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熙应了,随着魏潋往书斋里去。
到了书斋,魏潋不必魏熙催,便将画打开了。
一团斑斓颜色顿时就映入了魏潋眼帘,魏潋伸出一指勾勒着画上不甚流畅的线条,有些恍惚,魏熙不论是什么都追求最好的,明明是一个千娇百宠的小丫头,却将自己逼得很紧,在他印象中,不论是文赋策论,乐舞书画,魏熙所呈现出来的,从来都是令人惊艳的。
可眼下这个小小的魏熙,显然没有以后那种能耐,可他看着,却觉得欢喜,这个魏熙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女童,他还有时间去改变,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都不想再走了前路。
魏潋看着魏熙满是期待的神情,问道:“这是凤凰吗?”
魏熙眼睛一亮:“六哥真厉害,一猜就猜出来了。”
魏潋摇头:“是看出来的。”
魏熙抿唇:“六哥别骗我的,他们都看不出来的。”
魏潋弯腰看着魏熙:“我和他们不一样。”
魏熙道:“没有画师画的好看,连嘴都没有。”
魏熙说罢,扯了扯魏潋的袖子:“不如六哥教我画吧。”
魏潋看着面前那堆斑斓色彩,面上毫无为难之色,他命人拿来了笔墨,握住魏熙的手,带着她画。
魏熙白嫩的小手握在掌中,让魏潋觉出安稳,他垂眸看着魏熙肉嘟嘟的面颊,微微顿了顿,将视线移到画上,寥寥几笔,一只彩凤便跃然纸上。
魏熙看着画,展颜一笑,回头对魏潋道:“六哥以后就教我画画吧。”
魏潋颔首:“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你还太小,连粗些的笔都拿不稳,等你大了,我便教你画。”
魏熙鼓了鼓腮,有些不乐意,却听魏潋问道:“你不是说带了猫过来吗,猫呢?”
魏潋话音方落,便听外面传来一声细嫩的猫叫。
魏熙的注意力顿时就被吸引了过去,她命人将猫抱过来,对魏潋道:“不愧是六哥寻来的,我还是第一次听它叫呢。”
魏熙说着,眼睛一亮:“不如就叫它小六吧。”
魏潋闻言,很是无奈:“不好听呀。”
“那该叫什么?”
魏潋抚着猫儿顺滑的毛,想起了魏熙那只叫雪里黑的猫,轻轻一笑:“叫小雪吧。”
魏熙蹙眉:“更不好听。”
魏潋温声道:“那你觉得什么好听?”
魏熙看向魏潋:“小六好听。”
魏潋额角一抽,换了一副小孩子赌气般的口吻:“阿熙身边只能有一个六,你是要小六,还是要六哥?”
魏熙抱住魏潋的胳膊:“自然是六哥。”
她是个聪明孩子,还是很会算账的,小六是六哥送的,要了六哥,以后会有更多小六,可要是要了小六,六哥不高兴了,不说以后,要是当即就将小六收回去了,不就是亏了吗。
魏潋被小丫头不假思索的动作取悦了,他笑道:“既然如此,六哥给他取个名字再送给你好不好,六哥不能让阿熙失信,也想让猫儿给你解闷,换个名字再给你,它就不是小六了。”
魏熙很是欢喜:“多谢六哥,这猫儿叫什么名字。”
魏潋想了想,道:“叫琼花吧,它生的白,和这个名字正衬。”
“琼花。”魏熙低头戳了戳猫儿粉嫩的鼻子:“你以后就叫琼花啦。”
说罢,便见琼花吐出粉嫩的舌头,轻轻舔了舔她的指尖,魏熙抬头看向魏潋:“呀,六哥,它会舔人。”
魏潋看着和猫抱作一团的魏熙,唇角带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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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潋平白回到了少年时候,平日没什么大事,一天到晚除了课业,便多是陪着魏熙,对此皇帝和季惠妃虽颇有微词,但一家兄妹感情好,自是没有阻拦的道理,便放任不管,任由魏熙和魏潋亲近。
一转眼又是一年春色阑珊,魏熙学的字也越来越多,魏潋看着反客为主霸着他的桌案写字的魏熙,面上没有了惯常的闲适之意,若是他记得不错,谢贵妃应当就是这个夏天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嗯,正式进入剧情~话说作为一个小时候又皮又蠢,长大了也没好哪里去的小姑凉,让我写一个聪明又讨喜的小丫头真是太难了……
之所以让六哥回到这个时候,就是想让六哥给谢贵妃扇翅膀~
第6章 掌中珠
这个夏天,快了。
魏熙抬头,便见魏潋侧首看着窗外,似在失神。
魏熙一歪头,也随之看向窗外:“六哥在看什么?”
魏潋回神,轻抚魏熙的发丝:“阿熙,你想要个兄弟吗?和你如今这些兄长不一样的,同胞兄弟。”
魏熙抬眼看着魏潋,只觉得他神色淡淡的,让她不知怎地,有些气闷:“什么是同胞兄弟?”
魏潋道:“就是你阿娘生出来的,和你有一模一样的血脉,比我与你还亲近的。”
魏潋说罢,垂眸盯住魏熙,因着前尘种种,魏潋不得不在意这个答案,却见魏熙噘嘴,有些不情愿,她断然摇头:“不想。”
魏潋一顿:“为何?”
魏熙垂眸,用毛笔戳着纸张,不过几下,纸上便添了一团团碍眼的污渍:“阿耶阿娘每日只顾着卿卿我我,若是再有个兄弟,他们就更不会理我了。”
魏潋的视线从魏熙面上移到纸上,看着魏熙方正稚嫩的字体被墨渍掩盖,神色幽深起来。
魏熙因这个兄弟恨他,可若是这个兄弟活着,魏熙真能如她预料的那样,和那个孩子互相帮衬吗?
魏潋看着魏熙不喜的脸庞,心中竟有些荒唐之感,他真的想知道,若是一切都如了魏熙的愿,她是否会真的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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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到了初夏,淑景殿里颇多花木,虽没了缤纷景象,但也算绿意盎然,凉风习习,魏潋闲来无事,在殿外闲逛,迎面见了个从外面过来的内侍,内侍见了魏潋弯腰行了个礼,魏潋一摆手,免了他的礼,他便直起身子,往殿中去了。
魏潋随着他的身影看向殿中,有些疲倦的靠在柱上,重回少时,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和季惠妃似隔了一层,季惠妃虽对他要求严格,但照顾的无微不至,言谈也多是温和的,可他却能从中捕捉到一丝莫名其妙的疏远。
不知是因为他思绪太重,还是原本就是这样,只是上辈子他年纪小,没有察觉到。
魏潋低低一叹,起身往殿中走去,多想无益,殿中那个终究是为他操劳的母亲,既然得了机会,他就要好生孝敬着。
季惠妃抬眼见了魏潋进来,微微一顿,抬手就要把手中香囊装进袖中,魏潋看着那个香囊,视线微凝,可随即,季惠妃又拿着香囊,若无其事的对他招手:“六郎过来,方做好的酪樱桃,正想着差人去喊你呢。”
魏潋微微一笑,坐在季惠妃对面:“多谢阿娘。”
说罢,他用勺子盛了一粒樱桃放入口中:“这樱桃味道不错。”
季惠妃轻笑:“喜欢就多吃些。”
魏潋点头,用了几口,看向季惠妃手中的香囊。
这只香囊用的料子极佳,但上面的绣工就不敢恭维了,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一看就是个方学刺绣的人绣的,和季惠妃寻常用的那些是比不了的。
季惠妃见魏潋看向香囊,眸光一动,轻笑道:“这香囊绣的如何?”
魏潋很是中肯的评价道:“绣工略显生疏,但看出是用了心思的。”
他说罢,顺势问道:“这是季家哪个妹妹送给阿娘的?”
季惠妃摇头:“是李相公家的女儿,名唤阿妤。”
李妤?魏潋在脑中过了一圈,却对此人并没有印象,又听季惠妃道:“她体弱,不常出来走动,不过却是个蕙质兰心的好孩子,很得我的眼缘。”
魏潋心中疑惑,李承徽有今天,和季惠妃脱不了关系,他们二人关系不一般,也从未瞒过他,可季惠妃这样关心一个他都没听说过的小丫头,就令他心中疑惑了:“阿娘怎么认识李家娘子的?”
季惠妃道:“阿妤命格太弱,多病多灾的,说要有贵人庇佑着才好,李家夫人便求到我这来了,我便每月抄一卷经给她,倒也结下了这份缘分。”
魏潋眸色微动,轻笑道:“李家娘子好福气。”
季惠妃微微一笑,玩笑一般道:“阿妤乖巧聪颖,这些年下来,我也舍不得她了,这么好的姑娘,等大了,去求亲的人定是要踏破李家的门槛的,不如我早早帮你定下来?”
魏潋却知道季惠妃不是玩笑,他心中有些异样,笑道:“这可不行,万一人家长大有了喜欢的人了,我岂不是耽误了人家。”
季惠妃垂眸,理了理鬓发,复又道:“瞧你这妄自菲薄的,天底下有谁能比得了你。”
魏潋温声道:“也就是因为我是阿娘的儿子,阿娘才如此说的。”
季惠妃轻抚香囊,轻声道:“是呀,是阿娘的好孩子。”
不知为何,季惠妃说了这话后,殿中就静了下来,魏潋掩住眸中思量,装作毫无所觉,正欲起身告辞,却见阿檀进来了。
只见阿檀神色凝重,躬身在季惠妃耳边轻声道:“谢贵妃有孕了。”
阿檀说罢,又道:“安排在昭庆殿的宫人说,陛下很是欢喜,对谢贵妃道要立她肚子里的孩子为太子。”
魏潋心中一叹,终于到这个时候了。
季惠妃看着魏潋,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香囊:“陛下还真是厉害,还没显怀,就知道是男是女了。”
魏潋闻言一滞,这么多年过去,皇帝说谢贵妃肚子里是男孩,魏熙也跟着如此说,到了最后,连他都这么认为了。
可若是女孩呢?
魏潋看向季惠妃:“阿娘想怎么办?”
季惠妃将香囊收起来:“有人在前面挡着呢,我们什么都不用办。”
魏潋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彻底撇干净,阿耶对那个孩子极为看重,不能冒险。”
季惠妃点头:“阿娘知道。”
魏潋闻言,未再说什么,略坐了一会,便起身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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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自己寝殿后,魏潋看向泉石:“传话出去,让他们去查查李妤。”
泉石打趣道:“殿下眼下就想着皇子妃了?”
泉石说罢,便见魏潋淡淡瞥了他一眼,他后颈一凉,扑通跪在了地上:“奴婢妄言,还请殿下降罪。”
魏潋低笑:“行了起来吧,又不是什么大罪,至于吗?”
魏潋说着,敲了敲泉石的肩膀:“只是你这样口无遮拦的,当心坏了人家姑娘的声誉。”
泉石点头应是:“奴婢只想着嫁了殿下是姑娘家天大的福气,一时倒忘了这桩,还请殿下恕罪。”
魏潋点头,吩咐他起身,有道:“差人注意着阿娘身边人的动向。”
泉石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躬身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