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1)

春二娘和在院子里编竹框的孟大听了便咧开嘴笑。春二娘和孟大虽然不管银子,但知道女儿每次上山都能淘换来不少银子,便也都忍不住欢喜不已。

孟彤给骡子喂了食、水,回灶房准备做饭时,看到春二娘已经在做了,便洗了把手、脸,在院子里歇了会儿,等饭好了,便端了两份饭菜去了祝香伶的屋。

“咳,咳咳。”房门一开,便传来祝香伶有些气弱的咳嗽声。

孟彤忍不住微微皱眉,一边快步往屋里走,一边担心看向伏在桌边写字的祝香伶,“师傅,您上次的受伤是不是没好全啊?怎么突然就咳起来了?”

祝香伶从桌前抬起头,回头冲孟彤和蔼的笑了笑,不紧不慢的道:“为师今年已经九十有八了,就算上次没有受伤,为师也活不过今年了。”

“师傅!”孟彤有些无奈的在她身边坐下,把饭菜摆到桌上,悲伤却从心底一点点的漫了上来。

“别绷着个脸。”祝香伶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爱怜的道,“为师这一生风光过也享受过,功名利禄什么都经历过了,临老还能有你这么个乖巧可心的徒弟送终,这一辈子也算没白活了。”

孟彤一把握住她的手,硬咽道:“师傅,一定还有办法为您续命的,对不对?需要什么药材您说,徒儿帮您去找。”

祝香伶摇了摇头,慈详的反握住她的手,笑道:“先吃饭,吃了饭为师再慢慢儿告诉你。”

食不言寝不语。

吃过了晚饭,孟彤把碗筷端去灶房,便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祝香伶见状一笑,接着她在身边坐下,便慢慢的开始诉说起来,“宗门古籍上有记载,有草名绛仙,三百年发芽,三百年生长,三百年成熟,能添阳寿五十年。时代变迁,苍海桑田,如今这世上只剩下最后一株绛仙草,就生长在萧国圣宫山的禁地里。”

“为师依照古籍记载推断,萧国圣宫中的最后一株绛仙草将于最近成熟,于是便远赴萧国,潜进圣宫山打算偷取绛仙草。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圣宫里的那个老家伙竟然提前将那绛仙草给吞了。”

“只可惜他太过急进了,没等绛仙草完全长成就摘下服用了,结果绛仙草的药力只助他突破了境界的瓶颈,却没能给他增添寿元。”

祝香伶说到最后,解气的笑了起来,“那老家伙比为师还大了七岁,早就撑不下去了,不然也不会没等绛仙草长成就采来服下了。只可惜人力到底没办法与天相抗,他寿元将尽,功力突破了又能有什么用呢?”

孟彤忍不住挑了挑眉,她怎么感觉像是闻到了一丝奸情的味道呢?“师傅,您说的那个老家伙是谁啊?”

“你师伯完颜明月。”

“耶?”孟彤这回是真惊讶了,“师伯是萧国皇族?”在草原上,完颜这个姓氏是王姓。

祝香伶哼了一声,“这代的萧国皇帝已经是他的第四代侄孙了,他当年就因为是萧国皇室中最小的一个孩子,才会被秘密送到我大周,拜入了你师祖门下的。”

“师伯他……”孟彤小心觑着祝香伶的脸色,一边斟酌用词,“……是来当细作的?”

“那倒也算不上。”祝香伶想起往事,也不禁有些唏嘘,“你师祖母当年生为师时难产了,需要绛仙草续命,萧国皇室便以此为条件,让你师祖收你师伯入门,这件事本身其实也就是双方各取所需罢了。”

孟彤心里的八卦之火立即熊熊燃起,她双眼发亮的笑问,“师傅喜欢师伯?”

“呸!我会喜欢那个老家伙?”祝香伶怒目瞪视孟彤,“是那个老家伙想老牛吃嫩草,看上你师傅我了。”

“哦”孟彤这一声抑扬顿挫的“哦”音,直“哦”的祝香伶的脸都红了,抬手就在孟彤的额头上敲了一记,嗔道:“好你个臭丫头,竟然连为师都敢调侃!”

☆、134祝香伶的过去

孟彤“嘿嘿”笑了两声,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道:“师傅,既然师伯是喜欢您的,那您到了圣宫,他不是该欢天喜地的设宴款待你吗?怎么还会打伤你呢?”

“唉,你师伯生性偏执,当年你师祖把为师许配给忠义王时,你师伯就反出了师门,千里奔袭要去刺杀他,后来被你师祖打伤,他含恨逃回萧国,自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祝香伶说着叹了口气,“他自知耐何不了为师,又寿元将近,就想服了绛仙草,功力有所突破后好拉为师跟他一起死。”

猛然打个寒颤,孟彤愕然叹道:“他这是活着不能做夫妻,死了也要霸占您啊?”

孟彤这头还在惊叹不已,祝香伶便向她投来一道凶戾无比的杀人目光。

师傅猛如虎啊,孟彤小心肝颤了颤,立即端正神色,义愤填膺道:“师伯真是太过份了,这么偏激,简直变态啊。”

祝香伶不客气的抬手又给了孟彤一个爆粟。

“疼啊,师傅。”孟彤捂着额头哀嚎。

祝香伶拿眼斜她,“该!叫你没大没小。”她转过身收拾了下写好的手稿,一边又忍不住叹气道:“丫头啊,为师眼看着就没几天好活了,等为师死了,你就上洛阳投奔你大师兄,反正以为师看,你们一家在这山沟沟里有亲人还不如没亲人,去了洛阳有你师兄照应,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

“师傅!”孟彤声音高了两度,“您能不能别总是死啊死的,哪有人总是咒自己死的?”

“为师都九十八,眼看就要九十九的人了,早晚都是要死的,说说又怎么了。”祝香伶不在意的白了她一眼,又道:“你师兄打小就鬼的很,他知道为师不喜欢他,偷偷将为师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却只表现出个七七八八。等为师死了,你就将为师的遗体火化了,送到洛阳交给你大师兄的手上。”

孟彤紧抿着唇,不悦的瞪着祝香伶。

祝香伶知道小徒弟这是恼了,不由笑着安抚道,“好,好,好,为师不说了,不说了。咱们来说说师门和你师兄的事。”

孟彤这才神色略缓,正襟危坐和做出洗耳恭听状。

“咱们师门名为巫门,乃上古巫族所创,自大周立国起,咱们巫门就是守护王朝正统的皇室供奉。只可惜我巫族血脉凋零,到为师这一代巫门血脉已经算是彻底断绝了。”

孟彤不解道,“怎么会断绝了呢?您不是说师祖当初把您许配给了当时的忠义王吗?难道忠义王当时就被师伯给杀了?”

祝香伶有些黯然的摇了摇头,“为师与你师公生有一子,你师公天生心脉就有弱症,没活过三十岁就去了,为师那孩儿也不知道听信了谁的挑嗦,以为是为师害了你师公,为报复为师,后来参与到了夺嫡之争中……”

自古以来参与储位之争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更何况祝香伶的师门本就是皇室专用的供奉,专职拨乱反正。儿子参与到储位之争当中,祝香伶又是这种表情,孟彤了然的点点头,只问,“他还活着?被贬为庶民了?”

“三十年前就下去陪他爹了。”祝香伶说着又叹了口气,道:“你师兄是他的孙子辈,只不过他是庶出,母亲是飘红院的一个伶人,皇帝派人给了那女伶一笔银子就把他抱过来了,他们是想给我下留一条血脉啊。”

留条血脉的意思是,那忠义王的其他后人又做了什么作死的事,把自己玩死了,然后就只留下师兄这一根独苗了?孟彤挠了挠头,有心想安慰祝香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狡尽脑汁想了又想,孟彤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事,“不对呀师傅,既然您这一脉还有师兄在,那巫族的血脉就不算断绝了嘛。”

祝香伶没好气的道,“他娶的那个婆娘不能生育。”

“那……不是还可以娶妾,养外室……什么的嘛。”

祝香伶更没好气了,“那小子倔的跟头驴似的,他说他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娶妾纳小。”

好!孟彤捂脸,都是她的错,她不该哪壶不开,偏提哪壶的。不过没想到大师兄还是个痴情种子,真是可喜可贺啊。

不过听着祝香伶无奈的叹气声,孟彤突然又有些心酸,古人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血脉断绝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恐怕还是再无后人祭祀、供奉香火。

孟彤放下手,抬头看着祝香伶苍老的脸上那种无奈和黯然,脑子一木,张口就道:“师傅,您别伤心了,您不是还有我嘛,等以后我生了孩子就过继一个跟您姓,这样巫门祝氏就不算断绝了嘛。”

祝香伶猛然抬起头盯着孟彤,激动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她抓住小徒儿的手紧紧的握着,不住的用力点着头,哽咽道:“好,好丫头,为师没有看错你,没有看错你啊。”

“师傅。”孟彤反手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您是我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将来的孩子过继一个随您姓不也是应当的嘛。”

“为师这辈子做的最对地一件事,就是收了你这么个徒弟。”祝香伶笑了起来,拍了拍孟彤的手,一脸慈详的道:“你去炕上帮为师把枕头里的那个荷包拿过来。”

“哦!”孟彤听话的起身爬到土炕上,把祝香伶的枕头抱在怀里摸了摸,然后从中间摸出一个全黑带暗纹的荷包来。

“师傅,给,您的荷包。”

祝香伶伸手接过后打开,把荷包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了桌子上。

荷包里只有一张纸,一黑一金两个小牌子,以及一个暗红色的小印章。

祝香伶一样一样的递给孟彤看,“这黑色令牌是冥楼的楼主令,这冥楼是为师年轻的时候弄出来的一个小势力,平日里也没怎么管它,只每三年一次的冥将大选去露一次脸,你要是喜欢呢就去看看,不喜欢的话也不必管它,任它自生自灭就行了。”

☆、135八千两万“零花钱”

孟彤拿过那个看着像是木头,可偏偏份量重的有些出奇的黑色令牌,仔细的打量了两眼,令牌的正面浮雕着一把滴血的匕首,背面则是一个大大的王字。

孟彤用手指摩挲着那滴血匕首的图案,若有所思的问道,“师傅,你这冥楼该不会是个杀手组织?”

不管是冥楼这个名字,还是这令牌上的浮雕图案,都隐隐透出一股黑暗的肃杀之气,让孟彤很难不往这方面想。

谁想祝香伶呵呵笑了两声,说:“你猜的没错,那就是个杀手组织。”

孟彤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身为皇家供奉,总要为皇家的事尽点儿心力,为师当年刚从你师祖手里接过这皇家供奉令牌的时候,正是为师那孩儿参与夺嫡失败之后。”

“为师当时极为厌烦皇室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于是便从皇家暗卫里抽调了一批人组建冥楼,专职处理皇帝想要除掉又不容易除掉的人。“

“诺,这个就是皇家供奉的令牌。”祝香伶捡起桌上那块金色的令牌,塞给孟彤,“打今儿起,为师就把这皇家供奉的担子交到你手上了,以后你再传给你的孩子。”

“啊,啊?”孟彤反应过来,声音顿时就高了八度,忙不迭的把令牌扔回桌上,“不要,不要,皇家的事情一个弄不好就得把命搭上了,我才不要。”想想又气不过,怒道:“不带您这样的,师傅,您祸害我也就算了,还想把我的孩子搭上?”

祝香伶宛尔,“这枚皇家供奉的令牌是由巫门掌门代代相传的,凭此令牌,大周军队可任你调度,见令如见君。”

呐呢?孟彤惊的下巴差点儿没掉到地上去。

她指着令牌,对祝香伶吐糟,“就这破令牌还见令如见君,那万一要是有人想谋反,拿这块令牌不就一反一个准了?”

祝香伶微笑着点头,那意思明显就是说孟彤说的没错。

靠,这哪里是什么皇家供奉的身份令牌啊,这简直就是个催命符好不好?

孟彤双手交叉在身前,一脸坚决的做了个抵制的动作,无比坚定的道:“师傅,您别开玩笑了好不好?就我这什么本事都没有,连轻功都只学了个皮毛的小虾米,您让我去搅和皇家的事?不干,不干,我又不是嫌命长了。”

祝香伶好笑的打下孟彤的手,“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皇家供奉只有在皇室正统被颠复的时候,才需要出面干涉,顺便拨乱反正,平时你该干嘛干嘛,只要你不去参和那些事,谁能奈何得了你?”

“能奈何我的人多了去了。”孟彤没好气的哼道:“您别想唬弄我,我一个平头小老百姓,就是个看城门的小兵都能跟我为难,还谁能奈何我呢?”

“再说那些皇子皇孙要是躲在皇宫里玩你杀我我杀你,我连皇宫大门都进不去,要怎么干涉啊?”

“到时候要拨乱反正那些“正”都死光了,那么“乱的”也就成“正的”了,还需要我去拨什么呀?”

“不许强词夺理!”祝香伶把那金色令牌拿起,重新塞进孟彤的手心,“你今年才九岁,你的轻功和医毒之术又不是不学不练了,怎么可能永远做只小虾米?还不赶紧把这牌子给收好了?”

说着,祝香伶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用力戳了戳孟彤的额头,骂道:“再说不是还有你大师兄在吗?你就是自己不敢出手,还不会指使你你大师兄出手?平时看你鬼精鬼精的,这会儿怎么就这么不开腔了呢?”

孟彤捂着额头,无语的腹诽:师傅,你这么教嗦我欺负大师兄,真的合适吗?不过面对明显胳膊肘往她这边拐的师傅,孟彤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祝香伶骂的气息都不顺了,轻咳了两声才喘了口气,瞪着孟彤道:“何况现今的皇帝还正当壮年,十年之内应该都无需你出手拨乱反正,你着什么急?”

废话!这可是关系到小命的大事,她能不急嘛。孟彤瞪着眼睛正想回嘴,就听祝香伶又道:“等为师死了,你就去洛阳投奔你大师兄,他自会教你用这块令牌走暗道进宫见皇帝的。”

孟彤眼珠子转了转,嘴角现出一丝狡黠的笑,“师傅,既然大师兄把您的本事都学会了,不如我到时候就把这块供奉令给他?反正他既是巫族血脉,也是巫门中人,还是公门中人,只怕没有比大师兄正合适掌管这块牌子的人了。”

祝香伶毫不客气的泼她一头冷水,笑道:“你大师兄认真算来也是皇室中人,是不能接管这块令牌的。”

孟彤的嘴角抽抽了两下,有气无力的抗议道:“师傅,不带您这么强买强卖的。”

祝香伶懒的跟小徒弟争辩,又把剩下的那张纸和那块血红的印章递给孟彤,“诺,这是汇通钱庄八千万两的通兑银票,这印章就是兑银的信物,你拿着玩儿。”

“咝——”孟彤吓的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气,结果被口水呛的差点儿咳断气。

祝香伶嫌弃的瞪着小徒弟,“瞧你那点儿出息!”

这可是八千万两啊!够她买多少头骡子?建多少间院子了?

孟彤想到她打一头狼也才卖那么几两银子,就有想要流泪的冲动。她就是把全大周的狼全都灭了,只怕都凑不够八千万两这么多。在一堆银山面前,出息算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