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1)

云修耐着性子等她慢悠悠从床上站起,才一把拉住她的手把人往外间带。

不算里面躺着的人,孤男寡女,躲在屏风后边说话,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奇怪。

瑶夙不动声色和他拉开了几步距离,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这话我问你才是吧?!”云修出口的声音有些大,像是内心藏着某种不好掩饰的情绪,想到里面还躺着个人,只得又将声音压低。

“我听说你要嫁给北胤当妖后,你是疯了吗?!你是神他是妖,你怎么能嫁给他!”

“你是为这事儿?这件事细说起来有点儿长,但不是你想的那样。”瑶夙观察者他像是会随时破窗而出的脸色,决定挑简要的说。

“我在妖界这些日子一直化成一个女妖君的容貌躲过妖界的搜捕,那女妖君是别人送进宫里来伺候妖皇的,于是便只能借着这个身份呆在妖界。原本我受了北胤的优惠,是想留在这儿帮他个小忙的,他在这里也不容易,处处受人胁迫,我要被封作妖后也不是他的主意。他那天本来要送我走的,没想到遇上了你们,这才又折回来了。”

“呵!”云修冷笑一声,道:“这么说还要怪我们来找你?你明知妖界不能久呆为什么不早些回仙界?他帮了你什么忙值得你冒险留下来?就算他和妖界的魔君争个你死我活,他也还是妖族!你忘了太燕了吗?就是为了他那个破戒指整座太燕山都陪葬了!”

“太燕……”这两个字从喉咙里出来,后面却不知到该如何接下去。她曾经想到的最坏的结果便是太燕被矢屿屠尽了,这会儿云修真的说出来了,还是叫她一时难以接受,尽管她只在那里当了一个多月的弟子,她还是喜欢的。

“师父和南泽仙君他们……”

“师父舍身破了血阵,救下了活着的人。”云修说这句话的时候申请变了变,眼神里闪过了一丝痛楚,随即又覆上了一层凛冽的冰霜,冷声道:“你既然还记得他们,就不该在这里跟妖皇有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我和北胤怎么不清不楚了!?我说了事情他也受人胁迫,那件事不是他能左右的!”

“你在妖界这才多久?这就开始向着他说话了?!还是说你在太燕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他!瑶夙!你是兮扬上神亲口许给我的未婚妻,你到底知不知道?!”

瑶夙被他这句话砸得愣了愣,旋即反应了过来,一把火也跟着从脚底窜了上来,声音不自觉地也抬高了些。

“未婚妻?你什么时候承认过这种关系了?这种娃娃亲你知我知你爹娘也知道,是我娘当时自己一厢情愿许下的,你爹娘、你自己都是不愿意的,不过是碍着我娘的面子不说罢了,等着哪天我娘觉着我们不合适了自己松口。你以前更是千方百计捉弄我,好让我讨厌,让我自己去跟我娘说要解除这个姻亲关系,这会儿你就搬出来,你们天家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也会说当年,当年还小,现在两三万岁的人了,难道你没有看出来我对你是不一样的吗?”

“那又如何?云修,当初我也问过你这样的问题,你自己说的,两个太熟的人,即便对彼此是不一样的,也不一定是喜欢。你自己到底看清楚了没有?而且……”她顿了顿,放缓了语气,道:“难道你没有看出来,焉蓉对你也是不一样的吗?”

“焉蓉……焉蓉她是我师姐!师父将她托付给我,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

话音落下,两人突然都冷静下来了一般,屋子里静了下来。

“吱呀”一声声响打破了这份寂静,一道身影急急地跑了出去,有些狼狈。

瑶夙绕出屏风看了一眼,发现床上已经没了人影,赶紧一把抓过跟出来的云修把他推了出去,催促着他去把人追回来。

☆、第二十八章

瑶夙背着手踱着步子慢悠悠晃去偏殿, 隔着一道长廊就看见矢屿从里面出来,身后跟着几个人, 行色匆匆。

每次见着矢屿都没有什么好事发生,瑶夙心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往廊柱后藏了藏身子, 等他出了这座宫殿的大门,才从柱子后绕了出来,走了几步就见北胤正好从偏殿出来。

北胤一眼也看到了她,往大门看了一眼, 确认矢屿已经走远, 才快步迎了过来。

瑶夙并不打算和他绕弯子,上前便开门见山问道:“他怎么来了?”

“婚事。”北胤简明易了给出这么两个字。

一颗大石重重落在了瑶夙的心上, 虽然想过留在妖界迟早会有这么一日,没想到这么着急的竟然是矢屿。

看来……云修方才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才跑过去质问的。

见她没有答话, 北胤内心闪过一丝慌张, 不动声色地又等了片刻, 才继续补充。

“按妖界的传统,各族将出色的女妖君送进宫里之后,妖皇确实要在一个月内选出心仪的女妖君作妖后。我同你讲过, 那日在酒馆里遇上矢屿,他已经提起过一次,这次便直接带了人来,要定下具体事宜。按理说我要封獠牙的义女做皇后他应该先站出来反对才是, 这般勤快倒是出乎意料。若他只是提一提我还能拖一下,可獠牙也派了亲信随他一起入宫,他们两同意了,我反对也是没什么大用的。”

北胤默了默,两道眉拧在了一起,不知是不是因为思虑的关系,他瞳孔的颜色瞧着深了一些,看得瑶夙平生出一种凑上去替他抚平眉宇的冲动,又生生忍住了。

他道:“那两个亲信说獠牙有话要带给你,我原想等他们离开了再去找你商量的,没想到你就过来了。”

“找我?”

北胤点了一下头,“在矢屿前头出去的,你来的时候没遇见?”

“我来的时候走的这条长廊……”瑶夙止住了话音,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从寝室到偏殿,她惯常走这条安静的回廊,可若是獠牙的亲信,走的定然是护卫婢女们寻常走的道,那她一路走过来没遇见是正常的。

“遭了!”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脑袋有些隐隐发疼。“云修和焉蓉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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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蓉并没有跑出去多远,在一个拐角处就被云修给堵住了。

云修不大会哄姑娘,把人家堵在墙角困了个结实,四目相对,憋了好半天,才终于语无伦次地挤出来一句话。

“那个……瑶夙她口无遮拦……不是……不太会说话……也不是……总之没有要诋毁你的意思,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我也不大会说小姑娘爱听的话,不知道我和她说的话你听到了多少,但我说我会照顾好你,绝对是发自肺腑的话!”

焉蓉低着头没看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修俯下身子瞧了瞧,见她没有在掉眼泪,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正缴尽了脑汁想着安慰的话,忽然被身后传来的一声厉喝止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着黑色轻甲的妖兵站在他们身后十步远的地方,面目凶狠,泛着冷光的刀刃齐齐对着他们。

其中一人眯起了细长的眼睛,打量了一遍这两个人,嗤笑一声,用新奇的语气对另一人道:“仙界的人也敢往咱们妖界跑,不知道是胆子大不怕死,还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这些人自诩正义之道,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你说死在这里会不会有人来收尸?”

“收尸?他们这些人可了不得了,死了之后灰飞烟灭与天地同在,哪犯得着收尸啊。”另一人讥笑着附和道。

“听说刀面妖君手底下跑了两个仙界的俘虏,我看八成是这两个,把他们抓回去魔君定有奖赏。”

“说的是。”

那两人一唱一和,不约而同露出阴森诡谲的笑容,拉起一条细细的银丝线,往云修和焉蓉一步一步逼了过去。

云修将焉蓉护在身后,不屑地“呸”了一声,冷声道:“想抓我回去邀功,还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结萦索化作鞭形划空而出,落在了他手上,淡蓝色的灵光流溢其上,纯粹透明。

先说话的那个人眼神一亮,赞道:“好兵器!难怪跑了个俘虏刀面妖君要大发雷霆!”

旁边那人附和地“嗯”了一声,与他交换了个眼神,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两人拉着的细线闪过一道诡异的妖光,变作了手指粗细的绳索,长了眼睛一般,脱手就朝他们卷了过去。

云修眉头一扬,挥起鞭子将那绳索缠住,那妖物自带带着妖力,云修一时没能把它甩开,只能勉力纠缠免得让它伤了焉蓉。

身后的人突然“啊啊”地急急叫了两声,抬眼扫过去,那两个妖兵已经失了踪影,幢幢黑影从他们二人身边掠过,前后左右上下,快得看不清踪影。

“小子!你妖爷爷在这儿!”一人大喝一声落在他面前五步远的地方,脸上挂着十分不怀好意的笑。

云修眼里闪过一抹阴狠,往前跨出两步,扬手挥起鞭子,夹子千钧之势卷了过去,那身影飞快地往后一退,又化作黑影消失了去。

他心里暗道不好,急忙回过身去只见一只黑手从墙后伸了出来,正要扼上焉蓉的脖子。

眼看着挥鞭子救人已经来不及,忽然一道银光出现在了面前将焉蓉往他身上推了一把。

瑶夙忽然出现在了跟前,一掌打进墙里,用神力定住了正要逃跑的妖兵,将他从墙里拽了出来。

另一人见状要逃,黑影一阵风似的从他们身边掠过,云修眼神犀利,手中结萦索掷了出去,在虚空中卷了三圈,黑色影子凭空出现,挣扎了两下,现出了人形摔到地上。

瑶夙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墙灰,活动了一下手腕的关节,一脚踩住地上动弹不得的人,啐了一口口水到他脸上,鄙夷道:“真是不经打。”

云修手上做了个拉的动作,另一个人就这么被捆着径直飞了过来,砸在了地上的人身上,两人一起发出“哎哎哟哟”的叫唤声。

他左右看了看焉蓉,确定她没有受伤之后,才转眼看向了瑶夙,问道:“你的神力恢复了多少?”

“六成吧。虽然这封印不大牢靠,毕竟是我娘封的,不好解。不过你这修为可是损了不少,回去赶紧补补闭个关修炼修炼,回头被你娘知道了要埋怨死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瞥了眼焉蓉。

这两个妖兵修为不算高,照云修的修为不该让他们摆了那一道。而且他打出去的招数灵力比以往低了许多,他受了伤未痊愈是一个原因,更多的,怕是因为输了大量的灵力给焉蓉。

后者低着头,不知道有没有将她这句话听进去,但云修是听进去了,也不多做解释,轻描淡写道:“我母妃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瑶夙对他这句话不以为然,常合上神平日里端着端庄温雅的天宫太子妃模样,但是遇上自家儿子的事儿,凶起来可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一声冷哼打断了旁若无人拉闲话的两人,地上躺着的人终于发出了一点动静,被捆着的那个人借着同伴的力坐起身来,冷笑道:“你们仙界都这么目中无人吗?”

瑶夙斜眼睨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把话堵了回去,“兽类修炼成妖,你们俩算哪门子的人?”

“你……哼!你化成乌兰妖君的模样混进妖界王宫,究竟有何企图!?”

“企图?没有企图啊,我就是贪恋你们小妖皇的美!色!”瑶夙故意拖长了最后两个字的音调,冲他眨了眨眼,一副十足的风月公子的模样。

如果她是个男子的话。

那妖兵比先前暗牢里遇上的那个要精明许多,显然是不相信她的鬼话的,眼珠子乌溜溜的转了一圈,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趁着两人好整以暇地松了些警惕的时候,冷不防扯开了嗓子正要呼救。

话音卡在喉咙里没有出来,暗红色的光像一片飞来的薄刃,割下了他半边脖子。

黑色的身体应声倒地,红黑色的血液顷刻间流了一地,被割穿的脖子只剩下一半和肢体连着,脑袋仰地几乎要贴到后背上,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另一人被吓得呆成了一只木鸡,睁大眼睛长张大嘴,不等他延迟的叫声出来,下巴已经被人削了下来,而他仿佛还没有从惊愕中反应过来疼痛,就已经栽了下去。

焉蓉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声,躲在云修身后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瑶夙不是没见过死人,但是前一刻还要说话后一刻就已经倒在了地上,还是这样惨烈血腥地倒下,到底还是狠狠在她心里击了一下,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转过头,便见北胤站在了不远处,淡漠的眼神对上她的视线的时候,立马变得柔和了许多,抬步朝他们走过来。

“这也算你妖界的子民,你下手也太狠了吧?”瑶夙视线有些闪躲,唯恐一不小心回头看到了地上的惨相。

“我要保护的是妖界各族无辜的族民,矢屿和獠牙的部下,都是走狗。”他扫了一眼地上的两人,淡淡说道。

即便他的语气很平和,瑶夙还是没来由地颤了一下,他柔和的眼神底下透出了一抹狠厉,伪装得不易察觉,转瞬即逝。

瑶夙撇开眼不去看他的眼神,低声问道:“这两个是獠牙的亲信,死在这儿了,怎么交代?”

北胤抬手凝出一道妖力拂在了他们二人身上,暗红色的妖光混着黑色的雾气,不消片刻,两个人影便凭空消失了,连地上的血迹都不见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易擦觉的凛冽香气,冲散了难闻的血腥味。

他拂袖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淡淡道:“你只当没见过他们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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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夜色浓郁,瑶夙都没有再见到北胤,整座寝殿除了寝室亮着光,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偶有巡夜的守卫提着灯笼经过张望两眼,又很快地离去。

乌兰妖君住的宫殿还有其他人,瑶夙不方便把人带回去,留在这里是最稳妥的。

把云修和焉蓉带回来的时候北胤就已经在寝室里布下了结界,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呆在里面就不会被发现。

焉蓉像一个普通的凡人,有着规律的作息,她不好意思再睡北胤的床,这会儿已经和衣躺在了云修替她铺好的小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