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1)

自从他对沈唯起疑之后, 却是让底下的人重新把她从小到大的事都给仔仔细细调查了一通。据底下的人传来的消息, 沈唯自幼失怙能依靠的也只有沈西风和陆步巍,何况因为沈西风的缘故, 这汴梁城的男子纵然当年有喜欢沈唯的却也不敢靠得太近。

且不说什么故人不故人了,只怕沈唯连其他外男的名字都不记得几个。

还有——

能和梁令岳长得相像的人就连他也从未见到过,更何况是一个生于内宅的妇人了?

先前说话的女子耳听着他话中的疑惑便稍稍掀了眼帘往前看去, 此时外间的月色恰好落在她抬起的脸上,而她的面容也开始变得一览无遗…跪在地上的女子正是沈唯身侧服侍的水碧, 只是相较于平日面对沈唯时的模样,如今的水碧无论是眼中还是面上都有着绝对的臣服和恭敬。

她眼看着陆起淮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又跟了一句:“不知是不是属下的错觉,这位荣国公夫人对她所说那位故人的感情…看着有些不同寻常。”

等前话一落——

水碧却是稍稍停顿了一瞬, 而后才又继续说道:“主子对她的身份一直有所怀疑,倘若我们能够找出她所说的那位故人,或许也就能够知道这其中的渊源了。”

陆起淮耳听着这话却未曾开口,只是握着玉佩的手收紧了些许。

他在心底轻轻研磨着“不同寻常”这四个字,外间的月色被乌云盖住,使得本就不算明亮的夜色又昏沉了几分,而他眼中的幽深也恰好被这昏暗所掩盖…陆起淮面上的神色仍旧无波无澜,就连声线也未曾有什么变化:“退下。”

“那荣国公夫人那边可要属下…”

她这话还未曾说完,便已听得陆起淮淡淡说道:“我自有安排,下去。”

水碧听他这般说道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她忙应了一声,而后是朝人一礼后才往外退去…等到屋中再无旁人的身影,陆起淮才看着外头的天色冷声重复道:“不同寻常?故人?”

他说话的声线较起往日并无什么差别,只是眼中的幽深却要比平日还要深上几分。

陶然斋。

水碧刚刚打了帘子走了进去便瞧见墨棋正一脸紧张得站在帘子外头,她看着人这幅模样索性也就停了步子,而后她是顺着人的目光一道往前看了过去,只是墨棋面前的是一道帘子,此时那帘子遮住了里头的光景又能瞧见什么?

她心中不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还是微敛了面上的神色,待又重新换了副模样才重新朝人走去。

等走到墨棋跟前——

水碧一面是朝墨棋请了一道礼,一面是疑惑得朝那块布帘看去,口中是压低了声音问道:“姐姐怎么站在外头?”等前话一落,她是又问了一句:“夫人睡下了?”

往日这位荣国公夫人每至亥时四刻才会睡,日日如此,可今日…才亥时一刻。

墨棋先前想着事倒也未曾注意到水碧的脚步声,待听到这一句她才回过神朝人看去,眼瞧着水碧立在身后,她是先瞧了人一回,见她面上已不复先前的苍白便开口问道:“怎么不去歇息?先前不是不舒服吗?”

今日原本是水碧守夜,只是先前她闹起了肚子,正好墨棋没事就替了人。

水碧耳听着这一句便又朝人亲切得笑了笑,口中是温声说道:“劳姐姐担心了,先前歇了一会已经好了许多了…”

她说到这便又朝那块布帘看了一眼,而后才又问道:“夫人她?”

“夫人…”

墨棋听她这般问道却是又深深叹了口气,她也顺着人的目光朝那块布帘看去,而后是压低了嗓子同人轻声说道:“我也不知夫人是怎么了,只是总觉得夫人今儿夜里瞧着有些不对劲,先前夫人还让我去小厨房搬来了两壶酒又不许我近身伺候。”

她说到这便又皱了回眉:“以前夫人可是从来不喝酒的…”

等这话说完,她倒是想起今日是水碧陪着人出门的便又问了一句:“今日你陪着夫人出门的时候可是遇见什么事了?”

水碧听她这般说道心中倒是隐约有个猜测,想必今夜这位荣国公夫人的不寻常应该是与她所说的那位故人有关,只是这样的话她自然不可能与墨棋说。

因此听她这般问道,水碧也只是轻轻拧了眉低声说道:“夫人在外头的时候好好的也没瞧着有什么不对劲的?”

等这话一落,她是又试探性得说了一句:“许是夫人今日去寺里祭拜完国公爷,回到家中又想起了以前的事。”

她说到这眼瞧着墨棋面上的担忧便又轻声跟了一句:“姐姐别担心了,我会好生看着夫人的…如今夜色也深了,姐姐且先回去休息,您明儿个还得伺候夫人,可别熬青了眼。何况夫人心情不好正是需要清净的时候,我们都待在这反倒是让她觉得不自在了。”

墨棋原本是想留下的,她也不知道夫人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又怎么会放心离开?不过耳听着水碧这一字一句,她咬了咬唇到底也未再说什么。

倘若夫人真是因为国公爷的事,自然不希望她们瞧见。

她想到这便又细细嘱托了人一番,而后是又跟着一句:“我让人在外头置了醒酒汤,记得睡前服侍夫人用上一碗,没得明日该头疼了。”

墨棋这话说完眼见水碧一一应了便也未再多言,等离开前,她是又看了一眼那块布帘,而后才叹了口气往外走去。

等到墨棋离开后——

水碧便打了帘子往里头走去,屋中烛火虽然点了不少,只是因着时间过了太久,那烛火瞧着倒也不是那么明亮了…她是先循了一眼屋中,而后才看到倚着榻靠在引枕上睡着了的沈唯。

软榻旁边的茶案上放着两壶酒,此时早就见了底。

水碧素来嗅觉灵敏,只这般轻轻嗅了一回便闻出了那是个什么酒,想来墨棋是怕人喝醉了拿得还是最不易喝醉的果子酒…

可即便是这样的酒,沈唯却还是醉了,如今她就这样合着眼侧靠在引枕上。临近软榻那侧的轩窗开了几扇,这月份里的夜虽然不及春日那般峭寒,可喝醉了的人总归是有些怕寒的。

水碧眼瞧着沈唯因为冷的缘故蜷起了双腿,皱起了双眉。

她未曾说道什么只是朝人走去却是想先把人扶上床,只是她的手还未触及沈唯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我来。”

这个声音?

水碧的脸色一白,她的手仍旧悬在半空,脸却是朝身侧看去,眼瞧着来人一身玄衣、面容清隽忙收回了手退后一步,口中是恭声一句:“您怎么来了?”

陆起淮耳听着这道声音也未曾开口,他只是继续朝软榻走去。

待至软榻前,他才居高临下得朝榻上躺着的那个蜷着腿儿抱着双臂的沈唯看去,他看着沈唯这幅样子却是不自觉得皱了回眉,连带着声音也比先前要清冷几分:“你先下去。”

水碧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也不敢置喙什么。

因此即便心中再是疑惑不解,她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往外退去。

陆起淮耳听着身后退去的脚步声,站在软榻前的身子也没有半分移动,他就这样低垂着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朝人看去。相处这么久,他还从未见过她有过这样的时候,无论是他认识的沈唯还是底下人禀报的沈唯,这个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从容的,即便偶尔也有过恍然,可也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

那个故人究竟是谁,竟能让她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冷…”

外头的风又大了些许,沈唯的身子不自觉得又蜷起了些,好似这样的话就能抵挡这外头的寒冷。

此时屋中静谧,这一声纵然很轻,陆起淮却还是听见了,他仍旧低垂着一双眉眼,眼瞧着她的红唇一张一合,等到容色都开始变得有些苍白,他才终于伸手把那眼前的那两扇轩窗合上了。没了这冷风,屋子里的温度也开始变得回升,沈唯原先瑟缩在一道的身子也开始变得舒展开来。

陆起淮就这样垂眼看着人,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坐在了软榻上。

他的眉目仍旧微敛着,瞧不出现下究竟是个什么心情?他就这样坐在软塌上看着人,屋中的烛火连着跳了几回较起先前又昏暗了许多,等到那烛火又跳了一回,他才伸出修长的指尖朝人的额前探去拂开了她先前被风吹乱的头发。

大抵是怕惊醒人,他的动作轻柔而又缓慢…

待把沈唯的头发重新绕到耳后,陆起淮也未曾收回手,他只是依着那晦暗不明的烛火轻轻磨着她的那双眉眼。

水碧自从出去后就一直侍立在外头,她面上的神色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可心中却实在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主子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虽说凭借主子的本事还有周遭的暗卫绝对不会有人发现,可她还是有些弄不明白主子这是要做什么?

何况距离主子先前进去已经有一刻钟的功夫了,可里头却什么动静也没有,水碧想到这,先前拢起的眉便又皱了几分。恰好此时那块布帘也不知什么缘故竟然有一角微微翘着,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朝里头探去一眼。

此时屋中烛火还是有些昏沉,可外头的月色却很是清明——

水碧眼瞧着主子正坐在软榻上,他半垂着脸,指尖却轻柔得抚着榻上女子的眉眼。不知是不是外间的月色太过清柔的缘故,她甚至能从主子的身上察觉到从未有过的柔和…月色下的那两人一个坐着,一个侧躺着,无论是容颜还是气度都很是相配,可她却被这幅模样惊得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即便只是一瞬间的轻微动作,可陆起淮却还是察觉到了,他收回了放在沈唯眉眼上的指尖,而后是抬了脸朝人看来,眼瞧着侍立在外头的水碧,他面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中的幽深和凌厉却还是深邃了许多。

水碧看着他面上的神态自是心下一凛,她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晓主子如今这幅模样代表着什么?

他是真的生气了。

水碧思及此哪里还敢再耽搁?

她忙收回了眼,待重新把那翘起的布帘放好便径直跪在了外头。

陆起淮眼看着那道重新被放好的布帘也未说什么。

他只是重新朝身后看去,沈唯在榻上仍旧睡得很好,她丝毫不曾发现先前屋中的那一番暗涌,只是不知是不是先前喝了太多的酒这会却觉得有些渴了便又轻轻嘟囔了一声。

陆起淮看着沈唯这幅模样便起身朝一处走去,待把桌上的茶壶先用手背探了一回,察觉到里头的水还是温的便倒了一盏温水。而后他重新朝人走去,走至软榻侧,他是先扶着人坐好,而后便把手上的茶盏递到了沈唯的唇畔。

沈唯虽然此时还昏睡着,可隐约却也有几分意识。

等到唇畔触到了温水,她便顺着人的动作连着喝了一盏,温水入喉间,她先前拢起的眉便又松开了几分。

而就在陆起淮替她擦拭唇角的水渍时,沈唯却突然睁开了双眼,她眼看着身前的男人先是一怔,而后是呐呐开了口:“陆起淮?”

作者有话要说:  沈姐睡眼朦胧看着男人:陆起淮?

小淮os:完了…

第52章

陆起淮耳听着这道声音, 替人擦拭的动作便是一顿。他倒是未曾想到沈唯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不过除了先前那一瞬间的怔楞之外,而后他便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他仍旧微垂着眼朝沈唯看去, 就连放在她唇边的手也未曾收回去。

他就这样看着沈唯, 不避不让, 却是想看一看她…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沈唯的确有些微怔,她有些不清楚现下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只是眼看着头顶那双幽深的眼眸, 还有脑海里传来的那股子疼意, 她倒是有些回过神来…想来她又是在做梦了,只是这一回,她梦到的却是陆起淮。

虽然不明白为何会梦到陆起淮,可她终归是有些想明白了。

沈唯重新收敛了面上的怔忡, 只是朝陆起淮看过去的眼中还带着些许疑惑,连带着声音也有些迷惑不解:“我怎么又梦到你了?”她这话说完察觉到脸上的异样才发现陆起淮的手还放在自己的脸上, 他指尖上泛着的凉意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何况两人如今这幅模样也实在太过亲近了些。

即便是在梦中,这样的亲近也令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沈唯想到这便有些不高兴得拂开了他的手, 而后是又重新坐起身却是想靠回到了引枕上头,只是她喝了太多的酒,这样一番动作又行得太快一时也没个稳当, 差点头便砸在了那茶案上头。

好在陆起淮忙伸手托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让她摔去。

虽然是在梦中,即便真得砸到也不会疼,可眼瞧着陆起淮这一番动作, 沈唯的心中终究还是少了些许排斥…她任由陆起淮握着她的手腕,尚还带着几许朦胧的目光重新朝人看去,口中是跟着一句:“多谢你了。”

她醉后的的模样不似平日那样清平从容,在那月色和烛火的照映下,沈唯半仰着头看着陆起淮,她的红唇因为刚用过水的缘故显得娇艳欲滴,而那双往日清寂的双目此时也多了些许平日没有的风情。

她就这样看着陆起淮,一错不错得。

陆起淮看着沈唯这幅模样自是也看出这个女人还没彻底清醒过来,想来如今她也不过以为这一切都是她的梦罢了,也是,倘若不是做梦,她又怎么会相信一心以为的好儿子竟然会夜探她的闺房?

不过思及先前沈唯说的那句话,又?难不成以前她也梦到过他?

陆起淮想到这,心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感觉,只是泛起了少有的涟漪。他一只手扣着茶碗,而另一只握着她手腕的手也仍旧未曾松开,他就这样看着沈唯,目光没有丝毫避讳,就连声音也带着往日从未在沈唯跟前显露过的喑哑:“你以前也梦到过我?”

他这话说完眼看着沈唯面上呈现的迷糊便又低声笑了笑,他的笑声低哑而又磁性,在这夜里就好似勾人心魄的精怪一般:“梦到我什么,嗯?”

梦到他什么?

沈唯怔怔看着陆起淮,一时却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她总觉得今夜梦到的陆起淮和以前看到的都不一样,只是她想细细分辨一回便觉得头又疼了起来,她一手按着太阳穴,一面是没好气得说道:“我既然梦到得是你,难道你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刚刚来到这个异世的时候,她时常梦见陆起淮。

那个书中起初卑微到尘埃里的陆起淮,后来登上权力中心的陆起淮,她都梦到过…她日夜担心,唯恐自己也落得一个和原身一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