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1 / 1)

衡门之下 天如玉 2815 字 28天前

他的目的是要拖住突厥大部,为解救其他人争取时间,如今还没等到罗小义的消息,就算到了边境一带,也要继续周旋,还不能抛下他们先入境。

叫胡部去打听古叶城的消息,就是为了得知罗小义的动向。

栖迟在他斩出来的地方坐下,背挨着树干。

知道他是有心为之,特地没有在那支胡部里休息,而是跑出这么远才停下。

伏廷并没有坐,只在马旁站着。

她抬眼看过去,看他站得笔挺,身姿如松,臂上挽着那张弓,手扶着的马鞍下露出一截剑鞘,是他藏着的佩剑,腰后的刀还片刻不离地挂着。

目光往上,看到他的侧脸,直到此时,她才发现他下巴上明显泛青,一定是好久都没刮过了。

不知道这一路他们是如何赶来的,想起罗小义和曹玉林,她心里也有些担忧:“也不知他们如何了。”

伏廷看向她:“如今突厥在暗,我不能直接大军调入,否则会被利用成是我占据古叶城,唯有先等靺鞨援兵到。”

栖迟一想就明白了,突厥如此隐瞒,未必没有这个意图。

“一旦进入边境就不用顾虑了,”他说:“料想突厥暂时不敢冒进,除非他们想即刻开战。”

栖迟看着他,只在这时候他会言谈多些,眉宇间却是一如往常寡言时的样子,她说:“我想你应该不愿打仗。”

她知道他有多在意民生。

果然,听见他说:“北地刚有起色,最好不打。”

只要尽快和罗小义会合,返回边境再作处置。

真要打,无所畏惧,但能不打仗就不打仗。

只片刻功夫,忽而远远的,传来了一声鹰啸。

伏廷抬头看了一眼,叫她:“上马。”

栖迟一直提着精神,立即起身过来。

他几乎与她同时上的马,没有半点耽搁,振缰出了树林。

一路驰出,直往鹰啸的方向而去。

半道,伏廷忽而勒马。

栖迟被这急停弄得倾了一下身,被他一只手臂捞住,稳稳靠在他胸前。

她觉得不对劲,轻声问:“怎么了?”

他没作声,眼睛扫过四周。

一片开阔的荒凉之地,一点声音也没有。

身下的战马蹄刨地,低低嘶鸣。

他霍然扯缰调转马头,疾驰出去,一手牢牢揽住怀里的栖迟。

荒野崎岖,风利如刀。

栖迟耳侧只余呼呼的风声,听见他说:“他们追来了。”

未及多言,风声中已传来剧烈的马蹄声响。

马驰太快,路便越发显得颠簸难行。

身后马蹄声迫近,接连有羽箭射来。

伏廷马走斜道,才得以避过,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栖迟,多亏她会骑马,才能在这情形下也坐得很稳。

他将马缰递到她手里:“你来控马。”

栖迟接了,他便立即松了双手,拿下臂上的弓,抽了羽箭,搭箭回头。

一连两箭,射中两人,但他们的速度没被拖慢,踏过那两具尸体紧追而来。

伏廷冷眼收弓,一俯身,从马腹下摸出马鞭,用力一扯,缠在栖迟腰上,又绕过自己,紧紧绑住。

栖迟被他的举动弄得惊了一下,没有回头,只看着前路,手里紧紧握着缰绳。

伏廷将缰绳抢了过去,摸到她发凉的手指,手在她身上一按,将她完全护在怀里。

箭矢不断,直追而来。

天已经渐渐暗下,天气不好,又刮起了大风。

但对伏廷而言却是好事。

他策马往左,终于在前方见到一片陡峭的坡地,直冲而下。

那里是一大片黄沙地带,大风而过,扬起纷扬的沙尘,足以遮蔽人的行踪。

马停了下来。

栖迟被沙尘迷了眼,也顾不上,身上马鞭一松,她被伏廷一手挟下马,往前走。

四周昏暗,似是大片的密林和深山。

等到入了更暗的地方,她眼才得以睁开,总算看清,已身在一处山洞里。

“甩掉了?”她回头问。

伏廷站在洞口,点一下头。

她松了口气,直到此时才敢回想刚才,之前什么也没想。

伏廷解了腰后的刀,扔了臂上的弓,抓着她的那只手一用力,把她拉到跟前。

栖迟贴在他胸口,抬头对着他的眼。

他抓着衣摆往腰间一掖,就地坐下,又拉她一下:“坐下。”

她跟着坐下,看着他。

洞中昏暗,他脸上似蒙了一层雾,看不分明。

“怕血吗?”他忽而问。

她怔了怔:“为何问这个?”

伏廷在昏暗里盯着她,胸口起伏,在轻喘,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送到肩后:“如果不怕,就帮我取出来。”

栖迟手碰到什么,顿时一缩,惊住了。

“别怕,只是中了一箭。”他说。

她已摸到了,是羽箭。

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全然没想到。

如果他不说,她甚至没有察觉。

她僵着手:“我帮你取?”

伏廷从腰间摸出一样东西塞在她手里,她茫然地摸了一下,好似是膏贴子。

“拔了箭,把这按上。”他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栖迟看着那支箭,心不觉跳快了,声飘着:“我怕会出事。”

“不会。”他按住她那只手:“快,越拖越麻烦。”

她捏住手心,定了定心。

心说:别慌,这种时候,只有她能帮他了。

“好,你教我。”她盯着他脸,声稳住了。

伏廷将她拉近,喘口气,说:“刺入半寸,再斜着拔出,用全力,下手快就行了。”

栖迟更惊,竟然还要先入半寸。

她往前,跪坐到他身上,一手搭住他肩,一手悬在那支箭上,盯着他的脸,想问一句,该如何叫他分神。

却又怕问出口了,反而叫他无法分神了。

不知道箭入了多深,更不知道拔出来会有多痛。

忽然想了起来,倘若软甲还在他身上,就不会这样了。

昏暗里,他的脸近在咫尺,一双眼沉定:“拔。”

她被他的呼吸拂过,想起了他亲她的时候,眼盯着他的唇,手握住了箭。

两个人对视着,她感觉手下的肩绷紧了,他似浑身都绷紧了,已做好了准备。

她拎了拎神,搭他肩的手环到他肩后,忽而就主动贴了上去。

伏廷唇上一软,是她在主动亲他。

瞬间他就亲了回去,一只手按住她后颈,狠狠地含住她的唇。

栖迟急喘,他下巴上泛青的地方磨过她的唇和下颌,微微的痒。

但她还没忘了初衷,不敢犹豫,用尽全力,一刺,一拔。

伏廷陡然吃痛,按在她后颈上的手猛地用力,没收住,不慎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忍住了,退开。

栖迟顾不上唇上那点痛,连忙拿着那块膏贴子撕了按上去,指尖触到了温热的血,用衣袖直接擦去了,紧紧压着。

伏廷稳坐着,一动不动,只有不稳的呼吸能听出他此时的忍耐。

好一会儿,他摸到那支箭,拿起来看了一眼,声音有些嘶哑地说:“还好,无毒。”

栖迟顺带看了一眼,借着洞口暗沉的一点天光,才发现那箭竟然是带着倒钩的,难怪要先入半寸再斜着拔出,就算如此,被拔出来后还带出了一丝血肉。

她胸口一闷,捂住嘴,险些要呕出来。

伏廷扔了箭,抱住她腰,将她的脸拨过去:“别看。”

栖迟伏在他肩窝里,一想到他竟连这样的痛楚都能忍,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天终于亮了,大风转缓。

外面除了伏廷的马嘶了几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伏廷坐在那里,一低头,就看见膝上躺着的栖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