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1 / 1)

屈大壮几个也在,找了个坡度平缓的地方在打扑克。看见他们热情地打招呼:“让哥!来打牌啊!”

季让哂笑:“你他妈昨天不是信誓旦旦要爬到山顶去许愿保佑自己考上大学吗?”

屈大壮:“我想通了,拜神不如求己,明天回去我就开始好好学习。”

周围都哄笑,季让偏头看旁边的戚映,低声问她:“累不累?”

她摇摇头,软绵绵问:“山上的庙,许愿真的很灵吗?”

季让不信这个,想了想说:“心诚则灵吧。”

她牵住他衣角,眼眸亮晶晶:“我想上去许愿。”

他笑:“好,我们上去。”

于是两个人开始爬山。

越往上爬人越少,大多数学生爬到半山腰那个野炊营地就停了。隐在参天大树下的石阶幽静深远,每上一个台阶,山风都更清凉一些。

戚映累得气喘吁吁,但一想到自己是一步步爬上来的,心诚则灵,又鼓起勇气继续往上。

后来就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了。

只有季让陪着她。

他看上去半点都不累,还有力气逗她说话,“叫一声让哥哥,背你上去。”

戚映羞恼:“不要!”

中途停下来好几次喝水吃东西,临近下午,才终于看到那座隐在深山中的古刹。

鹤溪庙其实一点都不大,香火也并不算旺盛。庙门前有一个池塘,水面铺满了莲叶,果然有白鹤在水中嬉戏。

戚映好开心,逗了会儿鹤,又去请香,乖乖地跪在金身佛像前,捧着香默默说:佛祖,谢谢你把将军送回我身边,请一定要保佑他平安健康呀。

季让就在旁边看着,虽然不信这些,但不妨碍他愿意陪她做任何事。

拜完佛,两个人又在庙里逛了逛,这庙不大,十多分钟就逛完了。

下山还需要时间,晚点还要集合,两个人准备离开。

走出院门的时候,有个青衣僧人正在扫地,季让明明避开了他,但僧人手中的扫帚却像长了眼一样直往他脚下窜。

季让觉得这和尚故意搞他。

他对外人哪有什么好脾气,停住步子,压着火气问:“想做什么?”

僧人扫地的动作没停,却笑盈盈道:“小将军,戾气不要这么重。”

季让觉得这和尚有病,拉着戚映就要走。

戚映却呆呆站在原地,看着那僧人,小声问:“小师父,你叫他什么?”

僧人抬头看过来,眉眼含笑,很是温和:“这位小将军上一世英年早逝,身上杀孽过重,这一世才满身戾气不散,小施主可要看好他。”

戚映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对着青衣僧人端端地弯腰鞠躬行了一礼:“谢谢小师父,我会的。”

行完礼,又扯季让的衣角:“给小师父行礼道谢。”

季让嗤之以鼻:“封建迷信!”

戚映声音又乖又软:“这是礼貌。”

少年眉眼不羁。

可总有软肋。

他弯腰,朝僧人鞠了一躬。

第59章

下山的时候比上山时要轻松许多。

长长的石阶一路蜿蜒而下, 两个人走走停停,上山时没顾得上欣赏的风景,现在倒可以看个够。

只是戚映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从寺院离开后, 眉眼一直微微皱着。

季让把她拉到旁边坐下,拧开一盒酸奶递过去,逗她笑:“小傻子,你怎么这么迷信啊?政治课到底有没有好好学?”

她低着头嘬酸奶,回想刚才青衣僧人的话,越想越难过。

将军上一世保家卫国的功勋,却成了这辈子的杀孽。他守护了江山百姓, 献出了生命,最后还要他来担这后果。

小姑娘突然扑进他怀里。

季让没准备, 下意识去抱她, 差点被她扑个跟头。

他感受到少女难过的气息,收起平时的吊儿郎当,低声问她:“映映,怎么了?”

她搂着他脖子, 将小脑袋埋在他心口,轻轻地抽泣, 好半天才带着哭腔说:“你以后……不要打架, 不要做危险的事, 要长长久久,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好不好?”

她是在为他难过。

季让心里又疼又气。

臭和尚,说什么“英年早逝“吓他的宝贝!

他拍她后背,轻声哄她,声音柔得要滴出水来:“好,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她抬起脑袋,眼眶红红的,伸出一根小手指,翁着声音说:“拉钩。”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她纤弱的小指头,低声:“嗯,我保证。”

她总算笑起来。

下到山下,席地野炊的学生们也开始在收拾垃圾准备离开了,戚映遇到了岳梨他们,她正端着碗泡面在吃,兴高采烈地跟她打招呼:“映映,你们去哪了啊?”

戚映说:“我们爬到山顶,去鹤溪庙许愿了。”

岳梨一脸惊叹:“哇,那好高的,要爬几个小时呢,应该只有你们爬上去了吧?”

戚映自豪地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那里许愿真的很灵。”

有高僧在的寺庙,一定很灵。

岳梨眼睛放光:“那我下次放假也来爬!我要许愿考大学!”

不远处带队的老师喊:“都把垃圾收起来啊,爱护生态环境,不要乱扔乱丢,准备下山集合了。”

春游就在这闹闹嚷嚷的声音中结束了。

大巴车先把学生统一拉回学校,然后再让学生们各自回家。

明天还要继续上课,各班班主任都在车上训话:“玩也玩了闹也闹了,接下来就都给我把心收一收,还有三个月不到就是高考了,不要以为跟你们无关,到时候都做一下今年的高考题,看看自己的差距还有多大!”

爬了一天山大家都挺累的,懒洋洋瘫在座位上,任由老师训话。

车子摇摇晃晃,下午阳光透过车窗,照得人昏昏欲睡。季让虽然体力好,但爬了个山顶还是耗费了不少力气,头枕着靠垫睡过去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是漫天的火光,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将领,骑在黑鬃大马上,下令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士兵放箭。

那些箭头都点着火,像天降流星一样齐刷刷坠入前方的匪寨,四周厮杀吼叫不断,副将在他身边汇报:“将军,匪寨山门已破!”

他勒紧缰绳,手中长枪持于身侧,沉声说:“杀。”

马蹄声响彻山谷,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所过之处鲜血飞溅。山匪负隅顽抗,但架不住朝廷铁骑的践踏,很快败退。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落下雪来。

白茫茫的飞雪中,他一眼就看见蜷缩在墙角下的小姑娘。

她衣衫不整,惊慌失措,唯有那双眼睛晶亮,像围猎时遇到的小鹿,柔软又可怜。旁边有个山匪拽住她长发,丧心病狂提刀就要砍去,他握紧手中长枪,猛地往前一掷,山匪被长枪穿了个透心凉,钉在了墙上。

献血喷洒了她一脸。

红的血,白的肤,晃了他眼睛。

她吓到失神,可没有哭,也没有叫,呆呆地坐在地上,手指拽着身上要掉不掉的衣裙,捂着胸口,双肩如雪,长发如瀑,直愣愣看着马上的他。

好乖。

他策马走近,她就一点点仰头,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他打量她一会儿,本来想说:山匪已被诛杀,别怕,安心下山去吧,可不知道怎么话出口就变成了:“可有去处?”

她摇摇头,小脸苍白。

他俯身,朝她伸手。

小姑娘有点迟疑,蹭着墙壁慢慢站起来,乖乖走到他跟前。

他弯下身,手臂环过她纤弱的腰,将她捞上了马。

小姑娘这才惊呼了一声,她小声说:“呀……”

他差点笑出来,抿住唇,又策马到墙边,拔出那杆长枪,调转马头往回走。

副将从远处飞奔而来:“季将军,贼人皆已伏诛!咦……”看向他怀里的小姑娘,“这位是……”

他淡淡扫了副将一眼,取下披风,将怀中的小姑娘全部裹住,淡声说:“烧营,下山。”

雪已越下越密,覆住了山头。

他闻到怀中小姑娘身上清甜的淡香,像身后那漫山白梅。

他低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戚映。”小姑娘微微回头,露出半张乖巧侧脸,“将军,我叫戚映。”

……

季让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

动作太大,旁边的屈大壮都被惊动了,凑过来问:“咋了让哥?做噩梦啦?”

他急喘几口气,摇摇头,又靠回去。

闭上眼时,仍能看到漫天风雪中,他的宝贝衣衫不整差点被贼人一刀砍死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