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1 / 1)

她小心翼翼用手去试探他的鼻息,还喘着气儿呢,虽然气息微弱,可人还活着就行,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她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下,“夫君,你可千万不能睡啊,我......我就是个废物,没有你我什么都不会做,你睁开眼,你跟我说说话也好,千万别说,我......我这就去给你找草药,你睁开眼啊,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害怕。”

冯夜白刚闭上眼就被她给掐醒了,眼睛睁开一条缝,气若游丝,“我不会死的......你说好了要给我生闺女的,我还没有儿女双全,怎么舍得死?”

沉央小心翼翼抱着他,努力想把自己一身的力气都过给他,“受伤的人是我就好了,你要是好好儿的咱们就还有希望,我什么都做不好,你受伤了,我连你都照顾不好,你这一身的伤要是都能给我就好了,我宁愿替你受苦,也不想看你为了我这样。”

冯夜白勉力抬起手在她鼻尖上刮一下,“傻不傻?我还不愿意呢,你要是受伤了,我得心疼死,我挺大一个爷们儿,要是还沦落到被女人保护的地步,传出去不叫人笑话我没种?为了你我心甘情愿,谁都不能说什么,你也不能。”

说到最后,沉央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了,她从他怀里起来,擦干脸上的泪,颇有几分大义凛然道,“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出去给你找草药,屋后就是山,山上的草药应该很多,你好好儿躺着别动,这次换我来救你。”

第七百一十三章好好儿的等我回来

中毒可不敢耽搁,沉央细腻没底,也不知道自己出去究竟能不能找到有用的草药,冬天山上都贫瘠,她甚至不知道冯夜白中的事什么毒,该找什么样儿的药,人生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她手足无措,甚至心底陡生出一种绝望的无力来,她要是不能救活冯夜白怎么办?

不止是中毒,他身上横七错八的刀伤也很要命,沉央站在门口看他半晌,还是不大放心,把屋里垛放的干草往他身旁堆了堆,拍拍他的手叮嘱,“你可千万不能睡知道吗?等着我回来,我这就出去找人救你,夫君,你可不能扔下我知道吗?”

冯夜白强撑起精神揉揉她脑袋,“皇帝的人很快还会再来的,你别走远了,要是找不到人就回来,我歇一会儿,咱们继续赶路。”

沉央眼里噙着泪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又不傻,你好好儿的等我回来。”

这荒郊野岭的,她心里也没把握,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打定主意先去山上看看,不管成与不成,好歹先找找,这地方有茅屋,就说明是有人住过的,山上的猎户有时候赶不及回家也会在这儿住,没准儿就是猎户的地方呢?昨晚上跑了一晚上,正好赶上一大清早,猎户进山应该也是这个时辰,去碰碰运气也好。

冯夜白叮嘱不让她走远,可就眼巴前的这一点儿地方能找出什么花儿来,她怕冯夜白受着伤还担心她,嘴上答应的好好儿的,可出了门就忘了他的话,捡了根树枝子当拐杖就往山上去。

换做平时,让她一个人上山,她绝对不敢,可眼下换了种境地,胆子上也长了毛,再没什么好害怕的了,长出口气给自己壮壮胆,踩着一脚深一脚浅的上山去了。

这个时节,山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满地的落叶,放眼望去,一片贫瘠荒芜,瀛洲之前教她认过药材,解毒她不会,找点儿药材先给他止血还是可以的,只是不知道这片山头渴困成这样,有没有药材生长,要是没有......她扇了自己一巴掌,还没开始找就自己把路给堵死了,该打,自己把自己给打醒了,脑子里就只想着找药,手脚不觉就麻利起来。

冯夜白知道自己伤的挺重,身上的几个重要穴道他都自己封住了,可这毒太烈性,能撑多久他心里也没底,这一拨人死了,皇帝很快就会再派一拨人来,到时候他们要是我还没赶到泰州,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恐怕也没法儿再保护她了,当务之急是等沉央回来就往泰州赶,照他现在的情况看来,再撑个个把时辰赶到泰州应该还是可以的。

山上拢共就这么点儿地方,树叶都掉光了,一眼能看出去很远,沉央顺着来时的方向一直走,遇上拐弯儿的地方就在拐弯儿的地方堆一堆石头做标记,她不大能认得路,所以得标清楚,免得一会儿摸不回来。

越往里走越阴森,里头多得是参天大树,有四季长青的树遮天蔽日的伫立着,好歹走了这么远是看见了点儿绿色,沉央咬咬牙,管他阴森不阴森,先闯了再说。

第七百一十四章偶遇江小姐

沉央独自一人闯进了深处密林里,冷风一阵凉过一阵,她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咬咬牙,一脚踩进去,这一脚下去,不是瓷实的地,是个软乎的坑,她没留神,踩下去听见“咔哒”一声,不深个坑,里面装了个捕兽夹,她正好踩在中间,两边钢牙一样的利齿牢牢夹住她的脚。

捕兽夹是用来抓虎豹之类的大兽的,夹子力气很大,两边儿一合就刺进骨缝里去,登时就血流如注,沉央没忍住哭出声来,心底绝望更甚,用手去掰也掰不开,力气不够,掰开一点儿就又弹回去,在原来的伤口上又多加一层伤害,她疼的头皮发麻,别的不怕,就怕山里有狼,嗅着血腥味儿找过来,到时候她可就必死无疑了。

疼还是其次的,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冯夜白,她也受伤了,没法儿给他找草药了,回去的路也不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心里头慌失失的,又急着站起来,脚下没站稳,伤脚一崴,她喊了声,终于忍不住彪出泪来。

“有人吗?救命啊!”她拖着伤脚一跛一跛的往前走,边走边喊,现在只希望这林子里有个人能听见她,就算是山匪也好过一个人都没有,土匪好歹也是人,是个活物,她给他钱,请他帮忙,人家也未必会袖手旁观,谁会跟前过不去?可现在的问题是这片林子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喊破了嗓子招来的可能不是人也可能是狼。

女人的声音尖锐,底气足,一嗓子喊出去能传出去很远。

这么大个山,要说一个人都没有,不大可能,她刚才不敢叫人,现在一声接一声的喊出去,乍听之下朦胧不似真的,可若驻足仔细听,就一声更比一声清晰了。

“小姐,您听,是不是有人喊救命?”

被称呼为小姐的女人站起来,侧耳听了一阵,点点头,“像是有人。”挎起篮子,里面装了几只冬笋,用花布盖着,提起裙边把手递给丫鬟,“我们过去看看吧。”

丫鬟接过她臂弯的篮子,扶着她,“这么一大早的什么人会上山?”

“先去看看吧,想是应该中了猎户用来捕兽的陷阱,你把锄子带上,没准儿能派上用场。”

“是,小姐。”丫鬟把她们刚才用来刨冬笋的小锄放进筐里,扶着女人循声而去。

沉央拖着伤腿边走边喊,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去很远,到后来实在走不动了,随便捡了棵树靠着,期间她试过不少法子,用树枝,用石头,都没法儿把这个破夹子给弄开,反而愈刺愈深,最后疼的受不了了只好放弃,大有听天由命等死的意思。

“夫君......”她抬手抹了把眼泪,“都怪我没用,我就是个窝囊废,每次都让你保护,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连救都救不了你。”

越想越伤心,眼泪就跟护城河的水一样,怎么流也流不完,她脚上已经疼的没知觉了,走来的这一路,血就流了一路,沉央低头四下环顾一圈,看见身边的一丛绿色,眼里登时又燃气几分希望来。

第七百一十五章主仆二人

身边的那一捧绿色不是别的,就是她上山要找的止血的草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现在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应该笑找着草药了,可是又该哭自己拖着条残废的腿,连回去都成问题,怎么把草药带回去给他治伤?

沉央是个很务实的人,上山就是为了找这个药的,现在看见了,就赶紧摘下来,揣怀里,她的伤口也一直在流血,其实完全可以先给自己上药,可总共也没几株,冯夜白身上那么多伤口,就这几株也不知道够不够用,她这点儿伤算不了什么,还会留着回去给冯夜白吧。

靠在树边歇了会子,她不敢再耽搁,扶着树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回走。他们得赶紧赶到泰州去,否则皇帝的人赶到了他们就没活路了。

可她实在是太高估自己了,刚才一直走不觉得,现在停下来歇了会儿,脚伤上的就铺天盖地的向她涌来,她根本就毫无招架之力,一步还没迈出去,腿上一软,就猛地一个趔趄扑到在地,上山容易下山难,她现在连走都成问题,还何谈下山去给冯夜白送药呢?

“小姐,那边有个人。”

是方才听到动静赶来的主仆二人,小姐穿一身白衣,面容娟秀,放开丫鬟的手,蹲在沉央面前,“你没事吧?”

又去看她脚上的伤口,让丫鬟把锄头拿过来,丫鬟不放心,“小姐,还是我来吧,您仔细别再伤了手。”

女人把手伸过去,丫鬟无奈叹口气,把锄头递过去,“那您小心点儿,不然给公子知道了,又要生气了。”

“一会儿我把夹子撬开,你看准机会就把脚抽出来,知道了吗?”

沉央点点头,还不忘提醒她,“我之前已经试过好几次了,你小心点儿。”

女人看着她笑了笑,“放心好了......你是怎么踩到这个的?没人跟你上山吗?”

沉央说没看见捕兽夹,“我是上山来采草药的,我夫君受伤了,我来山上找草药给他止血,捕兽夹用叶子遮着,我没看见,不小心就踩到了。”

看她年纪不大,瞧着也就刚及笄,没想到已经成亲了,女人脸上的惊愕转瞬即逝,用锄头把夹子撬开,兽夹就算是个壮年男人也得花大力气才能掰开,女人的力气有限,即便手上有工具也得很花一番功夫,沉央不敢乱动,看她用锄头把夹子撬开了一条缝,试着动了动脚,登时疼出来一脸的汗。

“把脚收回来吧。”

沉央忍着疼,把脚从兽夹里抽出来,脚上一圈触目惊心的伤口,女人让丫鬟把帕子拿来,给她简单包扎了,问她,“你家在哪儿?你这样没法儿下山的,我送你回去吧!”

“我......”她这才打量起面前这位救命恩人来,眉目温和,刚才又救过她,不像是什么图谋不轨的人,况且她现在已经这样落魄,若是对她有所图,刚才也不会救她了,沉央觉得自己是太多心了,人家身边跟着丫鬟,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又是个女人,能图她什么呢?

第七百一十六章他是你夫君

“我不是这里的人,我跟夫君行至此处,路上突遭山匪劫路,夫君为了保护我受了伤,我把他安置在山脚下的茅屋里就上山来给他找草药了,若是您不嫌麻烦的话,就送我到山下吧。”

“我姓江。”女人笑着介绍自己,又指指很央怀里,“你不是找到草药了吗?刚才为什么不先给自己用上?”

沉央把药往怀里塞了塞,扶住江小姐递过来的手,“我夫君受了很重的伤,这些药我要是用了,他就不够用了。”然后出于礼貌,也介绍了自己,“我姓卫。”

江小姐把半边身子都借给她靠着,带着些许敬佩的道,“卫姑娘对你夫君可真好。”

“他对我也好,差点儿把命都丢了。”

“我也快成亲了。”江小姐笑起来很好看,腮边两个浅浅的梨涡,只是眼神却不如笑的那般满足,像一潭空洞洞的池水,沉央居然从中看出了哀怨的意思,声音是高兴的,可那笑分明是浮于表面不达眼底的。

她想问问他她是不是对家里的婚事不满意,然后趁机开导开导她,用自己跟冯夜白的例子劝她想开点儿,可转念一想,两人不过才第一次见面,这样对别人的婚事指手画脚的不大好,把想说的话又咽回去,讪讪的说了句“恭喜。”

江小姐提及自己的婚事就开始失神,半晌才回过神来,将沉央上下打量一番,“你不是本地人吧?我们这儿很少闹山匪的,你们是在哪儿遇上山匪的?”

沉央含糊说不是,对在哪儿遇上的山匪却答的支支吾吾。

江小姐也没再追问,扶着她一脚深一脚浅的下了山,沉央顾不得自己的伤腿,站在门口向江小姐道谢,“救命之恩......我实在是无以为报,江小姐若是方便的话,可否告知我全名,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来报答。”

“举手之劳罢了,你我相遇也是有缘,用不着说什么报答不报答。”茅屋前的一条路有一条长长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屋里,这么多血,想来她那位夫君应该伤的不轻,江小姐指指屋里,问她,“我未婚夫认识几个不错的大夫,我看这地上的血,你夫君应该伤的不轻,不知道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若是伤的重的话,我可以为他引荐,你们要是不急着赶路的话,可以等他把伤养好之后再走。”

沉央是怕冯夜白被人认出来,这个江小姐的底细她也不清楚,不敢随便就让她看见冯夜白,可冯夜白身上不止刀伤,还中了毒,眼下又何尝不是个救命的机会呢?她想无论如何都要试试,犹豫半天还是点点头,请她进去。

她回来的时候冯夜白已经昏过去了,沉央吓了一跳,慌忙跑过去探他鼻息,鼻息微弱,几乎探查不到,她急的快哭出来,怎么也叫不醒他,慌里慌张看向江小姐,“江小姐,您救救我夫君吧!”

“你先别急。”江小姐过去帮她,“先让他躺下,你刚采的草药呢?捣碎了先给他......”话说到一半顿住了,江小姐盯着沉央,“他是你夫君?”

第七百一十七章你认识我夫君

江小姐看见冯夜白,似乎有种故人重逢的感觉,沉央见她脸上惊喜和惊愕相互交掺着,手还是刚才去扶她的姿势,怔怔的看着冯夜白,半天没说上一句话来。

沉央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江小姐?你认识我夫君?”

“你......你夫君是怎么受伤的?怎么伤的这么重?”她没答,让丫鬟赶紧回庄子上叫人,把沉央采回来的草药用石头捣碎,敷在他身上明显可见的伤口上,他身上刀伤不少,但都不是最致命的,后背箭伤上中的毒才是,江小姐皱眉问沉央,“你们到底遇上的事什么样的山匪?怎么还会用毒?”

沉央支支吾吾,总不能跟她说是朝廷的追兵吧,谁愿意惹上朝廷这个大麻烦,万一人家听他们是朝廷要追杀的人再不救了,顺手又把他们的行踪通给皇帝的人,这不等于自己把自己给卖了吗?

江小姐也没耐心等她想借口,“有刀吗?”

“要刀干什么?”她心里警觉起来,刚才一进来,这个江小姐看冯夜白的眼神就不大对,莫非是认出了他们是皇帝要抓的人?

“他后背伤口的烂肉得赶紧割掉,不然要是串发炎症起了烧,不等我们把他送回庄子上,他就得翘辫子了。”

沉央这才恍悟道,“有.....有,我去拿。”她身上没有刀,可刚刚死的那些人身上有刀,怎奈她拖着伤腿不方便,走路慢,一瘸一拐的,光是出门就磨蹭了半天。

江小姐看不下去了,站起来问她,“还是我去拿吧,刀在哪儿?”

那些人个个儿都穿着禁军的甲衣,她要是出去了,知道追杀他们的不是山匪是皇帝的禁军,不就全露馅儿了吗?

沉央说不用,“我去拿吧,就在前面,你等我一会儿。”

这会儿顾不得脚伤了,她忍着疼,飞快的跑出去,出了院子,找到那堆尸体,就近摸出一个人身上的匕首,回去的时候也是用跑的,脚像快断了,疼出她一脑门子汗,等把匕首交给江小姐,她已经站不住了,从脚腕到头发丝儿都是木的,方才江小姐用手帕给她包扎的地方,那帕子已经叫血浸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沉央不敢碰,轻轻揉着小腿肚,看江小姐操刀把冯夜白伤口上的腐肉割掉。

她好歹还跟着瀛洲学过一段时间的药理,危急关头居然想不到这些,沉央深觉自愧不如,问江小姐,“您是大夫吗?怎么知道这些的?”

江小姐回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探究,末了,用雪白的袖子擦擦匕首,擦干净了放在手心来回翻看,答的漫不经心,“我未婚夫也经常受伤,他受伤不让大夫碰,都是我帮他处理伤口的,久而久之自然就会了。”

把匕首还给她,又问,”这匕首是你的?”

沉央不疑有他,点点头说是。

“那你和你夫君是什么时候成亲的?”

“有一年了。”

“一年。”江小姐喃喃,“才一年他就肯为你拼命......我就说他是个好男人。”后半句是她嘀咕给自己听的。

第七百一十八章原是旧人来

沉央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总感觉这个江小姐跟冯夜白应该是认识的,她看冯夜白的眼神不像是第一回见面,倒像是分别已久的故人,再次重逢,虽然表面极力压抑,可眼里的那份喜悦却是藏也藏不住的。

她刚才问了她一遍是不是跟冯夜白认识,她没回答,沉央没忍住,又问她,“你是不是......认识我夫君?”

这回她听清楚了,月白的长裙广袖上赫然醒目一块儿刚才擦匕首时留下的污痕,偏偏她又见不得脏,一边掖袖子,一边回道,“算是半个旧人吧。”

半个旧人?沉央一脑门子疑云,“怎么算是半个旧人?你们若是先前认识,怎么也不该算是半个旧人。”

江小姐说是,“像他这样的男人,身边应该有很多女人才对,他说他不会娶妻,没想到,一向说话就落地开花的人也有自打脸的时候,他应该很爱你吧,否则也不会为了你去拼命。”

沉央低着头,没接话,“他说他在我之前有很多女人,你也是他以前的女人吗?”

“是啊。”她大大方方毫不避讳,坦然仿佛在谈论别人,“那时候我就看出来他是个好男人,不过是我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错过了他。”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有斑驳星光,迷茫一片,似乎已然穿梭过回忆,看见过去的自己,连懊悔,在她面前也丝毫不加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