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芳韶用手揪了揪眉心,想让自己的头脑清明一些,“我觉得小六爷说的是对的。虽然众位皇子都有可能,但是若说在朝中的根基之深,爪牙遍布之广,无人能与万贵妃母子抗衡。近日,这朝堂里乱纷纷的,那些官员处处与我为难,我也是直面这些人,才知道万贵妃母子的势力到底有多广。”
第158章 京都乱 2
魏芳韶想起近日的心力憔悴,忍不住叹了一声,“我原本就觉得万贵妃一党已有癫狂之相,但谁知跟今晚这一出比起来,竟然丝毫不够看的。除了她们母子,貌似其他的皇子没有这么迫切,陛下的龙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万一龙御归天,太孙继位,如今那些各自在府中的皇子们个个都是王爷,太孙的长辈,日子不会难过到哪里去。只有万贵妃母子,大宝无望,李明琨又成庶人,幽居别所,再无出头之日。只能铤而走险。”
陆琅琅忍不住吐槽,“所以,引梁王的兵力进来,杀光所有皇子皇孙,只留李明琨一个,最后只能让李明琨继位。不是我说,她们娘儿们的想法有点忒离谱了。就算圣人的儿子兄弟死绝了,还有兄弟呢。那到时候,大家都说自己有资格来抢,岂不是更乱?”
魏芳韶叹气,“可是到了那会儿,李明琨跟其他人比起来,更有优势。但如果太孙和众位皇子,只要任何一个活着,李明琨就是最没有优势的一个。”
众人一阵沉默,只有外面遥远而模糊的喊打喊杀的声音在继续。
李霮望着皇宫的方向,“不知圣人怎么样了?”
欧阳昱眉头紧锁,“陛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昨天觐见之时,他告诉我在太极宫的牌匾后面留了一道密旨给我,说是若有异变,便让我率兵来取。当百官的面宣读。”
陆琅琅挑挑眉,“这京都里的人脑子全都不正常,谁知道那圣旨写的是什么?是传大宝之位给李霮?还是怕你来日坐大,命众人取你项上人头?”
欧阳昱失笑,虽知道这后面一种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如今这乱糟糟的形势,实在是有种无从下手的无力感。他手中有兵,却不能轻用,这种无力感,实在是很头大。
陆琅琅两手一拍,“反正如今两眼一摸黑,什么也不知道。就我们几个人,想做什么都做不了。依我看,你连夜出城,先赶回军中坐镇,就以发现梁王踪迹为由,往京城调兵,有重兵压境,我倒想看看谁还能干出点什么来。而我,去把李明琨抓起来。如果真是是万贵妃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我们便以牙还牙,立还颜色。没了儿子,我看她能把那个皇位给谁?”
欧阳昱不答应,“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你留在这里,我安排其他人去抓李明琨。”
陆琅琅摇头,“这个时候,最怕就是不能当机立断。指挥军队,我不如你;浑水摸鱼,你不如我。我到底是在京城长大的,要论地形人脉,还是我留在这里合适。就这么说定了,若是等到天亮,还不知有什么变数。你放心,我就算奈何不了她们,他们也绝对奈何不了我。”
刀山火海,若是欧阳昱自己去闯,他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但陆琅琅要闯险地,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就怕万一。
那南曙宫的汉子在一旁抱拳对欧阳昱道,“将军,自有我等护着小六爷。若想伤到小六爷,必先从我林松的尸体上踩过去才行。”
陆琅琅其实很想独自前往,可欧阳昱一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事到如此,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那就万万拜托你。”欧阳昱站起来给林松作揖。
林松一点头,也不废话,“将军尽管放心。”
陆琅琅不再纠结这事,“行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现在就走。老魏你跟李霮在这里好好待着,千万别被别人用计诈出来。除非我跟欧阳来找你,否则你们可千万别出来。”
魏芳韶听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郑重地点头,“我心中有数,会照顾好他的。”
于是陆琅琅跟欧阳昱带上了兵器,跟着林松翻出了城墙。南曙宫在城外自然有人手,马匹都是现成的。该准备的东西都配好了,欧阳昱牵着马缰,深深地凝视着陆琅琅。
陆琅琅此去栖霞观,可能遭遇万贵妃布下的人手;但欧阳昱前往大军所在,更有可能被田裕设下重重伏兵,围追堵截。两边都是万分凶险,可是不战而退,看着鼠辈在眼前嚣张,实在不是这两口子的风格。
欧阳昱上前一步,将陆琅琅搂紧,在她耳边道,“万万保重。实在不行,远远地动手,杀了李明琨,不要让自己陷入险地。”
陆琅琅点头,“你也是,路上多多保重,早去早回。”
欧阳昱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前额,“放心,我带着大军来接你。”
陆琅琅笑,“我等着你。”
欧阳昱飞身上马,狠狠地两记马鞭,骏马便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去。
陆琅琅对林松道,“我们走。”
林松也是南曙宫内屈指可数的高手,否则也不会做到京都的堂主。两人也不要马匹,只施展轻功,朝着栖霞观而去。
栖霞观外果然有人潜伏在暗中,不过大概是看一夜平安无事,便松懈了几分。
陆琅琅低声对林松道,“你留在外面,若是有什么,也好有个后手。”
林松对于陆琅琅的身手还是信得过的,“小六爷,你多加小心。”
陆琅琅微微一笑,眼里带着生猛的杀气:敢烧了我家房子的混蛋,你给我等着。
她轻轻一跃,像一只夜鸟,翻过了栖霞观的围墙。
栖霞观里清冷一片,倒是有一个院落,有些微的光亮。陆琅琅没有冒然前进,伏在一处屋顶上查看了一会儿,果然那院外还埋伏了两个人。陆琅琅捡起了两块碎石头,弹了过去,点中了那两人的穴道。
她心中冷笑,只看栖霞观里这样的情景,就知道京中之乱,跟万贵妃肯定脱离不了关系。别的皇子府里一个活口不留,他这里,荒郊野外的地儿,看得像个龙蛋似的。
她跃上了屋顶,伏在上面听着屋内的动静,下面倒是静悄悄的。
难不成睡了?陆琅琅心想。
这时,下面传来了一点动静,像是有人披衣起身,在屋内走动的声音。陆琅琅跳了下去,摸到了窗边往里一看。屋里站着一个男子,面容瘦削,脸色阴沉,只简单得披了件薄裳,微微皱眉望向京城的方向。
陆琅琅眼睛一转,陡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往后退了几步,放重了脚步声,走到门前,压低声音,“主子,属下有进展禀报。”
李明琨果然立刻就开了口,“进来说话。”
陆琅琅将自己遮脸的方巾遮地更严实了些,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李明琨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京中如今形势如何?”
陆琅琅道,“娘娘算无遗策,那些人已经散布在了京城各处,几位皇子府中,鸡犬不留。”
李明琨哈哈大笑,“马去马归,鱼龙曼羡。我那些兄弟们,可有想到这一日。那宫中呢?宫中如何?”
陆琅琅并不抬头,“属下不知,娘娘只命属下和兄弟们护送主子进京。”
“好。”李明琨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腰带,给自己整理衣衫。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宫,去当面问问他那个好父皇,可有想到,如今这天下还是落入了自己的手中。
李明琨刚走到门口,“那她呢?”
陆琅琅眉头一皱,李明琨问的是谁?总不至于是躺在棺材里被烧成了一具黑炭的三皇子妃吧?
便是这瞬间的迟疑,李明琨的脚步慢了了下来,他转身看向陆琅琅,却没有质问什么,而是返身迅速向屋里走去。
陆琅琅慢慢地抬起头,盯住了李明琨的背影。
就在李明琨的手摸到了匕首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脖子上一阵厉痛,方才陆琅琅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手里的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逼着他往后退了好几步,低笑着说,“三殿下,您是多金贵的人,舞刀弄枪之类的事情,还是让我们这些人来吧。”
李明琨厉喝,“你到底是谁?”
陆琅琅眼睛一转,“我们是谁?哈哈,您这么问的真有意思。三殿下,您也别怪我们,贵妃娘娘太厉害了,连自己的孙儿都下得去手,我们实在担心这京城进得去,出不来。只好请您送我们一程。您放心,只要我们平安脱身,我们一定让您毫发无伤地回来。毕竟日后,还得依仗您呢。”
“你是梁王手下的人?”李明琨眉头深锁。
陆琅琅笑,“您说是就是,我知道贵妃娘娘在外面布置了很多人手,但是我们还是别惊动大家了。我们就悄悄地走,如何?”
陆琅琅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条机关牛筋索,往李明琨的身上一套,一拉,李明琨便被绑成了根杆子。李明琨面色铁青,绝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陆琅琅笑了笑,将弯刀在他的脖子上来回蹭了蹭,就像那屠夫剃猪皮似的,“三殿下,您可务必听进去我的话,否则我的刀……”
“啊……”一声凄厉地惨叫声陡然响了起来,陆琅琅都被吓了一条。李明琨不是在这里给妻儿守灵堂吗?怎么还有女人?
她一眼望去,那床榻上一个女子拥着薄被掩盖在胸口,很明显不着寸缕,长发披散着,面容却没有一丝遮挡。
竟然是陈妜。
第159章 孤身
陆琅琅惊讶之余,很快就想明白了。
难怪万贵妃肯舍了亲孙儿的性命,难怪陈夙肯抛下太孙,上了李明琨的船。原来两家已经通过陈妜绑在了一起。
李明琨倒是敏锐,“你认识她?”
陆琅琅略带笑意,却丝毫不漏口风,“有皇子妃和两位皇子在侧,连头七都没过,三殿下居然如此艳福不浅,实在让我等羡慕不已。”
陈妜已经快吓死了,顾不上穿衣服,尖声狂呼,“有刺客,快来人,有刺客。”
陆琅琅翻了个白眼,“闭嘴,你再喊一声,我便在殿下的身上弄一个窟窿出来。”说完,也不待陈妜的反应,直接压着李明琨走了出去。
外面的守卫已经被这一声全都惊动了,这才发现守在小院外的人已经都被制住了穴道,根本无法示警了。
那个守卫头领气得青筋毕现,“何方宵小,竟然如此猖狂?”
陆琅琅刀下一用力,李明琨顿时惨叫一声,脖子上已经见了血。
陆琅琅笑道,“我这人胆子小,你们说话和气点,不然我手抖狠了可怎么办?”
那守卫头领气得脑子嗡嗡作响,“你是谁,要做什么?”
陆琅琅笑,“殿下,麻烦您解释一下,我懒得说那么多。”
李明琨只觉得脖子上的伤口疼痛不断的传来,心知这个刺客嘴上虽然笑呵呵的,可是下手就刀刀见血,把她逼急了,真的会取了自己的性命,“她是梁王的人,要我跟她去,确保梁王的人能全身而退。”
那守卫头领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他是万贵妃的心腹,对于万贵妃的计划心知肚明,万贵妃根本没有准备放过今夜在京城作乱的那些梁王的人。而这些被梁王派来京城的人,摆明了就是梁王的弃子,有了这些“心怀不轨”的乱贼,这戏才能唱得下去。那么这些人里,真的有几个亡命之徒,那还真的干得出这个事来。
那守卫头领只好安慰道,“姑娘,你放了殿下,想要富贵荣华,要什么有什么,何必闹得不愉快呢。”
陆琅琅哑声道,“我也不想的。你看,原来殿下静悄悄的,一切都挺愉快的,可偏偏床上那位哇啦一嗓子,大家这才不愉快的,不是吗?”
陈妜这时已经穿了衣服跑了出来,哭着问,“殿下,你怎么样了。你这个贼人,你放了殿下,我愿意做你手中的人质。”
陆琅琅冷笑,“玉碟上有名有姓的三皇子妃如今都成了块黑炭在棺材里躺着呢,你一个孝期通奸、在灵堂外面跟人颠鸾倒凤的女人,你自问可值三个铜钱?”
陈妜脸色唰的一下涨的通红,整个人抖得像筛糠一般,“你,你知道什么,我对殿下乃是一片真心……”
陆琅琅懒得理她,刀光一闪,李明琨的手臂上就多了一道伤口。伤口不深,但是因为李明琨是被牛筋索紧紧勒住的,那鲜血喷出了老远,极为惨烈。谁看着都疼。
李明琨就更疼了,他冷汗都下来了,头晕眼花腿发软,差点就跪在了地上,“你,你别说了,这里你帮不上什么忙,回里面去待着吧。”祖宗,别添乱了。
陆琅琅啧啧两声,“三殿下果然怜香惜玉。”
赶紧有人上前,劝说陈妜。陈妜只好哭哭啼啼地被人扶走了。
李明琨强忍着疼痛,“姑娘,我母妃既然说了会抬手放你们走,她自然言而有信,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陆琅琅将他身上的机关索一拉,李明琨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陆琅琅原想将李明琨无声无息地抓走,但此计拜陈妜那声尖叫功亏一篑,现在只能离开了栖霞观再说。
她冷笑,“没办法,我也有心上人,为了我的心上人的安慰,我只能冒这个风险了。我不跟你们磨蹭,你们找辆马车来,你们要是信不过,就在后面远远的跟着。若是冒然上来,可别怪我手不稳。”
那些人无法,只好将陈妜来时的小车驾了出来。陆琅琅担心那车里有不妥,索性一刀劈了过去,将那车厢削成了半截。车顶轰隆一声摔落在了地上。众人没想到她刀法如此了得,被吓得一跳。
陆琅琅趁着众人这一分神的机会,压着李明琨上了车,然后嗊咚一声,将他脸朝下压在了车厢的地面,也不管他是不是鼻子被砸扁了,直接策马离去。
那些守卫傻了眼,忙乱哄哄地牵起了马匹,追了上去。
在一旁密林的林梢上旁观的林松也愣住了:小六爷,你计划里没有这一出啊,这怎么办?能不能给点暗示?
眼见陆琅琅驾车跑了,林松直挠头,不管了,先追上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