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霮忙把偷摸的视线从那白花花的一片上挪开,开始在房中翻找了起来。
欧阳昱仔细留意了一下那些地板上的衣物,心中对这三人的身份顿时就有了数。他走到了那软榻上,在秦处安的面前蹲下,反手用刀柄挑起了秦处安的下巴,细细打量着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秦处安本在癫狂的兴头上,却突然被人制住动弹不得,骇得脸色都变了。如今这人居然蹲在了自己的面前,敢跟自己面对面,秦处安本能地觉得不好。
欧阳昱见他那滴溜溜转的眼珠子,想到他居然敢给陆琅琅下药,心中火气很大。他压着嗓音,换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口音,“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取你性命,为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秦处安额角的冷汗流进了眼睛里,他拼命眨眼,全是哀求之色。
欧阳昱在他身上一戳,秦处安觉得喉咙处的陡然一松,便能开口说话了,“英雄,若是为了钱财,我可以出双倍的价钱。”
欧阳昱嗤笑了一声,“不是钱的事,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也讲道义的。”
秦处安忙道,“便是不要钱财,也总有想要的东西,只要你说,我都能办到。”
欧阳昱嘿嘿了两声,“让你说话,并不是让你巧舌如簧,出钱的人让我问你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晚时候已经到了,你想要什么样的报应?”
秦处安吓得人都软了,“英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生平……”
“你生平淫人妻女,只要你看上的,你下药威逼,不到手不罢休,这京中无数的妇人沦为你的掌中玩物。若有不顺从的,便构陷罪名,害得人家破人亡,我说的是不是?”欧阳昱手中那匕首锋利的尖端在他脸上慢慢地移动。
李霮看一旁听欧阳昱这么说,心中不由得大骂这个秦处安真是无耻禽兽,便是一刀捅了他,都便宜他了。这时,他正好手下摸到了一处暗扣,他用力一按,那柜门便打开了。里面是一排药瓶,上面写的都是些香艳无比的药名,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的了。李霮用手指在柜门上轻轻敲了敲,示意欧阳昱看过来。
欧阳昱再次点住了秦处安的穴道,然后走了过去,拿起了一瓶,放在手中细看。
李霮低声道,“这么多药,他也不怕精尽人亡。”
“他这是给那些他看上的女人准备的。”欧阳昱一想到这些药秦处安也用来对陆琅琅下手,心中更是愤怒。可是他眼睛一转,有了个更妙的主意,他原本想今夜狠狠折磨一下秦处安,将他弄成个废人,先给陆琅琅出口恶气。不过,有了这东西,完全可以物尽其用啊。
“都拿过来。”
李霮有点被吓到了,“不会吧。”
欧阳昱冷笑,“不会什么,他生平就喜欢用这些东西害人,如今让他自己也尝尝。”
然后将那些药粉全部都倒进了一盘的酒壶里,随意晃了两晃。然后过去给一个歪在一旁的小厮给灌了一口。
秦处安陡然明白了什么,双目瞪得老大,目眦欲裂。
欧阳昱冷声道,“这些药,你用掉的必然不止这些,现在有的这些,也不知道你会用在谁的身上。那么今夜,我便一分不少地都还给你。须知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做过的一切,你自己慢慢受着。想必那些死在你手里的女人,看到你有这样的报应,必定是痛快的。”
那个药发作得极快,那个小厮虽然仍然不能动弹,但是已经鼻息粗重,两眼发红,已经理智全失。
欧阳昱又将秦处安身下的那个小厮拖了出来,灌了一小口,最后才捏开了秦处安的下巴,将那壶里的药酒尽数全灌进了秦处安的口中。
秦处安的眼睛吓得都快掉出来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东西喝下去会发生什么。便是一点点,也会让人丧失理智,那些药粉足够百人使用了,如今全灌进了他的腹中……
随后,欧阳昱只解开了那两个小厮的穴道。那小厮双眼发直,两手摸到了秦处安的背,就扑了上去。秦处安仍然还残存了些理智,可已经无计可施,只剩下分外恐惧的绝望。
欧阳昱冷笑着,“怕吗?感受一下那些无辜的女人被你□□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秦处安陡然发出一种古怪的呜咽声。
李霮看着那个趴在秦处安的背上几乎发了狂的小厮,“那个……秦处安罪有应得,可是这两个,我们会不会伤及无辜啊?”
欧阳昱用下巴朝旁边示意,“看到没,那是小厮的衣裳鞋袜,衣裳光鲜不陈旧,鞋底却磨损甚多。楼下没有人守着,并没有防备之意,足见此二人跟他关系亲密。能跟在这个畜生身边的,而且还如此曲意逢迎的,你觉得秦处安做的那些污糟事里,能少得了他们的份儿?”
李霮连连点头,就这两句话的功夫,那床榻之上的“风景”,已经不是他这个孩子敢直接目睹的了。他一边心中大呼,回去洗眼睛,一边问欧阳昱,“那我们现在?”
欧阳昱笑了笑,“非礼勿视,我们先走。”
正说着呢,窗子突然被轻敲了两下。欧阳昱走了过去,只将窗子打开一条细缝,“怎么了?”
陆琅琅低声道,“有些不太对,你出来看看。”
第157章 京都乱 1
欧阳昱忙从窗口钻了出去,身形闪了闪,就上了楼顶。
这个小楼上面还有个阁楼,高度倒是不低,可以看到些远处的光景。
京城里四处火光乱晃,不知何处而来的人马,在喊打喊杀,四处哭喊声,鸣锣声,奔走呼喝声,乱成一团。
欧阳昱眉头一皱,“这是哪里来的兵力进城了?”
陆琅琅侧目,“不会吧,怎么悄无声息的就进来这么多人?你的手下都干什么吃的。”
欧阳昱莫名地背了个锅,他有些无奈,“从来没有皇帝把大军和京畿守卫权放在一个人手里的。我手下的兵,无诏不能靠近京都。而且这次是秘密奉诏进京,我只带了十来个人。”
李霮在下面扒着窗棱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陆琅琅想了一下,低头告诉他,“有人造反了。”
“啊?”李霮忙向远处望去,“这都什么人,这么嚣张?连火都放起来了。”
陆琅琅朝他指的方向看去,越看越眼熟,“这怎么好像是我们府上的方向……哎,真是我们府上啊。”陆琅琅顿时怒了,“那个混账王八蛋,敢在我们府上放火?”
烧起来的不止一处,但是就数将军府的火势最高,而且越来越旺。
欧阳昱跟陆琅琅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怒。
事情不太不对啊,这京都里对欧阳昱看不惯或者恨得牙痒的,确实不少。但是敢跑去将军府放火杀人的,实在是找不出来啊。而且今夜这阵仗,一进城就先奔着将军府去了,这得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
“梁王?”陆琅琅跟欧阳昱异口同声。
“啥?梁王?”李霮以为自己听错了,“不会吧,姐夫,他不是……”
陆琅琅连忙嘘了他一声,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你不然直接进去跟里面的人说明身份吧,有你这么藏头露尾的吗?都快把自己的家底抖掉了。”
李霮连忙捂住嘴,回头看看那三人。那三人已经胡天胡地,完全不知道自己姓谁了。李霮忙转回头来,拍拍心口,安慰一下自己。
欧阳昱不管他,问陆琅琅,“府里有多少人守着?我们先召集人救人?”
陆琅琅稳坐钓鱼台,面有得色,“不用。来了京城之后,我借口修花园,挖了条地道,通往隔壁街的一处民宅。素奈知道地道入口,我早跟她说过,要是有什么不对,就带人赶紧溜。”
欧阳昱目瞪口呆,“挖了条地道?!”
陆琅琅点点头,“我特地请南曙宫的机关高手过来看的,那人也挺遗憾的,说这里土质不太适合,否则还可以修个地宫。”
欧阳昱失笑,“可真有你的。”
李霮在下面小声问,“哎,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欧阳昱想了想,“我们没几个人,不能硬抗,先去把老魏弄出来。那个家伙啥也不行的,别再被人抓了,回头可就麻烦了。”他跳了下去,对李霮说,“你出来。”
李霮连忙爬了出来,心惊胆颤地扒着窗口边,“干吗?”
陆琅琅也从楼顶翻了下来,“把手给我。”
李霮不明所以,接过陆琅琅和欧阳昱一人拉住了他一只手,腾空而起,迅速向前掠去。
李霮从那么高的地方被他倆直接拉了下来,先是被吓得差点喊出来,待咬着牙关适应了这种飞速的腾挪跳跃,要不是这里是公主府,他开心得简直想大喊起来。夜风扑面而来,刮得他脸上的面巾忽忽地飘动。他忍不住说了一句,“我终于知道身轻如燕是什么感觉了。”
陆琅琅听得差点儿岔气,“对,身轻如燕,我倆是左右翅膀,你是中间那一大坨。你到底在兵营里都吃什么了。”
李霮连忙住嘴了。
三个人在京都的巷子里狂奔,幸好那些夜袭的人暂时还没顾上魏芳韶宅子所在的那一块儿。他们顺利地避开了那些喊打喊杀的人,赶到了魏芳韶的宅子。
魏芳韶已经被外面那破城似的动静给惊醒了,正披衣站在小院里听着外面的动静。一看他们三个从天而降,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他们三人。
魏芳韶忍不住苦笑,“你们两个又干了什么?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欧阳昱苦笑,“我倒是希望是我弄出来的。可惜不是我。有叛军在城里,为数不少。你瞧瞧那火势最大的一处,就是我府上。”
魏芳韶,“什么来头,敢在你们两口子头上动土?”
欧阳昱摇头,“不知道。现在赶紧的,赶紧跟我走。”
魏芳韶一想就明白了,好在他府上人口简单,统共也没几个。
陆琅琅带着众人在夜色中左拐右拐,绕到了一处坊间,敲了敲门,里面有人警觉地低问,“什么人。”
陆琅琅伸手在门上敲了三长一短两回,门立刻被人打开了,将他们迎了进去。
魏芳韶惊疑地四处张望,“这是哪里?那些人是否会找过来。”
陆琅琅一屁股坐下去就累得不想起来,一边瞪着李霮猛甩手臂,一边答魏芳韶,“放心,这里是一处地下赌场,不是那些人今夜的目标,除非他们今夜准备屠城,否则不会找到这里的。”
“那外头到底是什么人?”魏芳韶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欧阳昱挠头,“一进城就先烧我的房子,这么冲天的怨气,我闻着像是梁王这个没脑子干的。可是谁给他的胆子,这么嚣张地进来,就不怕被瓮中捉鳖?而且,这么多人,是怎么绕过京畿守卫的眼线,悄无声息地钻进京都的?”
魏芳韶在心里默默地将京中各路人马扒了个遍,如今桌面上摆明的角逐力量有三股:其一,太孙,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虽然如今看着有些摇摇欲坠;其二,众位皇子,包括刚被放出来的李明琨,就算他是个庶人的身份,可是架不住有个千手观音一般,东拉西扯的贵妃娘;其三,被欧阳昱追得四处逃窜、犹如丧家之犬的梁王。
他思来想去,“如果是梁王,他手里已经没有多少兵力了,就算控制了京城,他手里那点子兵力,能做什么?肯定坐不稳大宝之位啊!”
“但是如果闯进我的府中,拿住琅琅作为价码,跟我谈判,让我暗中放他一马呢?”欧阳昱问。
“这倒是极有可能。京都占地甚广,城墙虽然宏伟气派,不过才不到三人高。京畿的防卫可谓易攻难守,但是只要是发现了敌迹,想要追杀却是不难的。除非京中的内应已经答应了事成之后,让他安然离去。如果这样的话,我要是梁王的话,我也会试试看。成了,抓了小六爷要挟你;不成,反正已经留好了逃跑的路了。梁王已经走投无路,垂死挣扎,或许会做此一搏。再说了,又不需要梁王亲身前来,派来人马即可,并没有太多的风险。”
陆琅琅不解,“可是这样对京中的内应有什么好处呢?梁王事成,他随时可能暴露,有通敌之罪;若是不成,梁王跑了,或者被抓住了,寻根究底,也可能把他挖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如今什么都是猜测,他们如同盲人摸象,心中实在没底。
这时,外面有个中年的汉子恭声询问,“小六爷,属下有要事禀告,不知是否方便进来。”
陆琅琅扬声,“请进来说话。”
那汉子进来行了一礼,也不废话,“方才有消息传来,离这里最近的五皇子府,被那些不明人士血洗全府,一个活口都没留下,那些行凶的人已经赶去了六皇子府中。目前就京中的动静来看,好像除了将军府以外,就属几位皇子府的动静最大。”
陆琅琅难以置信,“什么也不干,就跟皇子们过不去?就算他全杀光了,那皇位也轮不到他梁王啊,他费这么大的劲儿干什么啊?”
欧阳昱陡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若是,他不杀光呢?只留下一个呢?”
“借刀杀人?太狠了吧。”李霮也想明白了。
陆琅琅也头皮发麻,“值得吗?”她一向以为自己够心狠手辣的了,可是跟京都这些人比起来,她简直跟庙里的菩萨差不多了。
“这人到底是谁?”魏芳韶眉头紧锁。
还真不好说是谁,太孙刚被皇帝呵斥,或许会铤而走险,但是他手中并没有权力让京畿防卫听命于他;各个皇子们倒是都有可能,一时间谁都说不好。
“怎么办?”这回陆琅琅都挠头了,“就我们这几个人,杯水车薪,无济于事;难不成干坐着等到明日,看哪个皇子没死,就是哪个?然后把他抓起来?”
欧阳昱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你不用去想原因,我就问你,谁最可疑?”
“李明琨,万贵妃。”陆琅琅立刻回答,“虽然人人都可疑,但我就觉得是他倆。”
李霮小声嘀咕,“靠谱吗?当年你还一直说我是太孙呢!”
陆琅琅伸手啪得一声打在他后脑勺上,李霮立刻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