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1 / 1)

兰沁禾拍拍小丫头的手安抚,但脚步不带一点停顿的往里面走。

尚酒居她也是第一遭来,引路的小太监弯着腰,见了她好奇的神色便陪笑道,“厂督不喜欢养闲人,所以外边看起来没什么人气儿,其实都是各司其职,您进到屋子里边就知道了。”

兰沁禾点点头,问道,“本宫瞧着尚酒居里没什么花草,是一直如此还是你们厂督布置的?”

“哎呦,我的娘娘哟,”太监被问笑了,“这里头的活整日的忙不过来,谁还有个闲心养那些花花草草?不过厂督也不在意这些东西就是了。”

他挤眉弄眼的压低了声音,“咱们厂督啊,可不稀罕普通的花草,那养的啊,可不一般的。”

兰沁禾好奇起来,“他稀罕哪般的?”

“那可都得是真真正正的金枝玉叶。”他见兰沁禾依旧面露不解,便补上一句,“就拿厂督院里的那个来说,奴才长那么大,第一次见到人一样高的红玉珊瑚树呢,上边还镶了宝石,就是得了小根枝条,也够挥霍一辈子了。”

兰沁禾和莲儿都被他给逗笑了,她拿帕子捂着嘴,“你这小太监还有些意思,唤作什么?”

“奴才安宜,从五品秉笔太监,给娘娘请安了。”他装模作样的嬉笑着给兰沁禾跪下,惹得她和几个宫女又笑作一团。

平喜原是跟着自家干爹在花厅门口侯着,远远的就听到女子的嬉笑声,随即就看见被自己敲了头的小太监眉飞色舞的对着皇贵妃逗趣儿。

他瞅了眼旁边的人,只见慕良这下不止眼袋发黑,整张脸都黑得滴水。

他眯了眯眼,负手而立,“那是谁。”声音冷的不像个活人。

平喜一颤,急忙低了头,“回干爹,那是偏门的秉笔太监,唤作安宜。”

饕餮白纹的黑袍随着他的动作摇曳了几分,露出腹前狰狞可怖的兽头。

他抿紧了唇,半晌才冷冷道,“好的很。”

平喜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心里暗骂那小子一个写字的,做什么还去迎人,早知道就让他一辈子都看门去了算了。

待兰沁禾走进,慕良便大步迎上前,收了下颚,弯腰行礼,“臣,见过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兰沁禾自然急忙去扶他,随着他进花厅坐下,扭捏了会儿才让莲儿拿了账本来。

在坤云宫她算盘打的啪啪响,真来了又露怯。她现在才觉得,为着这么点事来让慕良这权倾朝野的千岁爷来看,确实不太像话。

可来都来了,只好红着脸硬着头皮道“本宫今日拿了账目比对,发现刘贵人宫中的收支似乎有些奇怪。”

她心虚的加上几句,“本来这事不该劳烦千岁爷,但是皇后近日操劳,皇子又寿辰将至,本宫也怕哪里出了岔子,便厚着脸皮想求千岁爷查查底细。”

慕良还未开口,她便直起身子急急道,“若是千岁爷不方便,就算了。耽搁了千岁爷公务,是本宫的不对。”

平喜和莲儿在后边听的咋舌,莲儿瞪大了眼睛看自家娘娘,只觉得娘娘这纯属没事找事。

喜面上还是讨喜的笑,心里却纳闷起来,素听闻皇贵妃处事稳重说话得体,今儿却是这般……奇怪。

说的不好听些,若是低分位的妃嫔来这么一出,早就按上个扰乱公务拖出去打死。

慕良也不解,但兰沁禾来,他总归是欢喜的。

“娘娘的事无小事。”他站起来,“请娘娘放心,最迟明天臣就给您答复。”

“那就多谢千岁爷了。”

随后两人不再言语,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兰沁禾手里揪着帕子,脑子转的飞快,该说点什么?想想自己一般和别人聊天都说什么。

和皇后宫妃说衣服首饰。

她上下瞄了眼慕良,后宫中不少太监也喜欢研究这个,要不然拿这个开个头?

她清了清喉咙,笑的得体“眼看着入秋了,千岁爷可要保重身体,天凉了多加些衣服,本宫正好要做衣裳……”说到这她猛的顿住,自己说的是什么蠢话,她和慕良什么关系,轮得到她给慕良做衣服?这要是穿出去,她可说不清了。

平喜和莲儿再次吃惊的瞪大眼睛,只觉得皇贵妃今天分外奇怪。

“多谢娘娘关心,臣省得的。”那边慕良却给了她一个了悟的眼神,看得兰沁禾迷茫,等等,你明白了什么?

慕良垂了眼睑,心里把库房里的布匹都过了一遍,当晚便派人送去,弄的兰沁禾又好气又好笑,合着那人还以为自己去问他讨布去了。

于是这个话题就这么终结了,气氛再次凝固。

快想想还有什么好说的!

兰沁禾努力回想自己出嫁前和兄父的对话,父亲大多是问她的学业,哥哥们则是问她喜欢什么小玩意儿需要带回来的。

啊……

向来很会打圆场的皇贵妃话废了。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眼前一亮,坐直了身子问,“入宫这么久,本宫还不知道千岁爷贵庚。”

“回娘娘,臣今年二十有八。”

“那也不小了。”兰沁禾点点头,“千岁爷可有找过对食?”

作者有话要说:啊不行,还是太感动了,得双更。

你们居然帮我推文,真的谢谢谢谢

然后关于女主对男主目前的感情,其实就是:哇这个人长得真好看,我好像很喜欢诶!

不过设定里的慕良并不是美男这挂的,只是很符合女主奇特的审美。

第15章

慕良一顿,抬眼瞅了瞅她,才抿着唇回,“不曾。”

兰沁禾听了高兴,又忍不住问原因,慕良那边却是沉默了。

这下子气氛何止尴尬,简直低沉。

兰沁禾自以为戳到了对方心里的暗伤,急忙道歉。

这般尬了一会儿,实在是无话可说。

总归是兰沁禾前后两世都不怎么和外男接触,话题太少。

慕良倒不是一昧沉默寡言的人,在朝堂上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不然也爬不到这个位置。

只是九千岁现在紧张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深怕一开口就说了什么混账话惹皇贵妃不高兴了。

主子们不说话,后面站着的奴才也不好受,平喜弯下腰来打圆场,“干爹,可是要传膳?”

莲儿到底是跟在兰沁禾身边多年的贴身宫女,这会虽摸不清主子到底为什么这般做,但大致的方向还是懂得的,便状似无意的开口,“娘娘,您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没吃过什么,要奴婢去御膳房讨些糕点来么?”

慕良听了顿时皱眉,难不成娘娘就为了看这些破账本连饭都不吃了?想都不想的站起来弯腰开口,“娘娘,若是不嫌弃便留下来一起用膳吧。尚酒居离御膳房有些路程,还请娘娘以凤体为重,不要饿着自己。”

对方递了台阶,兰沁禾自然高兴,面上还得矜持一番的推脱,“这……不太好吧,耽搁了千岁爷的时间。”

慕良摇了摇头,抱拳道,“娘娘愿意入席,已是极大的恩惠,哪来耽搁一说。”

“既是如此,便麻烦千岁爷了。”

兰沁禾这边欢天喜地的一边吃饭一边看美人,另一头坤云宫里的奴才们却苦不堪言,各个寒蝉若禁。

“你说你不知道姐姐去哪了?”

银耳低着头,勉强拿出些一品女官的不卑不亢来,应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娘娘走前并未告诉奴婢所去之处,只吩咐要奴婢等您醒来送您回翊坤宫。”

“呵……”兰沁酥嗤笑了一声,斜着身子靠在兰沁禾的床上,水红金边的衣袍松松的下滑,露出右边莹润的肩膀和一对精致的锁骨,涂了红色豆蔻的指甲轻轻掩唇,“银耳,本宫看在你是姐姐贴身宫女的份上再给你次机会,你只管实话告诉本宫,不然……”她狐狸眼里戾气闪过,语气也满是威胁之意,“那可就是欺上啊。”

银耳膝盖一软连忙跪下,眼睛急得泛了红,她哭喊着,“娘娘饶命啊,奴婢是真的不知道。若是奴婢知道皇贵妃去哪了,奴婢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不告诉您。更何况您和娘娘的关系,奴婢还不清楚么,娘娘疼您疼的更眼珠子似得,奴婢又怎么敢背着娘娘欺骗您啊!”

那句“疼的跟眼珠子似得”极大的取悦了兰沁酥,柳叶眉得意的往上一挑,她懒懒的伸出手,另一边的倚沐立刻会意上去搀扶,她冷哼了一声,经过银耳的时候傲慢道,“谅你也没这个胆子骗本宫。”

她挥了挥手,“罢了,本宫今儿先回去,过两天再来。”

“奴婢恭送贵妃娘娘。”银耳对着她的背影恭敬的磕了个头,待人走远,旁边的小宫女才过来扶她,嘴里忍不住嘀咕,“贵妃娘娘也真是的,就是皇贵妃对着姑姑您也从没发过火气,她不过一个贵妃就敢这么对您,真是令人生气!”

银耳板着脸训她,“这种话以后万万不可说,娘娘疼贵妃,就是在坤云宫也没什么东西是贵妃动不得的!更何况她是主子,心情不好打骂个奴才也是合该的,哪轮得到你个小丫鬟评头论足!”

小丫鬟不服气,嘟囔着,“奴婢就是心疼您。明明是孪生姐妹,偏的怎就这么不一样。”

银耳又训了她几句,心里也止不住发愁,贵妃这幅性子,若是得罪了人牵连了皇贵妃娘娘,那可如何是好。

主子吃完饭在厅里叙话,莲儿和平喜则退了出来。

想起来时主子交代的话,莲儿跳到平喜面前,眉眼弯弯,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平喜公公可还记得我?”

平喜常年跟着慕良在太监群里混,何曾和这么标志的姑娘离的那么近,顿时一张白嫩嫩的娃娃脸就红了,他后退了两步才支支吾吾问,“莲儿姑姑有事?”

莲儿想起上次他也是这般,便收了笑容,不高兴的噘嘴,“我有什么可怕的?你怎么每回见我都往后退。”

“姑姑美若天仙,我是怕冲撞了姑姑。”他低了头,就是不敢看她。

“那倒是。”莲儿颇为认同的点点头,“好啦,公公。我家主子要我向你打听打听千岁爷喜欢什么花样。”

“这……”平喜突然觉得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隐秘,只犹豫的回话,“我也不太清楚,干爹很少穿常服,也不带帕子什么的,唯一见过几次的,好像是……嗯……”

见他支支吾吾的没完,莲儿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是什么呀,你倒是快说啊!”

推得力道不重,平喜却像被雷炸了一般全身都僵硬了,直直的后退了好几步,见莲儿又要不快,便急忙道,“大概是兰草!”

莲儿本来不满意他又往后退,听了他的话就更不高兴,“什么叫大概,你跟了千岁爷这么久,连他喜欢什么花样都不知道!快说清楚些,我好回复娘娘。”

“那……就是兰草吧。”

莲儿不是很满意这个不确定的答案,却又套不出别的话,回去的时候没给平喜半个好眼色,回了坤云宫还拿这到处说事,什么千岁爷收了个不顶用的干儿子啦,连他喜欢什么花样都不知道。

这话越传越歪,到最后变成了平喜对他干爹不敬又不会办事,连膳食都经常忘记传,还弄毁过东厂好些卷轴。

后来平喜出门办事,都会被路过的宫女报以轻视的目光,搞得他分外莫名其妙。

这日兰沁禾听说御花园的绿菊开了,左右闲着无事,便带上丫鬟太监出去看花,刚进御花园,就听见假山后传来唏嘘的声音。

银耳上前,正要斥责,却被兰沁禾抬手拦下了。

她凝着神,只听是几个宫女在说话。

“这也是你家那位留下的吧?”

“可不是,不止这里,身子上哪处不是被他折磨的皮开肉绽的。”

“有什么法子呢,太监不就是这样的么。前些日子投井的小桃,也是受不了她对食的折磨才这么去了的。”

“咱们又能怎么办,不找对食,就是被别的奴才欺负,找了对食,就是被他欺负。总归是贱命。”

兰沁禾在外边听了,皱起了眉,对着旁边的银耳道,“你去把她们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