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1)

着装整齐,庄严肃穆,瞧着很像那么一回事儿。

花撵要一路从王宫抬到王城中央的祭台,王宫一道红墙之外就是妖界的市集,沿道的妖民都伸长了脖子,想一睹纱帘里妖后的容颜。

瑶夙被颠得差点儿将昨晚吃进去的点心吐了出来,额头上渗出一圈冷汗,她抬袖擦了擦,有意无意看了两眼后边跟着的“喜娘”。

喜娘也是坐的小步撵,四个人抬着,自然比不得妖后的花撵稳当,她身体底子好都被颠得眼冒金星,万一一会儿焉蓉受不住了摔下去变了回去,可不是好玩儿的。

一道不起眼的蓝光飘了进来,在她边上绕了一圈又消失了去。

云修是想提醒她不要张望得太明显,他在后边看着。

祭台修得四四方方,周围用白玉柱子围了一圈,巍峨立于闹市尽头,一百九十九级台阶通往祭台顶上,三足的大圆鼎已经燃起了紫色的妖火。

北胤一身与她同色的婚服,胸前金丝绣着妖虎的图腾,头上的玉冠和腰间的玉带都是正红的颜色,点缀得正正好,站在石阶顶山,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按着他们的习俗,应当是妖皇在晨曦太阳亮起之时将铜鼎点燃,请出结姻缘的金笺,拟上婚约誓词,然后等着妖后的花撵到来,一同取出一簇妖火在金笺上落下掌印。

女婢和侍卫全都止步于祭台之下,瑶夙拖着曳地的黑色婚服,一步一步往上走,盈盈目光只望着顶上那人,嘴角挑着温柔到极致的笑。

到顶的时候,北胤朝她伸出一只手,牵着她走到铜鼎前,鼎内的妖火不大,火光却纯粹通透,炙热得仿佛能够灼烧世间万物。

瑶夙学着北胤的样子,凝起了一簇妖火在掌心,由他携着走到了悬浮着的金笺跟前。

二人同时将附着妖火的手掌靠近金笺,妖火遇着笺纸便自动燃了起来,依着手掌的形状,烫出了一个不大一寸也不小一寸的掌印。

北胤同她说过,妖火落于金笺之上,便定了两个人的姻缘。

回眸看他的一瞬,瑶夙似乎看见了他眼底的愉悦,比面上的要真切很多,转瞬即逝。

掌印妖光落下的一霎,薄笺瞬间变大了数倍,纸上的黑色字迹像渡了一层鎏金,从第一个字一直淌到最后一个字。

猎猎妖风吹来,薄薄的金笺随风而起,在虚空中化作一道流光,以最快的速度将婚讯传遍了妖界各地。

祭台之下观望的妖兵妖民几乎在流光消失的同时,不约而同地一起高声欢呼,若非太多人挤在了一起,瑶夙简直要怀疑他们马上就可以开始载歌载舞。

一只金羽大鸟在空中盘旋鸣叫,九声之后,盘桓而下,稳稳当当落在了祭台边上。

瑶夙对妖界色彩的印象,除了魔君妖君身上穿的暗沉沉的颜色,便是女妖君身上那少之又少的透着暗沉的亮丽衣服的颜色,以及处处透着的幽幽的光,突然见了这么色泽明丽的大鸟,不免有些惊奇。

她转头看向北胤,带着些询问的意味。

北胤并不接话,带着她上了金鸟的背,宽大的羽翼张开,背着两个人平稳地飞了起来,绕着王城飞行了三圈,又鸣叫着往王城外的其他地方飞去。

瑶夙靠在北胤怀里,只觉得坐在这金鸟的背上比坐在翳珀那只呆鸟的背上舒服许多。

妖界十三族的领地尽数呈现眼底,妖民们像是早就等在那儿似的,瞧见天上的大鸟飞过,就摇晃着手里的东西高声呼喊着吉祥的话。

“如果这是真的多好……”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从身上拂过的风,下意识地呢喃出声。

“什么?”身后的北胤没听清楚,反问了一句。

她低低笑了一声,道:“没什么。”

时近午夜,紫月流淌着静谧的光,飞行了大半个妖界的金鸟终于飞回了王城,落在了王宫大门口。

白日里热闹的街市已经没什么行人,王宫内的夜宴却正要开始。

红毯从宫门一路铺到大殿,殿门外的小妖远远见二人走来,立即敲起了锣鼓,灯火通明却安静得有几丝诡异的大殿,在鼓声落下的同时奏响了丝竹之乐。

静立一旁的“喜娘”走上前来,不知将什么东西洒在了瑶夙身上,贺了两声便站到了她身后静静跟着。

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瑶夙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察觉又什么不对,这个顶着一张大圆脸憋着满脸红晕的人确实还是焉蓉假扮的,可又总觉得有些哪里不对。

今天一天都太顺了,顺得她看殿里的每一个妖君都觉得他们的眼神里藏着刀。

身上的黄色粉末随着她走动的步子一点一点落在地上,沁出花粉的香味来,殿内的乐调由欢快变得平缓。

瑶夙与北胤并肩而行,郎君长身玉立风姿卓绝,嫁娘丰肌秀骨艳影惊鸿,一色的盛装,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行至众宾客之前,走上三步玉阶,北胤看了一眼并排放着的雕着虎族图腾的王椅,会心一笑,拉着她的手转过身,宽大的袖摆一伸一甩,带出猎猎风声。

“诸位妖君,今日是本尊与乌兰妖君的婚礼,也是妖界的封后大典,劳累诸位跟着奔波忙碌了一整日,宫中已备好酒食,稍后请诸位尽情享用!在此之前,还有最后一步得落下,劳请诸位将带着祝词的妖力注入这枚妖后的指戒中,让本尊与乌兰,先完了这婚礼。”

底下一时静寂一片,数十位妖君面面相觑,不时传来几声低语,羽族和兽族无人领头出声,都看向为首的两位魔君,等着他们的意思。

等了足足有一刻钟,议论声才渐渐停息。

坐在兽族最上首的獠牙魔君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声,道:“怎么,诸位妖君连个祝福都不愿意给,难道是觉得本君的义女不配做这个妖后吗?”

獠牙是个在仙妖战场厮杀出来的头领,字句之间都带着方刚的血性,这句话明明是带着笑意的问句,落下来就像是拿着烧红的铁烙烙在了他们身上,闭嘴观望的妖君立马开了声。

“乌兰妖君明艳动人,应了人间的话: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定能永修好合。”

“小君不会说什么话,落个老套,祝陛下和妖后早日添子。”

“诶!赶早不如赶巧,我看啊,咱们早些结束,好让陛下和妖后赶紧回去添子。”

“说的是!哈哈哈哈!我来赶个早,祝皇子、公主都聪明伶俐!”

“莫刹妖君你可真会捡便宜,接着话就抢了祝词,让我们后边的人怎么办?”

“就是!忒不厚道了,占便宜占到了这个份上……”

……

七嘴八舌的声音又变成了争论,叫喊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时热闹非凡,瑶夙静静地看着一旁的北胤,脸色微红,眼睛弯了起来。

虽然明知道这个婚礼是假的,明知道这些妖君酒意微醺松懈下来的时候北胤就会送他们三人离开,可她还是想贪婪地享受这一刻,哪怕只是虚假的满足。

魔君矢屿一直未曾表态,他底下的羽族妖君也多保持着沉默,这让人平生出一些不安出来,仿佛这场喧嚣只是一出大戏的开幕,所有附和的人都是跳梁的小丑。

热闹的恭贺声中,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带着狠意和恨意,淡漠到了极致,就像九天落下的冰锥砸在地上,骇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身披紫色斗篷的女妖君带着霜雪的冷意,从殿外走了进来,身形一晃,便到了王座之下,伸手拉下头上的兜帽,冷冷地看向上头的两个人。

在场的妖君,看看来人,再看看妖皇身边的妖后,一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三两之间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嘈杂声中,独有两人例外——獠牙和矢屿静静分立两侧,前者是见惯了大场面刻意的镇定,后者更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么一出。

瑶夙下意识地拽紧了牵着她的那只手,死死地盯着下面那个人,别人看见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或许会心生诧异,她心里却升起了一阵惶惶不安,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谁才是冒牌的那个。

都说乌兰妖君是獠牙刻意训练出来的温婉佳人,可她到底有着从娘胎带出来的兽性,那眼神、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杀意,都是被人取代了身份关押起来之后激发出来的杀戮的本性。

瑶夙猛地转头看向北胤,云修有一句话到底还是对的,妖族的本性是杀戮。

北胤被她看得心里一颤,不动声色地掩饰过去,柔和的眼神变得凌厉,朝底下扫了一眼,吵吵嚷嚷的声音蓦地静了下来。

一直静默的矢屿忽然冷笑一声,道:“妖皇陛下,你千秋圣明,这是一时被女色蒙了眼呢?还是被这女仙君给蛊惑了?居然娶一个仙界的女仙做妖后!?獠牙魔君也跟着闹笑话,自己的义女,自己都认不出来?”

獠牙冷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一记眼神看向身后的刀面,带着几分责问的意味,只是如今这等场面,那一个眼神也没有人去探究了。

北胤也跟着冷笑一声,说话的语气沉了几分,道:“这个杀气腾腾闯进来的女妖君魔君不追究,倒是空着一张口就往妖后身上乱安罪名?”

“本君是不是乱安罪名,诸位妖君自己都张着眼睛。”

他的话音落下,在场的众妖君不明所以地又将视线转回了上首,顿时纷纷脸色大变,腾起了几分杀意。

瑶夙衣服上沾着的黄色粉末亮起莹莹的光芒,像什么妖咒一般对她施以禁锢,黑色的咒文在周身流窜,仿佛有烈火从她脚底烧上来一般灼得痛苦难忍,沉闷的低吼声中,她身上的术法失了效果,原本的面貌露了出来。

矢屿道:“本君就说,王城就这么大,从牢里逃出来个仙君怎么这么快就找不着人,原来是变了副模样藏在陛下的怀里。你这仙君倒是有些本事,只可惜警惕性不强,一碗黄磷粉就让你们漏了马脚。”

瑶夙从他这句话里终于听出了不对,赶紧抬头看向焉蓉的方向,那胖‘喜娘’果然已经变回了原样,被一群妖君围了起来。

她终于响起了进门时觉得不对的地方是哪里,先前真的那位喜娘和她说过整个大礼的繁琐流程,可是里面并没有提到进门的时候要往新娘子身上撒黄粉这一出。

焉蓉不是真的喜娘,自然落进了圈套里,沾了黄磷粉露出真身。

这时,杀气腾腾的乌兰女妖君终于开了口,声音嘶哑,每一下都像挠进了人的心里。

“陛下除了义父送我进宫那日瞧了我一眼,就再也没看过我,倒是被这个女仙君蛊惑得五迷三道的!定是这仙君使了手段将我关了起来,变作我的模样接近陛下!说!是不是仙界派你来的?!你接近陛下到底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足足卡了四天才写出来,然而还是觉得没有写好,尤其是前面写婚礼的部分感觉有些冗长多余,如果你们想骂作者菌的话请温柔一点,我自己也有点想骂自己(掩面哭泣)

☆、第三十一章

瑶夙用力甩开北胤紧紧握着她的那只手, 错开一步站在他身前。

她不知道北胤用了什么办法让乌兰失踪,但是现在的情形, 乌兰显然已经将自己被关押这件事算到了她头上。

矢屿为什么急着让他们成婚是一直想不通的事情,乌兰妖君的出现,让这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他早就知道“乌兰”是假的, 所以要寻一个机会在众妖面前揭穿她,最好的时机便是这众妖齐聚的封后大典。

即便妖皇受枕边人蛊惑没有察觉,可獠牙魔君认不出自己的义女,就算不被治罪, 说出去也是落面子的事情。

上首一身华服的女仙轻轻笑了一声, 看向众妖的眼神竟有些睥睨众生的架势。

她的面貌原本生得和那两位上神就有相似之处,眉宇间隐隐含着神威, 即便妖君们没有往她的身份上想,那自她身上发出的威压也不太能忽视。

“乌兰妖君这话问得好没道理,小仙我被你们家魔君不分黑白抓到妖界来, 好不容易从牢里逃了出来, 前无出路后有追兵, 自然要想办法护自己周全,躲在你们妖皇身边自然是最好的。要留在妖皇身边自然需要个正大光明的身份,柿子要挑软的捏, 我看了这么多柿子,觉着最好捏的就是你,妖怪起来也只能怪你自己文静娇弱。”

“文静娇弱?”乌兰脸上的笑容几乎可以用扭曲狰狞来形容,她的眼睛变成了红色, 像暗夜的森林里随时会扑向猎物的恶狼。“本君今日就让你看看,我们狼族到底有没有文静娇弱的种!”

话音落下,身着黑甲的狼族妖兵从外头涌了进来,殿内为数不多的守卫立马拔出腰间佩刀,与之形成了对峙之势。

瑶夙劈出一道掌风打开了押着焉蓉的几个妖兵,虚虚做了个拉的动作,将焉蓉凌空腾起带到了边上,护在了身后。

她口里的仙诀念了一半,忽然被底下的一声厉喝打断,僵持着没有动手的妖君和妖兵都齐刷刷看向了獠牙。

獠牙被矢屿摆了这么一道心里正气,一直没有开口,直到这会儿见了涌进来的妖兵才变了脸色,一双眼睛阴沉沉的,不知是在看乌兰还是在看她身后的矢屿。

“乌兰!”他的声音粗犷高亢,带着几分粗哑,震得人心里一颤。“谁准你未经召唤私自将狼兵带进妖皇殿的!?”

“义父!”乌兰猛地转过头去看着她,一双红色的眼睛宛如在泣血一般,透着说不清的怨与恨。

“你把我从狼堆里抱回来,把我按着凡间的窈窕淑女在培养,就为了赌你那个‘妖皇陛下可能喜欢温柔娴静的女妖君’的猜测,把我送进宫里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整晚整晚地发呆,这些我都可以不怪你,因为没有你我早就被那些不能化形的畜生吃掉了!可是义父……你的女儿被人调换了你竟然没有发觉,我带人要拿下她你竟然还要大义凛然地阻止我?!是不是只要当上妖后的是你的人,是不是我根本无所谓?”

“你胡说什么!?”獠牙低吼一声,身上散出道道黑气,可怕得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