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1 / 1)

徐元嘉的手很凉,想来此时心里也是很不好受。

“没怎么想,他们对我而言,是无关紧要的人。”感觉到魏宁手上传来的温度,徐元嘉感觉四肢渐渐回暖,他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睫缓缓分析,“前朝覆灭,已有三百余年,大齐的皇帝,都换了七八个,他们三百多年没复辟成功,不过是一群废物罢了。”

魏宁说:“那倒也不能这么说,陛下身子不好,这几百年来,换了许多朝臣,民间也有许多怨言。”

上朝的时候,他们每日都说,皇帝万岁万岁,皇帝连百岁都活不了。

纵观历史,最短的王朝不过百日便被推翻,前朝也仅仅延续了百余年,齐朝如今已有三百余载,举子作弊,都能作出个第一名来,武将和文官之间矛盾愈演愈烈,在许多方面,已然隐隐有了破败的征兆。

只是京城之中歌舞升平,看不到的地方,皇帝从来不去看。成年的皇子们只顾着争权夺利,看不到,也根本无心去关注这一些。

代王已经算是其中比较好的,但代王也绝不会是个明君。

徐元嘉颇感意外,突然伸出手来,摸了摸魏宁的后背。

魏宁被他微凉的手一激,瞬间汗毛倒竖:“你这是做什么?”

徐元嘉说:“我这是在摸摸看,是不是子规的骨头长反了。”

荣国公府,魏宁祖父和父亲,两代都是忠臣,他平日里隐隐察觉魏宁可能并没有表面那么对君主忠心,他没料到魏宁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魏宁抽了抽嘴角:“别闹,我正经和你说话呢。”

徐元嘉琢磨着魏宁的态度,心也放了下来,整个人都放松许多:“我自然也是在同子规说正事。所谓的前朝遗孤,说他们是废物,还是抬举他们。真要是有那个能耐,怎么会把自己的主子丢了,现在随便在外头找个人回来,就拥护他上位,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魏宁道:“兴许是他们缺少一个好的领导人。”

团结的狼群,被杀死了头狼,可能就会乱做一团。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的力量再大,若是没有人凝聚起来,那不过是一盘散沙。

徐元嘉的能力非常出众,不仅仅是学习能力,还有领导和组织能力。

他平日里在他面前并不遮掩坏的一面,可是在外头总是戴着虚伪的面具。

至少荣国公府,半数以上还觉得徐元嘉是朵柔弱可怜的小白莲,如果让他来做这些人的领导人,假以时日,复国也不是不可能。

徐元嘉静静地看着魏宁,突然抛下一个重磅炸弹:“魏子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造反?”

第82章

魏宁心猛地一跳, 他伸手去捂住徐元嘉的嘴:“你在说什么胡话!”

徐元嘉也真是的,什么话都敢乱说。

徐元嘉把魏宁的手拿了下来:“这里是世子府, 还是我们两个的住处, 关上房门说的悄悄话, 又不是什么别的地方, 子规还担心什么隔墙有耳不成?”

魏宁没好气的说:“要真担心这个, 我要在你说前朝余孽的时候,就该捂住你的嘴了!”

造反是大事,前朝余孽难道就是小事不成。

即便没人,这样造反的话题也不能这么简单挂在嘴上。

他自认为自己的胆子已经是够大了,但比起徐元嘉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徐元嘉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不是对方上一世不仅帮扶着越王上了位, 最后还在越王上位之前把人给弄死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徐元嘉的行为那也和造反差不多了,不都是换了个皇帝,唯一的区别在于, 上位的还是姜家人,而不是徐元嘉自己。

徐元嘉重新坐好:“那你这么害怕做什么?就因为我戳中了你的内心隐秘?”

其实仔细想想,魏宁的动作已经很明显了, 初见的时候,对他说的那番话,还有背着他搞的那些小动作。

他没有刻意去窥探魏宁的秘密,但两个人亲密无间的相处了这么多天, 一些东西不需要魏宁说得明明白白,他也能揣摩个八九不离十。

“什么内心隐秘,我是觉得我上了你这艘贼船,吃亏的很。”

徐元嘉的话,其实说的不错,他确实有这一方面的想法,但是还没有完全确认,

毕竟像造反这种大事,一旦开弓,根本没有回头箭。

他不知道上一世徐元嘉同这些前朝余孽接触没有,但看徐元嘉这样子,他估摸着也只是和对方相互利用。

不,更准确的说,徐元嘉根本就是单方面利用,颇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在里头。

这样的徐元嘉,真的能够完全值得他信任么。

尽管这一世他和徐元嘉是夫妻,对方表现得也很好,但要达到彼此双方毫无保留的那种地步,他们两个两个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你说话应当慎重些,再这样,再这样……”魏宁话卡壳老半天,一时间想不到什么更好拿捏住徐元嘉条件。

徐元嘉在意什么呢?权势功名,还是绝色美人?

权势,稳稳当当走下去,徐元嘉的官位低不了,至于绝色美人,那些个所谓的绝色美人还不如徐元嘉长的好看,肯定成不了。

他这辈子把徐元嘉娶进门,到底是娶了个什么人呐!魏宁不自觉心中感慨万千,他总感觉自己死去的爹娘棺材板都按不住了,肯定想跳出来骂他这个不孝子一顿。

徐元嘉主动接了魏宁的话:“再这样能拿我怎么样?打算把我绑在床上几日几夜不下床么?”

“呸,你可真是想得美。”这不还是便宜徐元嘉,他得多付出多少力气才能让这个家伙几日下不了床。

他想起来之前徐元嘉为他缝制的肚兜,还有扎的那两个小啾啾,估摸着,徐元嘉很可能就是喜欢这种刺激别致的调调,他才不会中了激将法,轻易让徐元嘉得逞。

没能得逞的徐元嘉叹了口气,又说:“好吧,你不喜欢提这个,我就不提。”

如果魏宁真的想要造反,又要自己帮他,那也不可能隐瞒太长的时间,或许是因为他今天提出的太直白太突然,对方有些措手不及,所以才会下意识否认。

魏宁纠正说:“这根本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皇帝如今还算是康健,朝堂中还没乱起来,他暂时还不想这个。

徐元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这个造反的话题暂时就这么结束,他接着问:“你想好了要怎么处置那些人没有?”

魏宁摇摇头:“还没有,怎么,你想到了如何处置他们?”

徐元嘉大大方方地道:“具体怎么做还没完全想好,但主旨就是如何铲除前朝余孽对吧。”

想要复国,必须掌握军权。还有朝中人的支持。

那群人能有什么,不是他说,能够把自己侍奉的主上丢了的前朝余孽,就是一群扶不起的废物。

他对这些人又没有感情,凭什么委屈自己去复一个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国。

魏宁沉默半晌,幽幽挤出一句:“遇到元嘉,他们当真是倒了血霉。”

“难道子规想帮他们复国不成?”

“我可没这么说。”魏宁沉吟半晌,“姑且静观其变吧。”

只是这些时日怕是要委屈了燕九,不仅要长时间戴着那副面具,每天还得在他人的监视下生活。

不仅如此,可能对方还会要求他做一些十分无聊的事情,他也不知道燕九能撑多久。

“私下里慢慢处置便好,还是莫要惊动太多人。”魏宁只想着如何低调行事。

徐元嘉只看着魏宁浅笑,有句话他没说,他是前朝余孽,魏宁想要造反,半斤对八两,都是乱臣贼子,他们天生一对。

不过这话实在听起来有点火上浇油,魏宁既然不乐意听,那他就不说好了。

和那些找寻他的前朝余孽不一样,魏宁这一艘贼船,他上得心甘情愿,而且上去了就没打算下来。

徐元嘉的态度,多少给了魏宁一些信心:“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又可能关系到元嘉你的亲生父母,还是更慎重些为好。”

徐元嘉点点头:“在没有弄明白他们为什么能把我丢了的情况之前,我不会想着做什么的。”

魏宁说的对,身世之谜,他是得好好解开才行。

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被抛下的,怎么现在又装模作样的要找他回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不能白白便宜了那帮人。

见他如此,魏宁舒了口气,明明什么话都没有再继续,两个人像是约定好了一般,接下来的日子里,谁也没有提到那两个话题。

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做了许多,没有好结果的时候,有些事情不管是魏宁或者是徐元嘉,都不准备把它放到明面上来。

时候未到,说太多没有任何意义。

春去秋来,春闱本来是在春夏交接之际,而秋日通常是问斩的好时机。

炎炎夏日本来十分难熬,但对那些被定下罪名,等待秋后处斩的官员而言,今年的夏日实在是太短暂,就好像是一眨眼,昨儿个还是在朝堂之上,今儿个他们便要被绑去游街示众,推至午门斩首。

行刑日的这一天,左琛请了世纪凑,简单的做了伪装,静静地站在人群里看刽子手行刑。

只见一身横肉无比雄壮的刽子手起刀落,一颗脑袋便滚落下来,那赤着膀子的刽子手,也被溅了一身血。

左琛其实也算是将士,但他几乎没怎么见过血,镇压暴乱也都是以恐吓为主,这样直白地面对行刑,还是头一回。

小时候,总是有祖父贴心的遮住他的往眼睛,但现在,他的祖父已经老了,不能再为他遮风挡雨了。

左琛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行刑台,一个又一个,那些官员的脑袋在刽子手的刀下,和西瓜没什么分别。

每一个官员被砍头,他的脸色便煞白一分。

站在他身旁的魏宁道:“既然看不下去何必勉强自己。”

左琛认真答复他:“我只是觉得唏嘘,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事实上,因为离台子很近,他甚至能闻到血腥味。

左琛的洁癖没有徐元嘉那么严重,可站在前端,内心还是翻江倒海,有些作呕。

可只有这样,他更要记住这些人的惨状,因为真的只差一点点,左老爷子可能就没了。

这主要是因了魏宁的功劳,或许还有魏宁的世子夫人徐元嘉的。

因为被牵扯到此次的舞弊案中,明明是正儿八的好苗子,徐元嘉却在一开始并没有得到今上中用,而是同其他进士一般进入到翰林院,做一名小小的编修。

但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徐元嘉便凭借着其出众的学识,从翰林院中出来,成了陛下跟前一名小小的中书舍人。

齐国中书舍人有六,记录天子起居,取资历最深者,替皇帝拟旨,起草诏书。

虽然官职级别不高,却是陛下身边亲近的属官。

徐元嘉的资历还不够,但因为容貌出众,才华横溢,十分讨天子喜欢。

若非徐元嘉帮忙,可能左老爷子就死了。

“你娶了个好妻子。”左琛说,“他比我强很多。”

他一开始觉得,徐元嘉不过是小官出身,还是个庶子,除了一张脸之外,压根配不上自家友人。

但现在他觉得当初的自己仿佛是个傻子,很显然魏宁的眼光比他好多了,娶个老婆还能这么厉害。

魏宁心想,你要是知道了徐元嘉真实身份,只会觉得更厉害的。

“你的夸奖我定然会转达给内子。”魏宁笑了笑,“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