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两村再是不和,也不会为难一个小孩儿,是故苏重华放心大胆地越过边上的人,小腿翻飞,跑得飞快。

姜琴娘暗自松了口气,不然要是苏重华问起来,她还不晓得要如何跟他解释人心无耻。

但,谁都没想到,就在苏重华经过姜祖德之时——

啪叽!

摔了!

“重华!”姜琴娘心都提了起来,她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恰见着姜祖德收回绊人的脚。

小孩儿摔的很惨,乡野田埂窄狭小,摔下去就滚了好几圈,手里的草叶蚂蚱掉了,手心也给蹭破了皮,一身是泥,整个人都被摔懵了。

“重华,重华有没有摔疼?”姜琴娘蹲下将人抱起来,心疼的眸子刹时就起了水光。

小孩儿茫然地看着她,小包子脸一皱,哭唧唧的说:“娘,疼,手疼……”

“哈哈哈哈,该!”姜祖德却是哈哈哈大笑起来,他手指着苏重华笑的前俯后仰。

两村的人同时看着他,都是做母亲的,有妇人皱起了眉头,便是那等地痞也不屑起来,毕竟,再痞他们也不会去欺负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

楚辞几步上前,将苏重华浑身上下检查了番才道:“不用担心,没伤到骨头,一点外伤。”

姜琴娘抽了口气,她逼回眼梢的湿润,起身扬手,恶狠狠地给了姜祖德一耳光。

“啪”一耳光不不解恨,她怒气中生,反手又撩过去。

“啪”又一耳光,直将姜祖德扇得牙龈渗血,眼冒金星。

姜琴娘手心发麻,指尖止不住地发抖,她仇恨地盯着姜家人,一字一句地道:“我苏姜氏和你们姜家,没有半点关系,他再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我能叫他去死!”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此时后来的罗村人才察出不对来。

姜祖德被面颊的痛给拉回神志,他嚎叫起来,转身就找姜父做主:“爹,她打我,她敢打我!”

姜父暴跳如累,上前一步,抡起拳头朝着姜琴娘就打:“反了你,敢为了个小畜生打你弟弟?”

电光火石间,姜琴娘只觉劲风拂面,她忍不住闭上眼,准备生生受了。

“嘭”一声巨响。

她非但没感觉到疼痛,耳边还响起了楚辞低沉的声音:“没事,莫要害怕。”

那一瞬间,她的心忽的就安定了。

姜琴娘睁开眼,赫然见楚辞挡在她面前,而姜父已在一丈开外,狼狈地坐在地上,一时半会起不来。

她愣了愣,有些没明白这是怎的一回事。

然而,旁的人却是看的清清楚楚,连苏重华都看到了。

他崇拜地望着楚辞,轻轻拉了拉姜琴娘的手,叽里咕噜的道:“娘亲,你快看先生的手,金黄色的那是什么?好厉害呢!”

第24章 让我帮你

阳光下,楚辞摊开手来,姜琴娘就看到那只原本修长白直的手浑然变了模样。

金灿灿的颜色,在艳阳下闪烁出刺眼的芒光,从指间到手腕,像是被金子浇铸了一般,沿着五指轮廓,覆上了一层古里古怪地套子。

那套子五根指头分明,除却颜色和大小不一样,倒和真手一般无二。

更为稀奇的是掌心位置,好似嵌着几颗龙眼大小的宝石。

楚辞并未多解释,随后一挥,劲风陡生。

“轰”的一声,众人就见他脚边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顷刻粉碎,力道之大,骇人惊闻。

姜父心有余悸,刚被一推,胸口就隐隐闷痛,他被姜母搀扶起来就开始撒泼:“大伙都看到了,姜琴娘你这个不守妇道的东西,勾引野男人还敢打为父,你要被天打雷劈的知不知道!”

姜琴娘脸很白,白的像深秋霜叶,分明没表情的,可却透出一股子的寒凉。

楚辞看她一眼,心疼坏了,他眸光一厉,扬起下颌厉声道:“就凭你这句话,敢污蔑有功名在身的举人,我就能让你下大狱!”

众人一惊,挨着姜家人站的罗村人连忙走开几步,划清距离。

姜父脸色变换,再是没学识,那也是晓得举人老爷轻易得罪不得。

姜祖德不忿,他怨毒地看了姜琴娘一眼,拉拽过姜母,从她怀里摸出一张白纸黑字的契来:“管你是不是举人,这是我姜家家务事,姜琴娘是我姜家人,要打要骂和你没关系。”

姜琴娘震惊,她看着那张纸契,一时就回不过神来。

楚辞冷哼,上前几步接过那纸契,飞快扫了眼,随即皱起了眉头。

姜祖德一张脸红肿着,但他表情张狂,满目恶意:“苏大公子死了,大殷律典规定,凡是身死之人订立的纸契,两年后便是废契!”

姜琴娘红唇微张,愕然地倒退两步,这等规矩她从未听闻过,此时她看向楚辞,希望他能说是假的。

楚辞暗自朝她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姜祖德所言不假,苏大公子当时签契,让姜琴娘同姜家断绝了关系。

可如今人死了将近三年,这张契就是一张废纸,除非苏大公子在死前同苏家老夫人古氏另有类似承继的契,才算有效。

契若不作数,纵使姜琴娘名讳之前还是能挂着苏家的姓,可姜家就还是她娘家!

往后姜家人上门,她便不得不招待不说,若要姜家人一口咬定她不孝,便是闹到公堂上,她也站不住脚。

姜琴娘只觉天旋地转,心不断往下沉,像是要沉到九幽深渊去,日月无光,看不到半点希望。

孝道大过天,她不用想都明白,往后姜家一门定然会死命扒着她,从她身上吸血,非得将她骨髓都出来不可。

“呵,”她低笑起来,笑声苍凉凄婉,还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想要我再顺着你们,你们做梦!便是千夫所指万人唾沫,不孝不义,我也绝对不会给你们半两银子!”

她挺直了背脊,笔挺如松,又圆又大的黑瞳中,好似生出明艳星火,灼热透亮。

似乎没想她居然这样烈性,姜父暴跳如雷,碍于楚辞又不敢动手。

她深呼吸,又斩钉截铁的道:“至于我每年帮衬送来云村的银子,你们也休想染指半分!”

话说道这,起先被姜祖德喊来,又莫名打了一架的罗村人此时才回过味来。

当下就有人怪叫道:“好你个姜家,拿乡亲当木仓使呢?你们这是安的什么心?”

“就是,忒不厚道,你们想要银子自己要去,让我们全村的人给你们出头,要点脸!”

……

罗村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直说的姜家一门脸色涨红,丢脸又丢人。

“都聚在这作甚?”冷不丁一声洪钟喝声传来。

众人回头,就见里正分开人群走了进来。

里正是个年约五十有余的老翁,皮肤粗糙黝黑,穿着短打衣襟,半只裤脚还挽着,打着赤脚。

他一见姜琴娘,又见这阵仗,心头咯噔一下,脸上带起笑道:“琴娘,何时回来的?怎的没跟成叔说一声。”

作为罗云村里正,别人不知道,罗成却晓得每年苏家在采买蚕茧之时的照拂。

每年罗云村卖给苏家的蚕茧那都是最好的价,捱到年底,苏家还会给大伙发放过年的年货,这些都可是姜琴娘的特意吩咐过的。

是以,纵使姜琴娘是晚辈,又是从罗村出去的,但罗成从来不摆长辈的架子,对她客客气气的。

姜琴娘眼睛有点湿,她抽了抽鼻尖,软和口吻道:“成叔,我怕是不敢回来了,有人眼红公输兄弟每年送回云村的银子,非得让我管大家伙要回去填窟窿!”

罗成一惊,白青松在沙场上结识的异姓兄弟公输,这人他知道,而且事关村里的事,姜琴娘都不会绕过他私下里瞒着。

所以,他也很清楚公输每年送回来多少银子,姜琴娘又分了多少下去,年年都是如此。

他脸一板

,扫了姜家一眼,没好气地哼道:“是不是你爹娘和兄弟逼你了?”

不等姜琴娘回答,罗成气的随手折了根桑树枝,叶子都没来得及扯下,呼呼地照着姜父就抽下去。

“姜瘪三,你怎这样黑心肝,死人钱财你都吞的下去,怎么不把你噎死了?”罗成边打边骂。

姜父哎唷直叫唤跳脚,可又不敢反抗。

教训完姜父,罗成又挨个教训姜家其他人,轮到最后姜家高祖,他哼哼道:“姜高祖,您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好意思惦记小辈儿的东西?”

高祖很没脸,他剜了姜父一眼,拄着拐杖转身就走。

姜父和姜祖德偷摸着跟着就要走,却不防楚辞开口了。

“慢着!”只两个字,却像钉子一样将姜家人钉在原地,“听闻你们家的准备考秀才?”

他虽然是在问,可也没指望有人回答,径直自顾自的道:“欺善怕恶,德性败坏之徒,便是考上了也只是大殷蛀虫。”

姜父心头涌起一股子不好的预感,果然,他就听见楚辞继续说——

“作为白泽书院的先生,有功名在身的举人,我楚某人还是能给县学去一封信札,建议罢除此等小人的参考资格!”

这话像一块大石头,哗啦滚下来,轰得落入湖泊里头,掀起巨大风浪。

姜家人,特别是姜父姜母还有姜祖德这会才反应过来,晓得彻底完了。

第25章 没你的事

姜祖德白着脸,愣愣地反应不过来,姜父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了。

“举人老爷,举人老爷是小的不对,您行行好,不要写信,不要写信,祖德是咱们全家的希望啊!”姜父一把鼻涕一把泪,还不断给楚辞磕头。

罗成表情很是一言难尽,他环顾一圈,吼道:“都看什么看,该下地的赶紧下地去,全散了,下回再惹事,看我不挨个抽!”

罗村的人有些不太好意思,如今真相明了,大家伙明白过来是被让姜家给耍了。

脸皮厚的,当即上前来跟姜琴娘道个歉,说两句好话才离开。

云村的人三两也散了,不多时除却浑然不知要如何办的姜家,还有那等想看热闹的,田埂子上也就只有几户人家。

楚辞慢条斯理地收了手上那金黄色的套子,也不知他将那东西搁哪,随手翻转就没了。

姜祖德此时回过神来,他吞了吞口水忌惮地看着楚辞,拉过姜母,怂恿道:“她是你的女儿,你开口求她,她不敢不听,你快求她。”

姜母畏畏缩缩,期期艾艾的道:“琴娘,祖德是你弟弟,事关他前程,他若考中了秀才,你在苏家也有脸面不是,你就不要太计较了。”

姜琴娘懒得再多看姜家一眼,她自顾自给苏重华揉拍身上的泥屑,一言不发。

姜母扭着手又说:“琴娘,祖德他课业很好的,私塾先生都说,他这回一定能考中,咱们老姜家要出读书人了,你就行行好,让这位先生不要写信了,娘这里给你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