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1 / 1)

城里的情况都是社员们从知青们嘴里听来的,亦或者小时候听长辈们说的,哪儿有自己亲眼见的场面震撼?

“要我说啊,去县城的机会恐怕越来越小了,前两天我听派出所的公安跟队长说话,“你们丰谷乡公社抓的小偷差不多有几十人了吧,他们同伙收到消息估计都绕道而行了。”小偷们多是同村的,其他同伙要是绕道不来,他们哪儿抓小偷去?”

“我还听派出所的公安说啊,咱丰谷乡公社冬天抓的坏人比县城三年里抓的坏人都多。”

刚开始去派出所移交小偷,公安们会认真核查介绍信,队长的姓名住址,多去几次后,公安们都眼熟他们了,眼熟到走在路上都能打招呼的那种程度,可想而知他们抓了多少小偷,连县里领导都惊动了呢,特意来派出所询问他们详细的经过,说是要出个文件发表下去,让更多遭小偷祸害的生产队学习方法,守护好来之不易的粮食。

“哎,你们说是不是县里领导到处宣扬咱丰谷乡公社抓小偷的事,以致于小偷怕了咱都不来了啊?”

以前是恨不得小偷离得远远的,小偷真不来了,他们又不乐意了,巴不得他们天天来,可是数数,已经连续八天没听到小偷的脚步声了,小偷不会真的害怕从此以后不来了吧?别啊,他们还想多抓几个好过年呢。

然而,生产队再没小偷进出过,为此他们专门做了次试验,故意放两根板凳在院坝外给小偷偷,可是翌日板凳上安然无恙的搁在那儿,除了表面结了薄薄的冰霜,没有任何被挪动过的迹象。

这个结果,既让他们高兴又让他们沮丧,当真是五味杂陈。

和他们差不多心情的还有其他几个生产队的,难得找到件喜欢的事情做,还没疲倦呢,小偷们主动不来了,太没意思了。

说起小偷销声匿迹的情况,人们大多是扼腕痛惜的表情。

这个冬天,各个生产队都在抓小偷的方面取得很大成功,可是再成功总有垫底的两个:孙家村生产队和仁安村生产队。

仁安村生产队就不说了,他们是抓小偷的鼻祖,再厉害都越不过他们去,而孙家村生产队的表现就有点差劲了,四十多天连小偷的影子都没找见,更别说抓了,坐在公社会议室,其他队长无不对孙昌林投以鄙视的目光。

“孙队长,你们生产队咋回事啊,三十户人家吧,怎么连小偷都抓不住?要不是县城领导来过咱丰谷乡公社,估计会以为孙家村生产队是其他公社的呢!”哪个生产队不是成绩卓越,出类拔萃,就孙家村生产队拖后腿……

孙队长脸黑得快挤出墨来了,要不是公社干部要求必须参加,他都想请假不来了,实在是没脸见人,各个生产队的小偷几乎被抓绝了,就他们生产队小偷猖狂得不得了,往年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偷,今年疯狂得直接动手抢了。

近日以来,队上有三户人家的粮食遭抢劫一空,他身为队长,里子面子都没了。

其他队长不知道孙家村的事儿,各村抓各村的小偷,社员们彼此遇见了也打听抓了多少小偷而不多问其他,故而并不清楚孙家村生产队有人家遭抢劫的事儿。

“你们生产队巡逻的人是不是三心二意干其他事儿去了?真要那样,那你们岂不是沾我们的光?我们把小偷吓跑,他们不敢来咱丰谷乡公社兴风作浪,你们算捡着便宜了。”队长们说话还算有自知之明,没吹牛说把小偷抓完了,都是去县城跟派出所公安打过交道的人,明白小偷是抓不完的。

闻言,孙队长脸更黑了,抬头默默扫了众人眼,跟哑巴吃了黄连似的有苦说不出,尤其视线不期然的停在握着搪瓷缸的陆建国身上更是难受,许久,他承受不住队长们显摆的声音,唉声叹气道,“哎,沾什么光啊,快让你们害惨了,我们生产队乱糟糟的呢。”

事情迟早会传开,孙队长索性自己说,倒苦水的似的把生产队的情况讲了,“往年小偷们再猖狂不敢在人前露脸,今年不知受了啥刺激,逮着谁家人少往哪儿凑,听说六七个小偷结伴直接动手抢,抢了粮食就跑,目前为止,我们生产队有三户人家遭抢了。”

没了粮食,社员们拖家带口的往河边走,嚷着死了算了,吓得他快疯了,想方设法安抚住他们说自己会想办法,脑袋想大了都没法子,小偷们神出鬼没的,抓到小偷尚且不敢保证能不能把粮食要回来,何况是抓不住的情况?

孙队长看向悠哉悠哉捧着搪瓷缸喝水的陆建国,张了张嘴,“陆队长啊,听说你们今年丰收……”

陆建国专心致志的转着搪瓷缸,嘴唇轻轻碰了碰缸口,快沾到水时,赶紧抽离嘴巴,搁下搪瓷缸,缓缓盖上盖子,单手插进手柄,掌心贴着杯身取暖,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自从得了搪瓷缸后他养成个习惯,走哪儿都会带着,天冷了也不怕,装上缸开水,双手捧着能取暖,而且老婆子体谅他辛苦,开水都是添了糖的,累的时候喝两口,浑身疲惫一扫而空。

听到孙队长问他话,陆建国略有得瑟的抬起头来,“哪儿是听说啊,咱生产队丰收是铁板铮铮的事实。”不说其他,就说猪场里的四头猪,没了新鲜的猪草,全靠红薯和红薯藤磨成的粉维持体重,以前每天煮一锅就够,现在要煮两锅,堆积如山的红薯,看着看着少,生产队的人说起猪食,不羡慕猪吃得好啊?搁其他生产队哪儿舍得喂猪?

猪都有吃的何况是人?丰收不丰收哪儿用得着问?

孙昌林悻悻,又问,“听说梁知青走的时候给队上留了些粮食,那些粮食你们没吃吧?”

陆建国心头警钟大作,甭管吃没吃都和孙队长没关系吧,何况粮食不是给队上的,梁兰芬指名道姓的送给陆明文的,薛花花不收,让保管室代为保管而已,明年谁家粮食接不上的话可以借来吃,吃了秋收后还,薛花花说了是做救命粮食用的,听孙队长口气,好像不太友好啊!

难道打粮食的主意?

“孙队长,不是我说你,各个生产队都不分白天黑夜的跟小偷打仗,你们生产队好像没什么动静啊,三户人家遭抢的话就不是小偷,而是抢劫犯,是比小偷更嚣张残暴的人,你是队长,要想办法打击报复回去才是。”这个冬天陆建国别提多轻松了,有事没事就去猪场帮薛花花干活,天天伺候四头猪,看着四头猪肚子快掉到地上的模样他是笑得合不拢嘴,哪儿有心情串门打听别人的八卦。

抓小偷的事他都快听腻了,昨天哪个生产队的谁谁谁以什么姿势扑倒了小偷,今天哪个生产队的谁谁谁以多快的速度追到了小偷,吹得再厉害又怎样,还不是薛花花给出的主意?至于说去县城和派出所公安套近乎的事儿他更不屑了,他是受市领导和县领导表彰的先进队长,哪儿用得着热脸贴上去?

薛花花说有时候表现得太热络反而显得掉身价,不温不火的相处模式才能得到平等对待,跪舔的事他才不做呢。

所以近日没啥新鲜事值得他好奇的,就在猪场待着哪儿都没去,自然不知道孙家村生产队的事儿。

“陆队长,我也是没办法了啊,那些人不要命似的疯抢,再怎么安排人巡逻都压制不住啊,看在都是为人民服务的份上,我厚着脸皮想让你帮我个忙……”

陆建国赶紧打断他,“别别别,我这把岁数的人,要啥没啥的,帮不上你什么,你千万别这么说。”怎么说他都是跟薛花花混了半年的人,哪儿看不出孙队长的意图?梁兰芬留下的粮食和他没关系,孙队长想借也得问薛花花的意思。

就他了解,薛花花是不会答应的。

“陆队长啊,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孙昌林眉头拧成了川字,他也是没办法了,三户被偷的人家里其中有孙永昌家,孙永昌和两个儿子分家后,跟着女儿女婿住,他组织队伍巡逻时,孙成功和孙成文以家里的玉米棒子没搓为由没参与,赵武斌倒是积极得很,天天跟着巡逻的队伍吹牛侃大山,孙家就剩下孙永昌老两口和大肚子的孙宝琴,六七个小偷上门,孙宝琴躲在房间不肯出来,孙永昌媳妇被吓得躲在桌子底下,就孙永昌反应快跟跟小偷打了起来,他一个人哪儿打得过六个人,被打得鼻青脸肿不说,连喊抓贼的力气都没有,小偷抢了粮食跑了半个多小时他媳妇才反应过来,坐在院坝大喊抓贼。

巡逻的人赶到时已经晚了,赵武斌带着人追出去三里地都没逮到人,小偷挑着粮食,照理说跑不快,他怀疑孙永昌媳妇说谎,她说半个小时,孙家又没时间,没准是一小时。

孙家分的粮食本来就比往年少,分家后粮食更没多少,得亏孙永昌有良心分了粮食给孙成功两兄弟,否则全让小偷抢走了。孙永昌媳妇气不过,到处乱骂,骂小偷,骂赵武斌,骂孙成功,还骂其他生产队抓小偷的人,认为是他们把小偷逼得抢劫的,还骂薛花花,是薛花花出的馊主意……

骂完了就伙同其余两家被抢的妇女跳河自杀,还要拉着大肚子的孙宝琴,愁得他焦头烂额,半点法子都没有。

若没有分粮食前,可以想办法匀点出来借他们,明年直接从工分里边扣就成了,但是粮食全分下去了,要社员们借点粮食出来比登天还难,哪怕他是队长也没办法,其他两家人人缘不错,好说歹说借了不少粮食,孙永昌家就困难了,跟两个弟弟关系不好,人家只肯借几碗粮食,又是写欠条又是按手印的,阵仗比谁都大,至于两个儿子,硬是把自己当陌生人,完全不管孙永昌老两口死活。

以孙永昌的人品,他不从中帮忙,全家非饿死不行。

“陆队长啊,我们借了粮食不是不还,放保管室堆着也是堆着,借给我,我保证明年秋收就还……”觉得秋收太久了,他立马改口,“不用等秋收,五月,五月收了麦子就还你,我以孙家村生产队队长的身份保证还不成吗?”

“当然不成了,谁知道你有没有命活到那时候?即便活到那时候,你不是队长了怎么办?”陆建国揭开盖子,轻轻喝了口甜开水,砸吧着唇道,“再说了,粮食不是我的,我做不了主,你真有本事,问薛花花借去。”

孙昌林哽住了,他要有胆子问薛花花哪儿会在这和陆建国逼逼,就是他没胆才让陆建国从中帮忙说和的啊。

这时候,公社干部进来了,孙昌林愁眉不展的闭上嘴,想着等回去的路上再磨磨陆建国。

今天开会主要说交猪的事儿,多个地方下雪,山路不好走,得赶紧把猪运到县里,再有县里运到市里安排,尽早脱手尽早了事,至于生产队的猪,由生产队队长看着安排。

算算日子,也就比去年提前半个月,队长们恨不得拍手庆祝,养猪太难了,每年秋冬地里就没猪草了,只得收集米糠麦糠喂猪,饶是如此,猪也长得不好,用他们的话来形容养猪过程:有草的时候没时间,有时间的时候没草。

早点交猪对他们来说再欢喜不过。

只有陆建国略微不舍,四头猪肥肥胖胖的,离过年的话还能再涨几斤,冷不丁的交了,猪场堆着的红薯怎么办?

公社干部发了话,陆建国不得不照办,回村后就找薛花花说了交猪的事儿,四头猪生产队要交三头,猪肥,他特意喊了六个力气大男同志帮忙抬猪去公社。

天空白茫茫的,分不清云和雾,猪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浑厚粗狂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村子,陆建国指挥人用绳子捆住猪的手脚,四头猪太肥了,连跑都跑不动,几乎没怎么费劲儿就将其绑在了扁担上,之后抬着就能走人。

这时候却发生了意外,两个差不多高的汉子刚蹲身把扁担架在肩膀上,还未立起腰,只听砰的声扁担断了,猪纹丝不动的躺在地上,陆建国叫人换根新扁担来,仍然前后断成三截,头回遇见这种情形,陆建国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又叫人多拿几根扁担,左边两条腿绑在根扁担上,右边两条腿绑在另一根扁担上,四个人合力将猪抬了起来。

如此一来人手就不够,还得再喊六个人,陆建国让副业队长守着他们把猪绑好,以最短的时间又叫了六个人,十二个人才把三头猪抬出了生产队。

循声而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安静的猪场瞬间热闹非凡,尤其陆建国走之前留下的那句明天请杀猪匠杀猪更是枚□□,炸得所有人心里开了花,明天杀猪就意味着明天分到肉,分肉啊,白花花的肉,怎么不令他们欢喜呢?

对村民来说,一年有三个重要的日子,分粮,分肉,分钱。秋收后分粮,腊月分肉,年前分钱,分了肉离分钱的日子就不远了。

她们默默数着天数,分肉的时间提前,这意味着分钱的日子就会提前,也就说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拿到钱了,纷纷算拿到钱后要做的事儿,先是还账,再是买盐巴洋火白糖酱油……

几乎每年的钱都用得干干净净,前两年收成不好,好多人家都欠了外账,借的粮食秋收后已经还清了,就剩下钱了,不知道今年能分到多少。

被喜悦笼罩,关于陆建国带回来孙家村生产队遭抢劫的事儿压根没人过问,管他谁被抢都和他们没关系,他们得算算大致能分到多少肉才是当前最重要的,薛花花会算数,请她帮忙估计估计。

几分钟的时间,薛花花被围了个密不透风。

可怜孙昌林,他磨了陆建国一路都没让陆建国答应借粮,硬着头皮到猪场想求薛花花帮个忙吧,连薛花花脸都看不见,更别说平心静气的跟她商量了,等了半个小时薛花花周围的人都没散的趋势,他只得打算先回去了,余光瞥到熟悉的人影,他心思动了动,赶紧拨开人群,硬拼着力气把孙桂仙拉了出来。

孙桂仙拍马屁拍得正欢呢,不知不觉被拉出屋,她不高兴地瞪着来人,认清是娘家同姓兄弟,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孙二哥还没走呢?”猪场闹哄哄的,没多少人听孙昌林说话,孙桂仙只知道孙家村有人遭小偷抢了,多的就不懂了。

孙昌林笑了笑,“桂仙妹子啊,有空还是回娘家看看吧,你大哥大嫂挺想你的。”

“他们的事儿我说了不掺和,以后我就是回去也不是去他家。”若说孙桂仙以前对孙永昌是寒心的话,分家事情上是彻底私心了,成功和成文多好的孩子?孙永昌把他们分出去就算了,还扣着粮食舍不得给,话里话外嫌弃两娃不孝顺,要不是孙家长辈出面,成功两兄弟非净身出户不可。

明明说得好好的,分家却变了卦,连活路都不给儿子孙子留,亏他做得出来,等着吧,孙永昌将来会后悔的。

孙昌林无奈的直叹气,“你大哥确实糊涂,幸亏分家时几个长辈劝他分了粮食给成功成文,否则更惨。”孙永昌家为什么借不到粮食,还不是亲戚们不认同他的人品?成功成文背了多少外债分家的众人都看着呢,孙永昌不肯给他们钱就算了,把家里的债务全分给两兄弟,兄弟两硬是咬着牙点了头,之后到处借钱盖房子,好多人看他们可怜都借了钱,没钱的就出力帮他们建房子,好在搬进新房子了,不然以小偷猖獗的程度,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孙昌林将孙家的情况说了,孙桂仙冷笑,“花花说的对,人真不能做亏心事,可见小偷都看不过去才盯上他们的,孙二哥,你回去吧,他们的事儿我不管也管不着。”刘老头当家,她说什么都不起作用。

孙昌林还想说点什么,孙桂仙扒着手又冲进了人堆,扯着嗓门说薛花花好话:“花花啊,你就是咱生产队的荣耀啊……”

孙昌林嘴角抽搐了两下,只得掉头回去了。

此消彼长的吹捧询问让薛花花忍俊不禁,她琢磨的是孙家村被抢之事,小偷们懂得成群行动可见是动了脑子的,为防止类似的事情发生在她们生产队,今晚得多喊几个人守猪场才行,就是以后也不能掉以轻心,叮嘱社员们留个心眼,遇到不对劲的地方及时喊人,宁肯闹乌龙也别让小偷钻空子。

下午孩子们放学了陆建国才回来,同去的人脸上都挂着笑,快开出朵花来,惹得其他人好奇不已,“怎么样,称重猪有多少斤?”以他们的估算,三头猪起码六百斤以上,见人人笑得意味深长,她们忍不住猜测,“700斤?750斤?”

见众人不吭声,他们瞠目结舌的睁大眼,“总不可能是八百斤吧?”

陆建国哼,“800斤?200多斤的猪能折断扁担?”陆建国掏出衣兜里的搪瓷缸,揭开盖子才发现里边的水喝完了,假装还有的样子仰头灌了口,旁边立马有同志比了两个手掌,“称过了,差不多1000斤,你们没看见,公社干部们都愣住了,不敢相信有这么肥的猪,问薛花花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呢。”

公社干部看到三头猪眼睛都瞪直了,围着猪不停的转圈,他们在后排队让前边生产队的先称重,公社干部直接让他们上前,把他们的猪先过称再说,平均每头猪都上了300,惹得在场的人都惊讶了,听公社干部说,交县城两头,留头在公社供销社卖呢。

往年的猪太瘦,挂出来的尽是瘦肉和骨头,难得遇到头肥得流油的猪,让丰谷乡公社先饱饱口福。

得知是薛花花养的,公社干部又是好一番夸奖,不消半个小时,供销社堵满了走后门买猪肉的人,还问他们明天分到的猪肉卖不卖,如果卖的话贵点也没关系。

其中还包括公社小学的老师呢。

总而言之,他们生产队又在丰谷乡公社出名了,公社干部鼓励陆建国好好干,照这种架势,明年的先进生产队队长还是他的。

可把陆建国美翻了,他算是找到人生目标了,年年抱两个搪瓷缸回家,争取家里所有人都用搪瓷缸喝水!

吹了会牛,陆建国让他们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明天记得带上筲箕来保管室装肉,他就不一家家通知了,该捎个话的帮忙传达声,明早八点,保管室外的竹林杀猪。

薛花花把猪食舀出来凉着,和陆建国说了晚上多派人守猪场的事儿,陆建国低头沉吟,“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今天在公社出了风头,估计好多人盯上咱的猪了,等着,我多叫些人。”考虑到孙家村抢粮的是六个小偷,陆建国直接喊了二十个男同志守夜,就一晚上时间,不睡觉也没什么,反正不能让猪被抢了去。

本是以防万一,岂料还真有人眼红打上了猪的主意,不是小偷,小偷们对薛花花胆战心惊哪儿敢往枪口上撞,是其他生产队的人,他们知道孙家村村民被抢的事儿,就想着装成那帮小偷去仁安村生产队偷猪。

都是老朋友了,仁安村生产队什么情况他们再了解不过,自认为有个‘除魔降妖’的薛花花,家家户户都放心得很,出门不锁门了,晚上不把鸡赶进房间里了,晒外边的衣服也不收了……心大得没话说。

他们正好趁机捡漏,别的不要,就要那头猪。

为了嫁祸给那群小偷,他们只派了六个人行动,傍晚故意去仁安村生产队混个脸熟,随后就在隐秘睡觉处等着,睡了觉起来正是半夜,几个人燃着火把悉悉索索的直奔猪场,要说然火把怕不怕被发现他们肯定是怕的,可是不燃火把看不见路容易摔跤,崴着脚的话会影响正事,所以毅然决然决定燃火把,以仁安村生产队村民心大的程度应该不会怀疑半夜有小偷吧,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们来都来了,还怕什么?

更深露重,火把的光随风摇曳,在呼啸的风中若隐若灭,他们藏身的地儿离猪场近,走过田埂穿过竹林上坡就到了,畏畏缩缩踏进院坝,他们悬着的心瞬间落回实处,保管室就保管员守着,知青房又有在保管室另一边,只要他们动静小点,不惊动任何人就能把猪带走。

想得很美好,谁知还没打开猪圈的门了,灶房突然冲出无数暗影,吓得他们腿软,啊啊啊大喊有鬼。

以副业队长为首,蜂拥而上的抓住人就是拳打脚踢。

好样的,真让薛花花猜中了,为了吃猪肉,小偷们顶着死亡的风险都要来偷猪,副业队长怒吼,“打,使劲打,叫他们敢上门偷咱的猪,打,打断他们的腿。”

不一会儿,收到消息的陆建国就带着人来了,六个汉子,被扒得剩下条内裤,其中两个没穿内裤的,只用拿手捂在□□处,浑身上下没块好的皮肤,看得陆建国眼睛疼,后边凑热闹的妇女同志直接啊啊啊尖叫起来,吐口水扔石头,骂他们耍流氓。

被抓的几个人哭得眼泪都干了,见人越来越多,眼泪挤不出来了,跪在地上直求饶,听到陆建国吩咐把他们绑树上明天送去县里,他们吓得不停的磕头,最后实在没办法不得己表明身份。

陆建国不管他们是谁,摆明了要公事公办,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白天假惺惺的是朋友,晚上就背后偷鸡摸狗,他们敢做就别怪他翻脸无情,陆建国的态度很坚决,关屋里,明天送公社,交给公社干部处理。

陆建国看似不近人情,实则没把他们逼上死路,原本直接送县里的改为送到公社,看公社干部怎么说。

而另头,左等右等不见几人回来的人知道出事了,脑海里首先冒出的是薛花花握着砍刀切红薯的画面,试想而知,若手里的红薯换成人……他们齐齐打了个冷战,不敢打听消息,怕不留神把自己牵扯进去,仁安村生产队的薛花花,果真是神一样的存在,他们都计划得如此周详还是没逃过她的眼。

翌日清晨,不等陆建国把人送公社,那些人的家人先来了,看丈夫儿子被揍得面目全非,又恨又怕,哭哭啼啼的向陆建国道歉,求陆建国给他们个机会,以后再也不敢偷盗了,陆建国不给面子,叫上人就往公社走。

到了公社说明情况后就不管了,谁要动仁安村生产队的东西就是这等下场,小偷也好,贫农也罢,通通不会放过。

公社干部们一片哗然,都是本本分分靠天吃饭的农民,更该懂得农民养猪种地的不容易,怎么能做出如此龌龊的事情来,公社干部气得鼻子都歪了挨个挨个戳他们的脑门心骂,骂够了就陷入了为难。

送县里吧,事情闹大,以后谁都知道丰谷乡出了小偷,三人成虎,没准以为整个丰谷乡都是小偷……不送县里吧,几人若不长记性再次行窃,事情会弄得更糟……

认真商量后,不送派出所,找个理由对他们进行批。斗,叫生产队队长监督,务必让他们改邪归正,如果死不悔改,明年一律不准给活干。

干部们自认为找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结果事情没完,孙家村生产队被偷的三户人家认定是六人抢了他们粮食,拖家带口的来公社告状,要求那些人归还粮食,在公社里是又哭又闹,更甚至要撞墙自杀,干部们烦不胜烦,只得把当事人找来对峙,那六人说什么都不认,他们只想偷仁安村生产队的猪,压根没打过粮食的主意,不信的话找生产队的人作证,孙家村遭小偷抢的时候他们正和群人巡逻。

孙永昌他们为粮食的事儿急得头发都白了,好不容易逮到替死鬼,哪儿会放过他,无论六人辩解,他们一口咬定是他们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