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节(1 / 1)

女子的眸光不经意地自他身上扫过,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似一株月夜山涧的青竹,也似一株天山之巅的雪莲,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让整间屋子都有了一股淡淡的清冽。

他喝着茶,指尖如玉,优雅如画。

“再看我男人,把你眼珠子挖了!”

乔薇一声低喝,女子回过了神来,羞恼地瞪了乔薇一眼。

乔薇淡淡一笑:“还有力气瞪我呢,看来挨打没挨够啊。”

女子捏着被子的手紧了紧。

乔薇看了看她,正色道:“罢了,我看你脸色这么差,估计撑不了多久,抬杠就省了,赶紧说说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吧?别拿你糊弄燕飞绝的那套糊弄我,你没那么好心。”

女子虚弱得厉害,确实撑不了太久,虽很想与乔薇怼上一怼,可终究是忍住了,冷冷地说道:“我想活下去,就这么简单。”

乔薇好笑地抱怀:“被人卸磨杀驴了?”

女子冷冷地睨了睨乔薇,说道:“我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取代你成为塔纳族的小卓玛,如今这项计划已经不可能再成功了,不用他们动手,你就不可能放过我,而既然我已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他们也断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保下我。这就是我找来的目的,我想活。”

乔薇眉梢一挑:“听起来不无道理,不过,你凭什么让我给你一条活路?”

女子艰难地说道:“我对他们没了价值,但对你还有,不是吗?”

“是吗?”乔薇反问。

女子不悦地说道:“你不会真以为这一切是我一个人计划出来的吧?”

“你背后有人,我知道。”乔薇笑了笑,“你这是打算背主了?”

女子垂下了眸子:“我说过,我只是想要一条活路。”

乔薇古怪地看着她:“你说你,一会儿背叛我,一会儿背叛你的主子,你这种言而无信的小人,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

女子冷声道:“你相信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乔薇扶了扶头顶:“帽子戴得真高。”

女子撇过了脸,平复心头的火气。

乔薇漫不经心道:“说吧,那人是谁?”

女子蹙眉道:“我暂时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不过,我知道与他联络的方式,我也知道他在密谋什么事。”

乔薇摸了摸下巴:“听起来,那个背后的主子不是毕罗家?”

女子沉吟片刻,说道:“这个……我确实无法确定,他这人极为谨慎,每次见面时都躲在屏风后,说话的声音也经过了刻意的拿捏,不男不女,雌雄莫辩,就连哈佐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可能是哈佐的父亲,却也可能是另外一个人。”

“继续。”

“哈佐的事还要听吗?”

乔薇道:“你说我就听。”

这是要听了。

女子道:“哈佐与我不同,我为他做事完全是受到了他的胁迫,哈佐却是有着自己的野心。”

乔薇挑了挑眉:“他想成为毕罗家的继承人?”

女主点头:“没错。他是毕罗家最优秀的勇士,比他嫡出的哥哥优秀百倍,他不甘心只做一个家臣,他想做毕罗堡的主人。在塔纳族,几乎没有私生子继承家业的先例,但如果能够得到和卓的支持,他就算成功了一半。”

乔薇纳闷道:“和卓怎么会支持他?就算你说破嘴皮子也没用吧?”

女子说道:“和卓当然不会支持哈佐,但要是我成了下一任和卓呢?”

乔薇摸了摸下巴:“你?就算没了我外公,还有我娘,怎么可能轮到你?”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他的计划。”女子顿了顿,郑重地看向乔薇,“他想炸了你娘闭关的地方,让你娘被掩埋在废墟下,再也不能重见天日。”

“他敢?!”乔薇一巴掌拍上桌子,将桌子拍成了木片。

女子的身子抖了抖。

姬冥修看了看乔薇,目光落在她毫发无损的素手上,随后,又看了女子一眼,没说什么,垂眸继续品起了茶。

乔薇危险地眯了眯眼:“想杀我娘?”说着,看向了女子,“薛蓉蓉,你要是敢有半句假话,我现在就剁了你!”

女子的面色变了变,说道:“你放心我没有撒谎,我还没糊涂到把自己最后一条生路给掐断的地步。”

“最好是这样。”乔薇警告道。

女子无奈又可气地叹了叹:“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那是之前的计划,前提是我能成功地取代你成为塔纳族的小卓玛,那样,为了避免你娘出关认出我来,最好是炸了你娘闭关的地方。可现在我已经败给你了,你娘出来不出来都不影响大局了,所以我猜,你娘暂时反而安全了。”

狗屁东西,竟敢打她娘的主意,别落在她手里!

乔薇又道:“那混蛋还让你干什么?”

女子道:“没别的,就是让我尽快说服和卓承认我的身份,只是可惜,和卓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了,表面上对我很好,却一直不提上族谱的事,我忍不住主动提了一次,结果就有了这一次的比试。”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你的意思是……我外公他一早就知道你是个假的?”

女子叹道:“这是我个人的怀疑而已,我也没有证据的。”

“那个混蛋知道吗?”乔薇问。

女子摇头:“我怕他会认为我取得不了和卓的信任,早早地将我这步棋子换掉,所以,一直没敢把心底的怀疑告诉他。”

乔薇哀叹一声:“看来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很忠心嘛。”

女子正色道:“我说过,我是被胁迫的。”

乔薇不以为意:“我当初可没胁迫你,反而我还救了你,可你对我一样不够忠心。”

女子蹙眉:“那也是胁迫的一部分。”

乔薇摊手:“承认吧,你只是比较自私而已。”

女子噎了噎,说道:“我只是想单纯地活着,这也叫自私吗?难道你可以无私到为了一个人,就把自己的命给交出去吗?”

乔薇摸下巴:“那得看是什么人。”

女子微微一惊,张嘴,正要追问什么,沉默半晌的姬冥修淡淡地开口了:“你让我们小心塞纳家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姬冥修不仅气质出众,声音也是一等一的好听,尤其在夜晚,夜深人静之际,能听得人耳朵都怀了孕。

女子清了清嗓子,低下头说道:“塞纳夫人有没有和你们说过,她的妹妹是和卓的侧夫人?”

乔薇对侧夫人的称呼似乎有点儿印象,若有所思道:“你说的侧夫人可是我第一次进贺兰堡时,在议事厅看到的烟夫人?”

女子道:“没错,就是她。你外祖母在你娘及笄后不久便病逝了,之后,和卓没再娶妻,一直到你娘离开族里,一走多年,族人都以为你娘死掉了,于是由长老们做主给和卓纳了一位新夫人,这位新夫人就是塞纳夫人的妹妹。要是你们不知道这件事,恐怕就要想想塞纳夫人的用心了。”

烟夫人与塞纳夫人的关系问问她外公便一清二楚,薛蓉蓉应该不会在此事上撒谎。

塞纳夫人明知她是和卓的外孙,却对她隐瞒了与烟夫人的关系,确实蹊跷了些,可仅仅因此就说塞纳家别有用心,又似乎有点儿……不够让人信服。

烟夫人与塞纳夫人关系如何尚且未知,也许塞纳家只是不愿意提起她呢?

又也许,只是薛蓉蓉在挑拨离间呢?

心思转过,乔薇冷静下来,看向女子道:“你让我们当心塞纳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隐瞒了与烟夫人的关系吧?”

女子再次摇头:“当然不是,我有一次在会面那位大人时,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戴着斗篷,低着头,还用手遮住了帽檐,但是很不巧的是,他手背上有一道疤,被我给看见了。”

“手背上有疤的人……莫非是……”乔薇眸光一顿。

女子点了点头:“塞纳鹰。”

乔薇蹙眉:“怎么会是他?”

女子往乔薇的身后看了看:“我记得你们一共有三个手下,另一个……与塞纳鹰都许久没出现了,不会是在一起吧?若果真是这样,你们的手下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乔薇心口一跳,易千音……确实多日没有消息了。

女子叹道:“我知道我说的话可能不足以取信你,但我相信你们总有办法查证的。”

回到自己屋时,天空已经破晓,两个小包子抱在一块儿睡得香甜,三小只在吊椅中也是一副宁静的模样,乔薇看了一眼,轻轻地合上里屋的门,与姬冥修在茶厅坐下,问:“薛蓉蓉说的是真的吗?”

姬冥修道:“关于他们想要取代你、谋害你娘的计划应该是真的,哈佐想要得到毕罗家也不会是假的,至于毕罗家主是否完全被蒙在鼓里,就有待查证。”

乔薇顿悟地点点头:“那关于塞纳家的呢?你相信吗?你觉得塞纳家是不是真的别有用心?”

姬冥修望了望无边的夜色:“塞纳家全心全意地帮你回到和卓身边,自然是有它自己的目的,一件事如果对自己毫无益处,谁又会去做呢?端看他们的目的究竟有多大了,若只是想拥有一份从龙之功,巩固家族地位,成为毕罗家都望尘莫及的世家,那么这样的目的就没什么可怕的,你们各取所需,待到你羽翼丰满,再看他是去是留;可若是塞纳家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便要当机立断,铲除一颗毒瘤了。只不过,以上都算是恶意的揣测,也不排除塞纳家是有自己的苦衷,譬如,因为什么事有求于你。那个假小卓玛就算说的全都是真话,也不排除她本身了解到的信息有差。所以,在得到确凿的证据前,最好不要妄加揣测。”

乔薇觉得自家相公说的很有道理,薛蓉蓉不可轻信,终归是有了方向,接着往下查就是了。

想到了什么,乔薇又道:“刚刚塞纳夫人问我几时行册封礼,你打断了我的话,是不是当时就已经怀疑塞纳家另有目的了?”

姬冥修抚摸着她纤细的指尖:“你先别多心,我只是在朝堂做惯了,凡事都爱多留个心眼罢了。”

乔薇啧啧两声:“心眼那么多,会不会哪天我也被你算计得渣都不剩?”

姬冥修轻轻一笑,玩味儿地说道:“我以为我早已把你算计渣都不剩了,原来还剩一点啊……”

乔薇拿眼瞪他!

半晌,才又说道:“塞纳鹰呢?你还没说他是不是真的与那个幕后黑手勾结了。”

姬冥修凝眸道:“这个也需要查证。”

屋里,有了起床的动静,乔薇赶忙推了门入内,是两个小包子醒了,景云一贯起得早,难得望舒这懒虫也有不赖床的一日,景云乖乖地穿着衣裳,望舒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小裤衩,扭着肉嘟嘟的小身子,从床底下拉出自己的私藏——金灿灿的鸟儿、金灿灿的老虎、五颜六色的珠子……每一件都摸了一遍,随后又爬上床,往被子里一钻,睡了!

这小东西!

乔薇给气笑了,走上前捏了捏她小脸。

“娘亲的手好冰!”望舒整个人都缩进了被窝。

乔薇使坏地将冷冰冰的手伸了进去,摸上她白花花的小屁屁,望舒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顶着被子在床上爬来爬去,最后没办法了,使出了杀手锏:“爹爹爹爹!”

姬冥修走了过来,望舒一把掀开被子,扑进了他怀里:“娘亲坏!”

乔薇笑得不能不行了,被薛蓉蓉搅出来的一丝阴霾也烟消云散了,走过去给儿子穿了鞋、梳了头,去小厨房做早饭,路过乔峥的屋子时,听到里头传来自家老爹的暴喝:“谁动了我的龙血树?!谁偷了我的灵芝?!谁!谁!谁——”

燕飞绝把人带回来时是藏在马车的暗格里,塞纳堡的人并不知假的小卓玛已经住了进来,乔薇这儿恰巧有凤倾歌的面具,便戴在了对方的脸上,对外只道是个捡来的可怜丫头,准备收作侍女。

早饭后,乔薇去了女子房中:“我问你,你上一次在那个人的地方碰到塞纳鹰是什么时候?”

女子回忆道:“八月还是九月的月底了,大人有月底召见我们的习惯,今日又是月底,其实你可以去碰碰运气,看究竟能不能碰到塞纳鹰。”

乔薇顿了顿:“塞纳鹰知道你在替那位大人做事吗?”

女子想了想,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他应该不知道我知道他在替大人做事,就连哈佐也是不知的,哈佐一直以为塞纳鹰是我们的死对头呢。”

乔薇不知道要不要相信薛蓉蓉的话,如果要,那么塞纳鹰就与薛蓉蓉是一个团伙儿的,只不过塞纳鹰的级别听上去更高一些,保密性更强一些。

“在飞鱼镇,你与塞纳鹰不是串通好的?”乔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