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沈唯想到这便抬了眼朝柳梦闲看去,口中是踌躇一句:“您的意思是,陛下有意让他当新一任的荣国公?”

柳梦闲闻言却只是笑了笑,她收回放在沈唯手背上的手,而后是取过一侧高案上的茶盏握于手中,等饮过盏中茶,她才温声说道:“后宫不得干政,陛下的心意,本宫纵然身为发妻却也不能过多探查一二。”

“只是如今这荣国公府的光景,若当真要从长房和二房择出个一二,你又更愿意谁能获胜?”

她这话说完见沈唯面上露出了沉吟之色便又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跟着是又一句:“好了,今日是个好日子,你也许久未曾出来了,且好生放松些。”等这话一落,柳梦闲却又似有意无意说道一句:“太子如今也有十五了,和你家那位庶子年龄倒也相仿,日后若得空倒也可以往来一二。”

沈唯耳听着这话终于明白今日柳梦闲为何要来与她说道这些了,太子虽为储君,可若论势力却比不过晋王,若是陆起淮能得到陛下的青眼,这位太子爷便也多了一方势力。她想到这便垂了眼,口中却是说道:“您放心,臣妇省得该怎么做。”

柳梦闲见她这般便又笑着重新握了她的手,而后是又柔声说道:“你省得便好,日后若有什么委屈便来与本宫说,本宫总是帮着你的。”

两人这厢又说了几句,外头便有宫人来传了,却是该去赴宴了,柳梦闲闻言便也不再说道旁的,她拍了拍沈唯的手背说道:“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桂宫。

等她们一行到桂宫的时候,已是月上满天的时候了,今日所邀请的命妇早已在里头候着了。

外头宫人禀了一声,里头原先说话的声音也就消了个干净,沈唯牵着陆觅知走在柳梦闲的身后,等到柳梦闲入了座,她便也被赐了位置,却是右边首位。众人原先还在说道“这位荣国公夫人迟迟不来,只怕是托了病不来了。”

哪里想到她不仅来了,还如此得皇后的青眼,不仅与人一道过来还坐在右首的位置。

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殿中众人心思各异,朝沈唯看过去的眼神也各有滋味。

沈唯自然也瞧见了她们看过来的目光,她也未曾理会只依旧端坐在位置上。

柳梦闲一双美目朝底下看去,待循过底下,她才朝坐在左首位置的一位妇人看去,口中是问道:“怎么不见飞光?”

沈唯耳听着这一句倒也循声看去,坐在她对面的年轻妇人也不过三十余岁的年纪,却是清和长公主。

清河长公主是如今宫里贤太妃的女儿,先帝子嗣不多,公主更是只有这一个。

这会那清河长公主闻言便朝柳梦闲看去,她的面上挂着一抹清清浅浅的笑容,声音也很是温和:“她去给母妃请安了,这些年飞光一直在外头未曾回来,如今听说母妃病了便急急过去了,倒是耽误给您请安了。”

柳梦闲闻言也只是宽厚一笑:“飞光一直都是个孝顺孩子,倒也难怪太妃这些年常常念起她…”等这话一落,她是又跟着一句:“这日子过得真快,转眼的功夫飞光也长大了,我记得飞光今年也有十八了,你呀也该收收性子让她嫁人了。”

她这话说完便又嗔怪一句:“你这个做母亲的不着急,本宫和陛下可日日愁着。”

她这话一落——

殿中便是一派静谧。

底下坐着的这些人谁不知道皇后娘娘一直属意那昌平郡主可以嫁给太子?这位昌平郡主的祖父可是镇守边陲的西南王,兵力雄厚,若是两者能结亲,那于太子而言自是一大助力,只不过…

她们朝那清河长公主看去,果然见她原先还挂着笑意的面容此时却有些收敛。

柳梦闲见她不曾说话还想再开口,便听得外头传来一句:“让皇后娘娘费心了,只是飞光心性未定,只怕还得让娘娘和陛下再多操心几年了。”

这道声音不仅清越也很是响亮。

一时之间,殿中众人皆循声看去,沈唯也一道看了过去,她眼瞧着霍飞光一身红裳从外头款步走来。

上回她对霍飞光也不过是匆匆一瞥未曾瞧个清楚,这回她却是瞧了个仔细。

霍飞光身量要比普通女子高出不少,面容精致,像极了清和长公主,只是那两瓣红唇却一直紧紧抿着,看起来便少了几分清河长公主的柔和婉约,多了几分凌厉肃杀之气。

她走得很快,没一会功夫便到了众人的跟前,待离柳梦闲约有几步距离的样子,霍飞光才止了步子,而后是按着规矩给人打了一道礼。

柳梦闲看着底下的霍飞光,素来温和的面容有着一闪而过的暗沉,就连原先撑在扶手上的手也多用了些力道…她坐在这个位置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当众忤逆她,偏偏这个丫头却一而再再而三得冲撞于她。

倘若不是因为霍飞光身后的势力,还有她心中存着的那抹私心…

她早就想好生教训霍飞光一顿了。

柳梦闲想到这便又重新垂了眼帘,等她再抬眼的时候,原先眼中的暗沉却早已消散,仅剩的也只有素日里的温和。她把手置于膝上,而后是柔着嗓音与人说道:“你这丫头,哪有姑娘家这样说话的?罢罢罢,我和你舅舅统共也就你这么个外甥女,多操心些也是应当的。”

她这话说完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等霍飞光入座后才又朝底下一众人说道:“好了,如今人都来齐了,咱们也就开宴。”

众人闻言自是忙应了一声。

殿中烛火通明,衣着得体的侍女游走于大殿之中,底下人或是与柳梦闲说着恭维的话,或是与身侧之人交谈说着话,气氛倒也颇为热闹…约莫到戌时时分,等晚膳用得差不多了,柳梦闲才又说道:“这会时辰也差不多了,章华宫前的花灯也安置得差不多了,咱们也过去瞧瞧…”她这话说完是又跟着一句笑语声:“这前朝臣子们作诗论道,咱们这些女人家也不能屈于人后,今儿个咱们也选个魁首出来,谁的灯谜猜得最多,本宫重重有赏。”

花灯节本就是图个热闹。

这魁首虽然没什么用处,可若是能得皇后的青眼和赏赐,日后说出去却也是一桩极有脸面的事,因此这场中众人闻言便也都笑着应了“是”。

柳梦闲见众人应允便笑着抬了手,身侧的宫人会意忙扶着她往外走去,等她走后,其后一众人便也跟着她的步子一道往外去。

章华宫就在桂宫边上,如今那偌大的院子里摆满了花灯,宫中聚集能人巧匠,那花灯自是也要比外处多些新花样,她们一路往前走去,入眼的除了那些寻常的兔子、葫芦、老虎、莲花等形状,还有不少稀奇古怪的花样,什么鲤鱼跃龙门、八仙齐过海、仙子抱花,以此种种当真是美不胜收。

陆觅知到底还存着些小儿心性,原先在殿中的时候还有些拘束,如今眼瞧着这些花灯便也放松起来,她牵着沈唯的手往前走去,待瞧见一处便止了步子,惊叹出声:“母亲,母亲,您看那儿。”

沈唯循着陆觅知指着的方向看去,便见那高台上头放着一盏琉璃灯。

那灯盏约莫有三四尺宽,几面都以五色琉璃所制,而那琉璃上头又绘有不少图案,有美人画像也有山水诗句,更巧妙的是那灯盏还能自行转动,这会那琉璃灯盏所绘的图案随着转动更是显出几分宝光华影。

场中众人有不少被那灯盏所迷,就连沈唯往常见惯了好物,如今瞧着这灯盏也难得露出了几分惊艳,不过也仅是几分惊艳罢了…这样的技术在现代并算不上稀奇,可就是因为不稀奇便难免少了几分珍贵。

沈唯垂了眼朝陆觅知看去,眼瞧着她眼中的惊叹和痴迷便柔声问道:“喜欢吗?”

陆觅知闻言便点了点头:“喜欢的,不过…”

她说到这却是又重新仰了头朝沈唯看去,娇俏小脸上的酒窝因为笑而显得深深浅浅,口中是跟着一句:“虽然知儿喜欢却并不想拥有。”陆觅知这话说完便指着一处,而后是又继续说道:“知儿更喜欢那个兔子花灯,母亲陪知儿去赢回来。”

沈唯耳听着这话还是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陆觅知的发。

倘若陆觅知当真喜欢,她倒是愿意去替她赢一回,只是落在旁人的眼中难免有些太过惹眼了些。

陆觅知虽然年岁还小却太过懂事,若是换作别的孩子,只怕这会早就吵着闹着要最好的了…沈唯想到这,心中对人的怜惜便又多了几分。她的面上挂着柔和的笑,口中说道:“好,母亲陪你去赢回来。”

那兔子花灯本就只是个俗物,倘若贵人喜欢只需摘了便是,不过沈唯见陆觅知欢喜索性便陪着人猜了几个灯谜才去换了那个灯笼…陆觅知拿了心爱之物自是满心欢喜,周边的一众命妇还在为皇后先前说的重赏而努力,沈唯便陪着陆觅知去一侧的亭子里坐着。

这里原是供贵人歇坐之用,只是因着其余命妇还在外头倒显得有几分空落落的,陆觅知也不知是不是先前用得东西多了,这会便有些闹起肚子。

沈唯让陆觅知身侧的李嬷嬷还有墨棋陪着她去净房。

而她眼瞧着周处繁闹景象索性便起身往外处走去,却是想寻个清净地待上一会。

章华宫的外处便是一条河流,河流两侧各植有树木,此时那树上挂满了花灯随着天上的那弯明月和点点繁星打在河流上头越发显出几分璀璨潋滟的意味。此处清净,沈唯也难得松下了心神,她合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是把心中的那口浊气也一并吐了出来。

只是这清净却也未曾维持多久——

里头灯谜已猜得差不多,魁首也已定出来了,这会其余并未得赏的贵妇人便成三结五说起话来。女人家坐在一道说话,自然免不了说起这城中的是非八卦…此时便有人说起沈唯。

“瞧她以前多骄傲的性子,今儿个瞧着倒是比以往安静多了。”

“如今荣国公去了,家中又来了那么个人,你们呀别瞧她如今默不作声扮得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其实那心中指不定怎么气呢?这不今儿个还把家中那个庶女也一道带了出来,只怕也是知晓日后在陆家的地位岌岌可危才扮得这幅模样。”

沈唯耳听着这些话语也未曾睁眼,她仍旧负手立在这处,面容平静而又淡漠。

她站得这处位置隐蔽,那些妇人倒也未曾瞧见,没过多久那些妇人便一面说着话一面走远了。沈唯眼见她们离去便也想转身离去,只是还未曾动身便听到头顶传来一句:“你不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大肥章!

嗯,4000多也是肥肥肥的!(抱住自己的头)

第23章

沈唯耳听着这道声音便循声仰头看去,眼见霍飞光正半躺在树干上,她先是一怔,而后便轻声笑了起来:“我为何要生气?她们说她们的,我也不会因为她们的这些话语少上几两肉。”等这话一落,她便也收回了眼继续朝那河流看去,跟着是又淡淡一句:“何况生气又有何用?左右也不过是让旁人多笑话几句罢了。”

她这话说完便也未再出声。

不远处的章华宫仍旧很是热闹,倒是让此地越发显出几分清净。

却是又过了一会,沈唯才重新抬了眼朝霍飞光看去,她的容色在灯火的照映下比平日要显出几分洒脱的味道,这会她便这样仰头看着人,口中是笑问一句:“郡主难道会在意她们的话吗?”

霍飞光闻言倒是难得挑了挑眉,她翻身下树,动作利落如行云流水一般。因着身量的缘故,这会她便半垂着眼看着沈唯,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她才开口说道:“你倒是比以前有意思多了。”

等这话一落——

她也与人一道朝那章华宫里的繁闹景象看去,口中是跟着一句:“你说得对,这些世俗之言不过过眼云烟,既如此,又何必在意?”

她这话说完便又朝沈唯看去,面上也挂了一个难得的笑,树上的花灯随着晚风轻轻晃荡,而树下的两人却相视一笑。

几日后,西山寺。

沈唯手握茶盏端坐在马车里头,等到马车渐渐停下,外头便传来陆起淮的声音:“母亲,我们到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人的话。

而后她把手上的茶盏置于茶案上,跟着是抬了手由墨棋扶着走下马车。

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何况如今时辰还早,来此处还愿祈福的人自然也没多少,沈唯这般看过去倒是觉得今日的西山寺要比上回来时还要清寂几分。她也未曾多想,只仍旧由墨棋扶着往前走去。

她今日来此处是因为陆起淮。

昨儿个陆起淮已正式通过了杨先生的考问也已正式加入了杨家的族学,谢老夫人觉得是桩喜事便打算来寺中还愿,只是她昨儿夜里得了风寒今晨家中的大夫便让她好生歇息,这桩事自然便落在了沈唯的头上。

一行人刚刚走到西山寺门口,那处的知客僧便迎了过来,知客僧是认得马车外头悬挂的荣国公府标志,若是往日早就迎他们进去了,只是今日他的面上却有几分为难…待朝他们合十一礼后,知客僧便开口说道:“今日寺中有贵客,怕是不方便几位施主进去。”

沈唯耳听着这话却是蹙了眉。

在这汴梁城中,荣国公府是数一数二的士族门阀,能比它还要尊贵的可没几家,还不等沈唯思虑个清楚,身侧的陆起淮便说道:“既如此,母亲,不若我们先回去,左右也无什么大事。”

沈唯闻言便也点了点头,她刚想让墨棋把原先准备的香油钱递予知客僧,里头便又出来一个人,却是一位衣着得体的丫鬟…她眼瞧着沈唯是先恭恭敬敬打了一礼,跟着是恭声一句:“请荣国公夫人大安,我家主子请您进去。”

沈唯眼见是她,心下倒也有几分清明了。

当日她曾在清河长公主的身侧见过这个丫鬟,那么里头的贵人是谁自然也就不必说了,她想到这便朝人点了点头,而后是与陆起淮说道:“你先去大殿交些香油钱,等我回来后再和你一道去替你父亲上香。”

陆起淮闻言自是恭声应了“是”。

沈唯见此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由墨棋扶着随着那丫鬟往前走去。

而身后的陆起淮却是等她们穿过小道后才站直了身子,他眼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目光幽深,不过也只是这一瞬功夫,他便又恢复了素日的面容,迈步往大殿走去。

丫鬟在前头引着路,一路也未曾说什么话,等走到一片竹林的时候,她才止了步子转身朝沈唯恭声说道一句:“夫人,主子就在前面,您进去。”

沈唯闻言便掀了眼帘往前看去,不远处有个身穿素衣的女子背身坐在石椅上,正是上回在宫中得见的清河长公主——赵纨。

她眼瞧着这幅模样也未曾说话,只是从墨棋的胳膊上收回手,而后便只身一人往前走去。

赵纨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也未曾回身,她的手上仍旧握着一杯酒盏,耳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走越近才开了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