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就好,否则将来掰扯不清,到时候叔叔可不得吃亏嘛。”莲生喝了口茶,眼底带着明显的恶意。
“小姐,您少说两句吧。”赵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劝了一句。
莲生一耳刮子反手甩过去,口中骂道,“你这死奴才管的倒宽,主子说什么都要插嘴,还真是一条老狗!”
平日里赵嬷嬷被她骂了不知多少回,早就习惯了小姐的坏脾气,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但周绫儿却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面,吓得瑟瑟发抖,将周氏吩咐的事情全都忘在脑后,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自然是不欢而散。
芍药送周绫儿回了厢房,等人走了,小姑娘才扑倒在母亲怀中,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呜呜咽咽道,“娘,那位莲生小姐实在跋扈的很,她对女儿百般嫌弃,说的话也十分刻薄,您快让侯爷伯伯做主啊!”
伸手轻轻抚着女儿瘦小的身体,周氏又气又恼,刚想怒骂,脑海中却浮起一个念头,她小声说,“咱们现在就去书房,你哭着说要回洛阳,记住了吗?”
周绫儿点了点头,随即便被周氏带着往前院走去。
楚清河刚回府不久,门口的侍卫进屋通报,拱手道:
“侯爷,周氏母女就在外面,想见您一面。”
想起勇猛憨实的副将,楚清河不由叹气一声,对孤儿寡母更添了几分同情。
“让她娘俩进来。”
周氏拉着女儿的手,低头往前走,她生的肤白,脖颈纤细修长,再加上今日穿的衣裳领口又有些低,露出了一片柔嫩的肌肤。
周绫儿不断流泪,哭着跑到了楚清河面前,一把抱住了男人的小腿,抽噎道,“侯爷伯伯,绫儿想回洛阳,您送绫儿回去吧……”
剑眉微皱,他的眼神落在了周氏身上,问,“昨天不还呆的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就想回去了?”
周氏手里捏着锦帕,一下下按着眼角,身子轻轻颤抖,这副模样是个男人都会心生怜意,只可惜楚清河当了两年的瞎子,大抵跟旁人不同,面色并没有半分变化。
“侯爷,小妇人左思右想,实在不好继续留在府中唠扰您跟夫人,回到老家反倒是最好的出路、”
“不行。”楚清河斩钉截铁的道。
“周家的族老一个个无比贪婪,你们若是回去的话,肯定会被生生折磨死,要是真不愿意留在侯府,索性就搬出去,正好李管家买下了一座宅子,明日本侯就派人将你们送过去。”
周氏傻眼了。
她本意是想在楚清河面前装装可怜,趁机跟他见上几面,顺便培养培养感情,哪想到这人完全不解风情,竟然连事情经过都没问上一句,就要将她们母女两个赶出府,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其实简单的很,因为素娘怀了身孕,楚清河恨不得将小妻子含在嘴里捧在手心,自然不愿意让她为别人烦心劳神,这才决定将母女俩送出府,毕竟只要好生照料,到底住在何处并不重要。
周氏她们虽然可怜,但到底是外人,跟素娘完全不能比。
第81章 下九流
周绫儿的哭声也停了,用惊愕的眼神盯着楚清河,仿佛没想到一直关心她的侯爷伯伯,会做出如此可怕的决定。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偏偏方才是她自己提出离开辅国侯府的,眼下若反悔的话,那不就成了自打嘴巴?
周氏强挤出一丝笑意,她沙哑着嗓子说道,“还是侯爷想的周到,您的大恩大德,小妇人没齿难忘。”
说话时,女人眼圈微微泛红,两行清泪顺着她苍白的面颊往下滑,再配上周身弥散的那股清幽香气,看起来楚楚可怜,让人不由生出几分呵护的念头。
只可惜楚清河并无半分动容。
他对周氏母女称得上是仁至义尽了,在京城替她们置办宅院,又派人赶去洛阳,将田契地契讨要回来,如此一来,她二人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也算对得起死去的周红勇了。
男人摆了摆手,侍卫便将木愣愣的女人送回了厢房。
身为侯府的女主人,前院发生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薛素的,更何况秋菊消息灵通,此刻正滔滔不绝的说着。
“李管家今早就派人将宅子收拾出来,只等着将周氏母女送过去了,您一开始不是还为难着吗?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哪想到绫儿姑娘竟然主动请求离开,还真挺自觉的。”
雪白皓腕上带着一串碧绿的玉珠,薛素本就生的肤白,在浓绿的衬托下,肤色显得更为柔嫩,好像能掐出水来。
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当她们真想离开侯府?不过是以退为进,哪想到侯爷生了副直肠子,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真以为她们打定主意要离开,这才顺势将人送走的。”
秋菊愣住了,呆呆张大嘴,她脑海中浮现出周氏母女那副柔弱可怜的模样,根本不像是有心计的女子,难道她看走眼了?
好歹也活了两辈子,薛素的眼力比春兰秋菊强了不知多少,打从一开始她就看出周氏居心不良,不过因为那妇人是将士的遗孀,不好开口赶人而已,眼下她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就怨不得她了。
“快去收拾珠钗首饰,再添些绸缎,明日一并给她们送到宅子里,省的外人说我不大度,容不得人。”
春兰坐在小杌子上,手里拿着玉质的美人捶,一下下给主子敲着腿,小声道:
“您要是不大度的话,这世上还真就没有大度的人了,对待居心不良的妇人都送这送那,就算私馆盈利颇丰,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顿了顿,她叹了口气,“您怕是不知道,程三娘在城东开了佳人坊,听说是萧家的小姐出了不少银子,一帮贵女都去了那儿,颜如玉的生意都冷清了许多。”
萧家的小姐除了萧红芸之外,再无他人。
算算时间,萧贵妃的那档子事儿也快爆发出来了,不知道靠山倒了后,程三娘的日子会不会还跟现在一样好过。
“何必胡思乱想?她那私馆中根本没什么好用的汤剂,就算有萧家撑腰又如何,难道能让容色普通的女子无缘无故换张脸不成?”
薛素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将记录了秘方的书册藏在了炕洞里,被耗子啃得破破烂烂,根本不剩下几张有用的方子。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程三娘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凭空变出秘方来,她自然不必担心。
“可是……谭小姐也去了佳人坊。”春兰嗫嚅着开口,清秀面庞上带着明显的怒火,气的脸蛋涨红。
也不怪这丫鬟如此动怒,谭元清是楚清河的义妹,在外人眼中,理应跟薛素关系更亲密些,眼下去了城东的佳人坊,而非颜如玉,外人都说是夫人的人品不佳,上不得台面,这才跟义妹离了心。
听到这话,薛素倒吸了一口气,涂了蔻丹的嫣红指甲颤了颤,她面色立时冷了下去,“不必管她,谭元清自己乐意跟程三娘接触,指不定就会被毒蛇死死咬住喉咙,韦玉莹的下场你们难道忘了吗?”
想起知县千金那张满布脓包红肿溃烂的脸,春兰秋菊齐齐低下头去,眼底隐隐可以看见几分惧意,明显发憷的很。
佳人坊。
谭元清躺在雅间的床榻上,任由丫鬟将浅黄色的七白膏涂在脸上,她闭上双眼,问道,“面部按摩真的有用吗?能让我的肤色变得更加白皙?”
程三娘站在一旁,狐狸眼中溢出一丝笑意,连声道,“那是自然,七白膏的功效早就在京城中传遍了,谭小姐信不过颜如玉,也不该怀疑妾身,毕竟脂膏可是妾身祖传之物,只不过薛氏卑鄙,将东西偷了去,这才能在京城立稳脚跟。”
谭元清低呼一声,“薛氏好歹也是辅国侯夫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强夺了你的秘方,实在是无耻至极。”
程三娘配合着落了两滴泪,她恨极了薛素,只要一想起梦中风光的生活不复存在,她就恨不得活活扒了那个贱人的皮。
“放心吧,此事我会跟爹爹说的,届时由他做主,你的秘方肯定能回来。”
女人的声音清脆,听在程三娘耳中好比天籁一般,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谭元清竟会主动出手相助,薛素啊薛素,你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七白膏敷了整整一刻钟功夫,才用清水擦洗干净,谭元清手里拿着铜镜,仔细照了照,凤眼中露出一丝满意。
从佳人坊离开后,她直接回了谭府,进了前院的书房。
今日谭正休沐,此刻正坐在房中看书,听到小厮的通报声,面容斯文的男人抬起头,笑道:“元清怎么过来了?”
坐在案几旁边的圆凳上,她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吭哧了好半天,才嗫嚅着说,“父亲,女儿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
“前几日女儿遇上了一名女子,叫做程三娘,她老家也是泾阳的,在城东开了一家私馆。”谭元清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暗芒,继续道,“店里卖的东西与素娘开的颜如玉一模一样,而且女儿听说,素娘的秘方好像就是从程三娘手里得来的……”
谭正人如其名,十分刚直不阿,此刻他面色阴沉了一瞬,皱眉开口:
“你只听了程氏的一面之词,就疑心素娘,未免有些偏听偏信了。”
谭元清抬眼反驳,“爹应该清楚,素娘本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妇,打小生活在村里,哪有可能接触到美容养颜的秘方?但程家却不同,早就做了几十年的生意,这一点许多人都知道,自然是做不得假的。”
手中的书卷放了下来,谭正不愿相信义子真的娶了个本性贪婪的女人做妻子,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是不查探清楚,他也无法安心。
“罢了,反正今日无事,正好去侯府走一趟。”
闻言,谭元清心里暗暗幸灾乐祸,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端倪,仿佛她真的只是意难平,才会替程三娘出头。
谭正坐马车赶到了桐花巷,听到下人的通报声,薛素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稍愣片刻,冲着秋菊道,“你去城北大营一趟,将侯爷请回来。”
因谭正是长辈,薛素也不好让他等的太久,很快便赶到了前院,刚一进门便冲着中年男子盈盈下拜。
“素娘给义父请安。”
“不必多礼。”指节蹭了蹭茶盏边缘,谭正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虽不明显,但女人的心思细密些,立马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还没等薛素开口,她就听到了质问的话。
“素娘,你开私馆的秘方可跟程三娘有关?若是拿了别人的东西,趁早还回去便是,官不与民争利,你好歹也是堂堂的辅国侯夫人,为何非要抛头露面,去当下九流的商人?”
从一开始,谭正就对薛素经营私馆之事十分不满,只不过楚清河一直护着妻子,好声好气的跟他商量,这才让他态度软化了几分。
哪想到薛素经商也就罢了,秘方还来的不干净,这样不检点,万一毁了清河的名声,该如何是好?
朝堂上的文臣从来都瞧不起武将,对他的义子虎视眈眈,恨不得将辅国侯府彻底毁灭,偏薛氏这妇人不知收敛,不止不能成为清河的贤内助,甚至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麻烦。
娶妻当娶贤,但薛氏除了有一副美艳的皮囊,跟贤良二字根本沾不上边。
听出了谭正话语中的怀疑,女人的神情变得十分难看,开设私馆的秘方分明是她娘留下的遗物,但程三娘脸皮厚比城墙,将东西偷了不算,还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薛素银牙紧咬,丰满的胸脯不断起伏,明显是气的狠了。
“义父,我的秘方跟程三娘没有任何瓜葛,您怎么能因为她的一面之词就冤枉我呢?”
谭正没想到她还敢顶嘴,不由皱眉道,“此事到底如何,我并不清楚,不过经商到底不妥,你还是趁早将私馆关了吧,以免生出事端。”
第82章 前朝贵妃
薛素身为商户,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差,哪会看不出谭正对自己的不满?
她自认没有做错什么,开设私馆也不过是将母亲的遗物充分利用,没想到竟然引得这位兵部尚书上门质问。
娇艳面庞的略带讽刺,她伸手轻轻捋着发丝,问道,“若我不关颜如玉,义父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见薛素执迷不悟,谭正面色阴沉,冷肃开口,“素娘,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你好歹也得为清河考虑一二,他娶了一个泾阳的村妇,已经备受同僚嗤笑,若是妻子还在经商的话,身上的污水恐怕就洗不干净了。”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有劳义父关心,素娘是否经商,是清河的家事,还请您莫要插手。”
堂中二人齐齐回头,看着高大健硕气势非凡的男子走到近前。他站在薛素身前,将女人大半个身子都给遮挡住,一举一动中透着浓浓的维护之意。
谭正为官多年,怎会看不出其中的猫腻?
“清河,你夫人夺了别人的秘方,借助权势作恶,你怎么能继续纵容她?”谭正痛心疾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向来优秀的义子,竟然被一个女人迷得昏头转向,连谁是谁非都不顾了。
楚清河面容严肃,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