水粉也得最好的,务必让她以最好的状态见韩公公第一面。”

张氏道:“老爷放心,这些我都理会得。只是有一点,我这些日子冷眼瞧着,清如着实是个有主见的,据丫头们说来,还识文断字,写得一笔好簪花小楷,也不知道这些年老太太与二弟妹都是怎么教养的她,想来很费了一番功夫吧?她既这般出挑有主见,只怕将来知道了是要去韩公公身边,不会配合,甚至会记恨上咱们,那将来……可于咱们着实不利啊,老爷看该如何是好?”

那日回来她便要着手解决这事儿的,谁知道回来便生了那么大一场气,又担心万一施清如连第一关都过不了,她不是白费力气了?

便没有安排教养嬷嬷去听雨楼,如今却是再拖延不得了。

施延昌与施清如有言在先,倒不是很担心她将来不配合,他对张氏也是有一定了解的,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必定已有想法了,因道:“那太太觉着该如何是好?”

张氏便把那日常宁伯与她说的话原样学了一遍,“……所以我想让李妈妈去听雨楼伺候,若是伺候得清如满意了,将来便让她和玉秀水秀一起跟了清如去提督府。”

施延昌却不敢就此应下张氏的话,只道:“我明日回来后,去听雨楼先问问清如自己的意思吧,如今柳少监已见过她了,她又有主见,万一因此闹得不愉快,岂非不美?不过太太也别担心,我总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不敢不孝的;还有一点,我听娘说过,她曾在她娘的坟前起誓,一定会让我将来同意记一个儿子到她娘名下,并改姓祝,以继承祝家的香火,所以她将来便是得了势,也应当轻易不会与我们不愉快的,何况太太方才说的极是,等她以后知道了娘家的重要性,自然就会更乖了。”

张氏闻言,眉头稍展,“那就好,只要有所求,便不用太担心。”

只要施清如有所求,便有了软肋,将来再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后,她肯定会更乖。

倒是施延昌,还以为他多疼施清如呢,原来也不过如此,不过话说回来,若施延昌真对施清如有半分疼爱,也不会对她不闻不问这么多年,她如今也不会出现在京城了,——既然当亲爹都不心疼愧疚,她当然更犯不着心疼愧疚了!

施延昌点头道:“总归明晚再说这事儿吧,时辰不早了,太太,不如我们早些歇了吧?”

说着,伸手抚上了张氏的耳垂,意图很明显。

张氏却拉开了他的手,低声道:“我今儿身上有些不痛快,老爷还是去碧玉屋里歇息吧。”

施延昌就皱起了眉头,他记得张氏的小日子才走不久啊……这下可好,他还说待会儿等伺候得张氏高兴了,再向她开口,她自然也就无有不应了。

只得笑道:“那我去书房睡吧。对了太太,后日我休沐,你看我们要不要带了爹娘去拜访一下亲家?到底爹娘远道而来,这也是应有的礼数。我的意思,中午我们在伯府用过午膳后,下午便带了爹娘四处逛逛,买些新鲜的小玩意儿给他们解闷儿,说来他们进京也有这么些日子了,却连门都没出过,也着实憋坏了,等下午逛完了,晚膳咱们索性也在外面用了,再回来,太太意下如何?”

至于施二老爷,知道张氏厌恶他,施延昌直接提都不提,反正他如今伤还没好,原也出不得门,就让他跟他那个丫头混去吧!

第六十七章 焦头烂额

不想张氏却是淡淡道:“我母亲这些日子身上有些不大痛快,大哥大嫂忙着蓉姐儿出阁的事,也是诸事缠身,怕是都抽不出空来款待亲家,还是等大家都忙过了这阵子,咱们所谋的大事也成了,再说此事吧。”

哼,他不怕那对老不修丢他的脸,她还怕丢她的脸呢,回头去了伯府,也跟在他们家一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样儿,说话做事吃饭都粗俗不堪,全无规矩礼仪可言,只会让人无尽的恶心……她这辈子都不用再回娘家了!

何况连一文钱的土仪都没给亲家带,也好意思去走亲家?

他也真是有脸开这个口,还真是家学渊源,一脉相承呢!

施延昌早料到张氏不可能他一开口就同意了,已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誓要劝到她同意为止。

他这几日也是被施老太爷施老太太逼得狠了,一见了他便说张氏如何如何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施老太太每每还要哭诉早年他们有多苦多不容易,如今他们又不是要星星要月亮,只是想去伯府见一下世面而已,难道很过分吗?

那不如趁早死了算了,反正活着也是受气云云。

施老太爷一般轻易不开口的,也忍不住骂了他几次,说他‘没用’,连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还算个男人吗’?

还说这世上的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他软成这样,张氏和伯府当然不将他放在眼里,他但凡硬气一些,他们肯定会有所收敛,不至连他们二老都跟着受张氏的气,一直被当犯人关着,孙子也不给见……说到底,都是他太‘软蛋’闹的!

骂得施延昌是又气又羞愧,还想在自己爹娘面前撑住最后一丝遮羞布,到底答应了他们等他下次休沐,便带他们去伯府走亲家。

可惜现在看来,张氏明显不配合,偏她又没把话说死,只说‘忙完了再说此事’,他便是有话也说不出,有气也发不出了,毕竟那是张氏的娘家,她不同意,不先打好招呼、打点好一切,到头来他在他爹娘面前,只有更丢脸的。

施延昌只得强笑道:“太太说得也有理,那便等大家都忙完了这阵子,再说此事吧。不过带爹娘到处去逛逛,却是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不如后日我们一家人都去逛逛,也好让孩子们都趁机散散,太太觉着怎么样?”

不想张氏仍是淡笑着婉拒了他:“就老爷带了二老四处去逛逛吧,如今这天气乍暖还寒,宝儿迁儿都还小,万一吹了风着了凉,不是闹着玩儿的,清如更是病不得,不然误了大事,后悔也迟了。老爷后日只管带了二老安心游玩去,我会看好家,照顾好孩子们的。”

脸可真大,还想让她跟了那对老不修的去外面四处逛,万一遇上了熟人,她光在自家丢脸不算,岂不是还要丢脸丢遍整个京城了?!

施延昌没想到自己都退而求其次了,张氏竟还是不肯配合,终于强笑都笑不出来了。

张氏别忘了,她早已经是施张氏了,却如此不把他、不把他爹娘放在眼里,他、他、他要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他休了她!

张氏当没看见施延昌的黑脸一般,扬声叫起“珠玑”来,“珠玑,老爷要去书房睡,你抱了老爷的被子,服侍老爷过去吧。”

待珠玑进来屈膝应了“是”,自顾忙活去了,又自己屈膝一礼:“恭送老爷。”

施延昌气得不得了。

张氏越来越不把她放眼里了,可别忘了,清如始终是他的女儿,他也未必就会一辈子都看常宁伯府的脸色,既然她不肯“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以后他得了势,可别怪他无情!

施延昌想到这里,深吸一口气,终于拂袖而去了。

张氏这才站直了身子,与林妈妈道:“让人打热水来,服侍我梳洗了,早些睡吧,今儿也够乏了。对了,明儿让人把嬿儿的屋子打扫一下,过两日我要接她回来。”

林妈妈闻言,皱眉道:“家里如今这么乱,太太真要这么快就接大小姐回来吗?没的白让大小姐也跟着受委屈。”

尤其家里如今还有个那样不堪的色中饿鬼,大小姐便是不慎让他看上一眼,都是亵渎与耻辱!

张氏苦笑起来,“再受委屈也比在伯府强。嬿儿今儿告诉我,她前几日小日子,腰痛得都直不起来了,还要帮着蓉姐儿做针线,但凡流露出点不舒服的样子来,还要被蓉姐儿的丫头们背后说她‘来了咱们伯府就不走了,日日都白吃白住,帮着大小姐做点儿针线怎么了?’,妈妈听听,这话没有上头的授意,哪个丫头敢说?”

林妈妈已经气黄了脸,“简直胡说八道,太太和大小姐哪次回去,不是大包小包?哪次太太孝敬太夫人,送给伯爷和其他人的礼物不是价值不菲,伯府有什么事,太太随的礼金哪次又不是头一份儿?算下来大小姐就算吃穿用度都在伯府,一年下来也尽够了,何况大小姐吃穿用度基本还都是自理……也就是我当时不在,不然一定撕烂那些个贱丫头的嘴!”

张氏摆手道:“便是蓉姐儿发话,她的丫头们都未必敢这么说,到底谁发的话,还用说吗?要不是慕白实在不错,与嬿儿又知根知底,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嬿儿去受她的气!”

林妈妈也生气于虞夫人的不留情面,低声道:“太太也别气了,等那一个进了提督府,等老爷升了,伯夫人自然不敢再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