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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一众丫鬟见此自然也忙跟了上去,李氏眼见劝人不成,思来想去便抱着陆觅知朝大乘斋过去了。

沈唯刚走到西院那侧的时候,便听到一个微微上扬的男声讥嘲着说道:“你不过是个外室子也配和我们称兄道弟?呸,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样子,什么大少爷,你算哪门子少爷?”

他这话一落便又跟着一句:“你们几个把他给我扔进湖里去,正好让他清醒清醒。”

那几个小厮惯来也是狐假虎威惯了,闻言自是忙应了一声。

沈唯透过那树丛之间的缝隙往那处看去,正好瞧见几个小厮已擒拿住了陆起淮,那少年仍旧穿着一身黑衣,被风一吹,越发显得清瘦羸弱…纵然她来时另有目的,可此时心下也着实是来了气。

她一步步朝那处走去,面色带怒,声音低沉:“你们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护夫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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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陆起淮早在先前就已察觉到有人过来,他原本低垂的那双丹凤目中的冷寒之色收敛了个干净,再抬头时,他已恢复成了原本的面貌。

正月里的风还是冷的——

陆起淮被几个小厮擒拿着胳膊,膝盖也有些半弯曲,容色苍白,嘴唇也有些发白,尤其是那双眼睛,带着几分怯弱和酸楚,让人瞧着便生出几分怜惜。

沈唯远远看着陆起淮这幅模样,那双柳叶眉就跟着一皱,虽说陆起淮是个芝麻馅的黑心家伙,可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说到底也才只有十五岁,这若是搁到现代也只能算是个高中生。如今他先后失去父母,好不容易归了家又处处受人刁难,就连底下的小厮都敢对他不敬。

的确可怜。

原先在那处的人听见声响也都循声看来,待瞧见沈唯领着一众奴仆过来自是吓了一跳,那些小厮忙放开了握着陆起淮的胳膊跪在了一旁。二房的陆起宣、陆起言两兄弟也都敛了面上的神色,恭恭敬敬得朝沈唯拱手一礼,恭声唤人:“大伯母。”

沈唯闻言也不曾开口,她的步子未停,待走到陆起淮身前却是好生先打量了一番才朝陆起宣两兄弟看去。

陆起宣、陆起言是同胞兄弟,两人虽然长得一样,可性格却没有半点相像之处…陆起宣早出生一刻,若按着辈分原是这荣国公府的大少爷,在底下人看来,他素来是个礼贤下士、待人温和的主,平日无论是行事还是说话都很和气从来不曾见他对谁红过脸。

而陆起言却是个说话不经过大脑,想到一出是一出,逗鸟走鸡打架欺压就没有他不会的。

可沈唯却知晓这两兄弟中向来都是陆起宣在背后撺嗦,就如今次这回事,就是因为陆起宣与陆起言说道“自从家中多了个人,我陆家在外头的风评却是越发差了,以后只怕我们陆家百年来的名声都要被那人糟践坏了。”

陆起言本就不喜欢陆起淮,又因为近来接二连三被外头的人嘲笑,再被陆起淮这一激自是领着小厮找上了陆起淮。

沈唯想到这,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便从陆起宣两兄弟的身上滑过,而后才淡淡开了口:“你们在做什么?”

“回大伯母的话,我和言弟只不过是和玄越堂兄玩闹…”说话的是陆起宣,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头发以玉冠而束,面容温和,声音如故,等前话一落是又跟着一句:“只不过底下的小厮没个轻重,倒是把好生生的一桩乐事差点颠倒了。”

他这话说完是又郑重朝沈唯和陆起淮拱手一礼:“不管如何,此事都是我和言弟之过,倒是让大伯母和玄越堂兄误会了。”

陆起宣虽然年纪话却惯是绵里藏刀,倒也怪不得被读者称做为“笑面虎”。

沈唯素来是不喜欢这样的人,此时耳听着这番话面上的神色虽然未怎么更变,可唇线却还是紧抿了些。只是还不等她说话,陆起言却已接过了话,他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添着几分怒意:“大伯母何必护着他?我们陆家的名声都要被他给败坏干净了。”

“您成日待在家里不知道,我们兄弟现在在学院可日日被人嗤笑,说我们有个上不了台面的堂兄,我…”

“放肆!”

他这话还未说全,身后却传来一声暴怒。

众人耳听着这个声音皆循声看去,却见不远处李氏扶着谢老夫人往这处走来。

谢老夫人大抵来得急,她那张素来平和的面容此时也泛着几分红晕,却不知是气得还是别的缘故。

她的到来却是让这场中众人都愣了一回,又见她脚步匆匆、面色添怒自是不敢耽搁纷纷朝人行起礼来,就连先前还怒气冲冲说着话的陆起言也忙低下了头,恭恭敬敬喊人一声“祖母”。

谢老夫人平日在这荣国公府鲜少管事,每日不是在大乘斋吃斋就是念佛,瞧着倒是一副颐养天年的好模样。

可这国公府里的人谁也不敢当真把她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家。

当年朝局动乱,荣国公府也闹过几回乱子,那时老太爷已驾鹤归去,府中上下皆是由谢老夫人一手撑压了的。

因此这些年,纵然她不再管事,可谁也不敢当真作乱作到她的头上去。

沈唯见谢老夫人过来,却是先瞧了一眼她身边的李氏。李氏虽然为人怯弱,可待陆步巍和原身却是极好的,想来先前是怕她吃了亏便去大乘斋急急寻了谢老夫人过来替她撑腰…沈唯想到这心下也柔了许多,她也未曾说话只朝人走去。

李氏见她过来便忙松开了扶着谢老夫人的胳膊,跟着是往后退了两步。

沈唯便顺势扶住了谢老夫人的胳膊,口中是柔声说道:“大冷天的,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谢老夫人闻言却不曾说话,她只是伸手拍了拍沈唯的手背,而后是朝陆起言看去:“起言,是谁教你如此对长辈说话的?又是谁教你如此欺负家中兄长的?”

陆起言平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就连王氏也奈何不了他。可他却偏偏怕极了自己的父亲和祖母,如今耳听着这一番虽然平和却蕴藏怒气的话,他的身子也止不住有些打起颤来,就连说出来的话也有些支吾不清:“祖母,孙儿,孙儿只是…”

陆起宣见他这般便暗自皱了皱眉,他也未曾想到此事不仅惊动了东院这位大伯母,就连祖母也过来了。

倒是他…失策了。

陆起宣想到这便朝谢老夫人拱手一礼,口中是言:“祖母,此事言弟有错,我身为兄长也有督管不严之过…”等这话一落,他是半拧了头朝陆起言看去,是又一句:“言弟,还不快向堂兄认错。”

让他向陆起淮认错?

陆起言刚想梗着脖子反驳,可眼瞧着祖母看过来的视线还是垂下了头低声说道:“今日之事是我的过错,请堂兄不要怪罪。”

他虽然口中说着道歉的话,可那语气却并不算好,那歉意倒像是从牙齿缝里硬挤出来的。

陆起淮闻言忙退后几步,口中是道:“无,无碍,我知晓堂弟只是与我玩闹罢了。”他这话说完也不知先前是不是受了寒风的缘故便又轻轻咳了几声,连带着容色也越发苍白了些。

谢老夫人见他这般便又皱了眉,她面朝陆起言,声音也沉了几分:“陆家子嗣不多,你们身为同族兄弟本该互相扶持,不管外面的人如何说道,你们也该一致对外而不是关起门来欺负自己的兄弟。”

“今日之事,你们虽是初犯,情可饶,理却不可恕…”

谢老夫人说到这便又拧头看向沈唯,问道一句:“你是家中主母,今日之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沈唯闻言便又看了一眼陆起宣两兄弟,而后是接了话说道:“起言对兄弟不敬对长辈不尊理应受家规处置,只念在如今时日峭寒未免受了风寒便改为去祠堂跪三个时辰,期间不准人探望。”

“至于起宣…”

她念及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又朝陆起宣看去一言,跟着是又淡淡发了话:“他身为兄长本该有督管弟弟之责,可他不仅未曾阻拦还纵容至此,便让他在房中抄写陆家祖训百遍。其余一众小厮以下犯上,各打三十棍子以儆效尤。”

谢老夫人耳听这一番话,却是忍不住朝沈唯那处看了一眼。

见她容色如故未有任何异色便又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她的安排,而后是又添了一句:“魏嬷嬷,此事你亲自去办。还有,你让家中奴仆皆去慎行院观刑,让他们知晓什么是尊卑有别,要是日后家中再出这等子恶仆就不止是三十棍子的事了。”

魏嬷嬷是她身边的管事嬷嬷,在家中素有威名由她去操办,旁人也不敢置喙什么。

上头主子发了话,此事便这般定了下来,那几个小厮自是好一番求饶,可就连他们的主子也遭了罪,此事又哪里来的心情来管他们的事?没一会功夫,这一众小厮便被谢老夫人带来的人拿下去了。

至于陆起言对此结果倒是并无异议。

倘若让他抄写东西还不如去跪祠堂,因此他虽然心中有些不服气,不过也未曾说道什么,只与谢老夫人和沈唯打了一礼便由郑嬷嬷领着过去了。

倒是陆起宣…

旁人虽然不曾注意,可沈唯却是看到了他袖下的手紧紧攥着,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陆起宣的确是在克制心中的怒气,他此时低垂着脸,那无人窥见的面上是一片阴沉之色,从小到大,他还从未这般丢过脸。

陆家祖训虽然不过百条,即便抄写百遍也不过几个时辰的事,可这样的耻辱却让他心中的怒火犹如荒草杂生一般。

都是陆起淮——

要不是因为他的缘故,今日他又岂会受这样的耻辱?

不过也只是这瞬息的功夫,陆起宣便已平了心中的气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是朝两人行过礼才往西院走去。

等到此处没了人,谢老夫人便叹了口气,家中几个小辈都是他自幼看着长大的,可如今却生出这样的事,她心中又岂会好受?因此她也只是与沈唯说了几句话又看了眼立在一侧的陆起淮,便由以南扶着往大乘斋走去了。

沈唯送别了谢老夫人,而后是由墨棋扶着起了身。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陆起淮,见他还是原先那副模样,她什么也不曾说只是转过身子往前走去,临来走上几步的时候却是冷声说道一句:“你随我来。”

陆起淮闻言自是不敢耽搁忙随了人一道过去。

等到了陶然斋——

沈唯让墨棋领着一众丫鬟往外退去,而后她手握茶盏坐在圈椅上看着陆起淮淡淡说道:“你可知道今日你错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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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陆起淮闻言却是一怔,他抬了脸朝沈唯看去,口中是呐呐一句:“母亲?”

却是一副不解她何意的模样。

沈唯看着他这幅模样也不曾说话,她揭开了手中的茶盖,茶是墨棋先前才砌得,甫一打开那股子热气便迎面而来,倒是让她的眼前也起了几分氤氲之气…她手握茶盏却未曾饮用,只一手握着茶盖漫不经心地扫着上头的茶沫,目光却一直放在陆起淮的身上。

过了约莫有一刻钟的功夫——

陆起淮倒像是认认真真想了一回,而后才轻声回道:“儿子不该和两位堂弟起争执…”等这话一落,他见沈唯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便又忙跟着一句:“儿子不该惹母亲生气。”

沈唯耳听着这一番话,却是认认真真看了一回陆起淮。

凭借陆起淮日后的心机和手段,只怕如今做戏的成分更多些,只是想着先前他被人围困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沈唯终归还是掩下了心中的那一份不舒服,开口说道:“不管你以前如何,可如今你是我陆家长子,今日你任由旁人欺辱至斯,可想过日后会是什么光景?”

她这话说完眼看着陆起淮苍白的脸色便又软了几分声:“旁人只会觉得你是个好欺负的,那么日后不管是上头的主子还是底下的奴仆都不会把你放在眼里。长久以往,无论是在这陆家还是在这汴梁城中,他们都会觉得你软弱可欺,到得那时你可知你会是什么处境?”

陆起淮一直安安静静得听着,待沈唯话停,他的面上已是一副惭愧之色。

他什么也不曾说,待朝沈唯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才开了口:“多谢母亲教诲,儿子知错了。”

“我也不是为了你,且不管旁的,我如今总归听你喊一声母亲…”

沈唯声线淡薄,前话一落却是先饮了口热茶,等茶香在唇齿之间四溢开来,她才把手中的茶盏置于一侧,而后是握着一方帕子置于膝上,紧跟着是又一句:“记住,陆家的人从来不是好欺负的,日后若是再有人敢欺你辱你,你就给我百倍千倍打回去。”

陆起淮闻言,脸上的神色却是一顿,他抬了脸朝眼前的妇人看去。

此时轩窗半开,外间的日头穿过院中的树木打进屋中,而眼前的妇人有大半身子皆笼罩在那片日光之中…她的模样清平,眉眼舒缓,身上的气质恬静而又祥和,可偏偏说出来的话却极为狠辣。

他还从未见到过一个女子会面不改色说出这样“倘若有人敢欺你辱你,那么你就给我百倍千倍的打回去”的话。

陆起淮头一次认真打量起人,早在他进府的时候,底下人就已把陆家这些人的心性和为人都与他禀了一通,据他所知,沈唯虽掌着府中中馈却并无多少手段。

这样的话绝对不可能出自沈唯之口。

她,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