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节(1 / 1)

正康也不愿意,他们辛辛苦苦挣了好几年才攒下来这么多,要是全给别人,他们以后吃什么?他苦着脸,挣扎了半天,还是求蒋胜男,“表弟妹,能不能麻烦你帮帮忙,跟对方商量商量,这钱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实在拿不出来这么多啊。”

蒋胜男张了张嘴,她其实很想说,一千块钱已经很低了,你把人家害成那样。至少一年多不能上工,而且这种伤可是会有后遗症的。

可看着两人的神色,蒋胜男只能尽力斡旋,最后谈下来的价钱是九百块。刘芳名一下子花掉这么多的钱,心疼得不行。

等两人重新回到医院,刘芳名脾气暴躁,把正康骂得狗血淋头,而后又开始责怪蒋胜男,“你那什么表弟妹居然只谈下来一百块钱。”

正康歪着低着头,任她骂。听到她骂蒋胜男也不敢还嘴。

她的声音特别大,这年代的房屋质量也不太好,根本就不隔音,外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其他人都冲着刘芳名指指点点,“这小媳妇真厉害!把男人管的服服帖帖的。”

“如果是我把人弄伤了,赔别人家这么多钱,我家那口子估计能把我打个半死!”

“可不是嘛!”

……

这话被过来探望的钱淑兰听个正着。本来明天是正军的正日子,孙大琴忙得焦头烂额,她就负责记录养鸡场的账目。等到下午全部完成,她就先过来看看,哪知道在门口遇到正要回家的方永林,听他提起整件事,钱淑兰差点没气死。

等她到了病房门口,又听到刘芳名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反而怪到正康头上,她直接把门踹开。

屋里的咒骂声戛然而止。看到是奶奶来了,刘芳名浑身上下的气一下子就瘪了。心虚不已,直接躲到正康后面连头也不敢抬。

“奶,你怎么来了?”正康微微有些惊讶,而后就是尴尬。

钱淑兰看着他,直接找了个椅子坐下,“小芳,你是不是对正康有什么意见?”

被点名了,刘芳名再也不能装鹧鸪了,忙摇头,“没有,我对他没什么意见!”

“是嘛!可我刚才在外面听你说他是废物,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既然他这么没用,那你就把他还给他娘吧!”钱淑兰的脸色非常平静,但是她的话无端让人觉得恐惧。

刘芳名直接傻眼了,她抓着自己的衣摆,飞快地摇头,“奶,我没有,我只是太疼了。”

钱淑兰却丝毫不为所动,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你的伤是你自己作的,如果你真的累了,你就该请假。没人逼着你非要上班。你自己搞不清自己的状况,自食恶果,却怪到正康头上,你这么欺负他,你是不是当我们老王家的人是死人呐?”

刘芳名羞愧难当,脸色涨成猪肝色。

正康抿嘴没说话,说到底,他心里也是责怪刘芳名的,只是碍于她的伤才没能开口。

钱淑兰抬眼去看正康,语重心长地说,“正康,小芳这孩子已经变了,她不再是以前你认识的那个受父母虐待,依赖你信赖你的小白菜了,她想过上好日子,可你的能力有限,你给不了她,要不你放了人家吧?关在笼子的大雁,只要主人忘记锁一回门,它就会飞走,你在镇上上班,又不能时时看着人家。何苦提心吊胆过日子呢?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趴在门边偷听的大娘大婶们齐齐对视一眼,“啥意思啊?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好像在劝离?”一个大婶不是很确定地开口。

“奶?你是说让我和小芳离婚?”正康是彻底弄明白了。

“我只是不想你耽误人家。你就是个乡下供销社的售货员,哪里能让人家穿金戴银,过上资本主义的好日子呢!”钱淑兰勾起唇角,语气里是浓浓的讽刺。

刘芳名是彻底吓傻了,离婚?她从来没想过啊!

作者有话要说:棉纺厂是有硫酸的,因为要漂染上色。

我把时间给设错了,抱歉抱歉!

第284章

刘芳名不傻,相反她算是个比较有心机的姑娘。当她还是工人的时候,正康只是个乡下刨食吃的农家小伙子。可她依旧选择正康,一方面是因为她很感激正康对她的照顾,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正康的性子。有谁能像正康一样事事都听她的呢!

她侧头去看正康,却见他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刘芳名心里一紧,他以前可是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现在却在犹豫。难道他也想离婚?

刘芳名和正康一直分隔两地。结婚后,再浓烈的感情也会变淡。再加上两人已经有了孩子,生活如此艰难,压在两人身上的负担又很重。只是一个丰产,就把两人搞得焦头烂额。再深的感情最终都会败给琐碎的生活。

刘芳名对丰产的事事不问已经让正康很不满。后来见她把丰产接到县城来,他才放下心中的芥蒂。

只是这才几个月呀,她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想想以前他娘把丰产带得那么好,小芳却一直责怪她娘。正康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人家都说,当了父母之后,子女就能体会到父母的苦心,这句话绝不是妄言。

正康一直沉默不语,刘芳名在边上看着十分惊慌,她几步走上前跪到钱淑兰面前,“奶,我错了,我没有那么想,我只是想攒点钱好好过日子,把丰产培养成才。我不是为自己。奶,你别让正康和我离婚。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会骂正康了。”

钱淑兰抬头去看正康,见他低头不语,微微摇头,“还有呢?”

刘芳名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钱淑兰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她,语气十分冰冷,“小芳,你要知道,这世上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完美的。你想专心工作,就没法带孩子。你就必须得接受孩子跟你不亲。你想带孩子,让他全身心信赖你,你就得放弃你的工作,总要有选择。丰产跟你一直不亲近,这几个月,你只把他往育红班里扔,他怎么可能亲近你呢?原先他怎么排斥你,现在还怎么排斥,你一点都没有努力。我想问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刘芳名低着头,对丰产十分挫败。事实上,不是从小就带的孩子,真的亲近不起来。这几个月,她不仅要上班,还要照顾丰产,真的非常累了。

钱淑兰看了眼她的胳膊,上面已经渗出血来,心中微微有些怜悯,“你也不用埋怨你娘。原本她还想去省城看看正国家的孩子,可惜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前阵子我又病了一场。她根本走不开。”

刘芳名瞬间崩溃,她未受伤的那只手捂住自己的半边脸,“奶,丰产真的是太难带了。我受不了了。”

正康心中有些气愤,上个星期,他到县城看孩子,丰产这孩子瘦了好多。也没以前那种活泼劲儿。可为了能让孩子跟小芳亲近,他硬是咬牙忍了。

现在听她这么说,正康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气,“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娘带的时候,你说丰产跟你不亲近。你自己带了,又说孩子难搞。这日子你还要不要过?”

刘芳名也爆发了,谁都可以说她,就是正康不能说。如果他和她住在一起,她也不至于这么累了,她泪眼婆娑,恨恨地看着他,“你还说我,你有没有想过我的痛苦。我每天上班累得要死,给丰产做饭,他却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三更半夜,也不睡觉,只知道哭。一个劲儿问我要奶奶,我根本就睡不好。所以才会出事的。”

钱淑兰一巴掌拍到床头柜上,“吵什么吵!能不能好好说话?吵架能解决问题吗?”

刘芳名气得把头埋到被子里呜呜地哭。

钱淑兰揉了揉眉心,“你累了,请假就好了。你逞什么能?现在还怪到丰产头上了。你就只会怨别人吗?还有胜男帮你谈了一百块钱,你不说感谢,居然还埋怨她。你还有没有良心?”

她说完之后,见刘芳名没反应,又抬头瞅了一眼正康,见他一直低着头。真是越看越头疼,这副窝囊样,要是让他离婚再娶一个,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成后爹,到时候苦得还不是丰产?真是糟心玩意,一个比一个难搞。

得!就让这两人继续凑和过吧。她哪有那么多精力管这两人。

“小芳,我给你三个选择,要么赶紧把工作找人接手了。回家给我老老实实带孩子。要么我把丰产带到乡下,让你婆婆照顾,以后不许再说什么孩子不跟你亲这种话。你现在就给我选。”钱淑兰顿了顿又抬头看了眼把头扭向一边的正康,“要么你就跟正康离婚,过你自己的日子去。”

刘芳名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一会儿,直到钱淑兰不耐烦,再次提醒她时,她才抬起头,红着眼眶,小声回答,“我先回去养伤,等伤口养好了,我再回来工作。”

钱淑兰敷衍地点点头,“行。这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别再给我整幺蛾子。”

正康对她的选择有些生气,“你就不能回乡下,好好带丰产吗?他才是我们的儿子呀。”

刘芳名抿着嘴不肯改口。正康气得半死,却拿她没办法。

钱淑兰也不劝,直接朝正康道,“赶紧带我去找丰产,这都几点了,他该放学了。”

正康这才想起来,抬头看了眼外面,天都要黑了。育红班早就放学了。

两人急急忙忙往外走,拉开房门一看,许多人正趴在门边偷听。

钱淑兰眉头紧皱在一起,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些人,“热闹挺好看的吧?”

大娘大婶们瞅着她这张带笑的老脸,吓得浑身一哆嗦,一窝蜂似的全跑了。

两人到了育红班,发现丰产蹲在门边拿着狗尾巴草晃来晃去,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好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老师,边跟他说话边注意周遭的环境,突然她眼前一亮,指着前面的人,“丰产小朋友,你快看看,那人是不是你爹?”

丰产立刻顺着老师的视线去看,只见他爹跟在一个老太太身边,正往这边跑,等两人走近了,他把手里的狗尾巴草一扔,张开双臂就往这边冲,“太奶奶,太奶奶。”

他边跑边哭,一头撞进钱淑兰的怀里。

比起正康,显然这个见了四年的太奶奶更让他有安全感。

正康见儿子没有扑向自己有些失落,摸摸儿子的小脑袋,转头朝女老师走去,“老师,谢谢您帮我们照顾孩子。”

女老师脸色十分难看,语气也有些硬,“我都跟你们说过很多次了,要早点来接孩子。你们怎么答应得好好的,可下一次依旧我行我素呢?你说我要是把孩子丢在门边不管,他要是被那心思坏的人骗走了,你们找谁算账去?次次都晚一个多小时,你们真的有那么忙吗?以前我就不说了,这次居然晚了两个多小时。太没有时间观念了。”

正康面上有些讪讪的,一个劲儿地给女老师赔礼道歉。

然后又把正康母亲受伤的事情说了一遍,女老师一听差点吓坏了,红着一张脸,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家出事了。”

这老师还是十分尽责的,正康摆了摆手,“没事儿,老师说得也对。我们是该按时接孩子。”

女老师见他听进去了,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钱淑兰轻拍丰产的脊背,朝正康道,“我先带丰产回去,你自己留在这边陪小芳吧。别忘了我跟你说的事儿。”

总是教训刘芳名也没用,正康得自己立起来。

正康看了眼一直安静趴在他奶背上的儿子,心里揪得厉害。这儿子跟他也不是很亲近呢。

他重重叹了口气,“奶,我知道的。”

钱淑兰带着丰产离开,从自己挎包里拿出一个鸡蛋给他吃。

都到这个点了,国营饭店早就关门了,丰产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吃完一个鸡蛋,钱淑兰便站在边上等。

她算是比较幸运的。刚好有个人赶着马车往乡下去。

钱淑兰带着丰产坐到车上。

看着这大包小包的东西,钱淑兰笑着跟车上的人打招呼,“您这是到县城采办年货的吧?”

坐在车上的是个大约五十来的岁的中年妇女,因为天气干冷的缘故,她用粗布裹着自己的头,两手插在衣兜里,说话的时候呼出热气,“是啊,我们家儿子还有两天就从部队回来了。这次好不容易请到一个月的探亲假。”

钱淑兰把丰产搂得严严实实的,笑着回他,“那可真不错。”

中年妇女面上嫌弃地得不行,“哎,不错啥呀。好几年没见,不声不响连媳妇都娶了,娃都生了,我们还没见过,真是糟心。”

钱淑兰瞅着她这副言不由衷的样子还挺逗,“如果他不娶媳妇,估计你更操心。”

中年妇女一想也是,“你还别说,真是这个理儿。好歹我家这个还知道娶媳妇。有的忙起来,连媳妇都顾不上娶,回来之后就四处托人相亲。”

钱淑兰笑着夸了两句,无非是对方有孝心,不让父母操心之类的。

中年妇女越听越美,还间或夸了几句丰产。

丰产歪着小脑袋,已经呼呼地睡着了。

“你家这娃真乖呀。”

钱淑兰无奈摇头,“昨晚上闹了一宿没睡。可皮了。”

“孩子都这样。”中年妇女探头看向钱淑兰,突然想到什么,惊呼起来,“大姐,你刚才说你家住在王家村生产大队?”

这一惊一乍得,差点让钱淑兰吓死,她低头去看丰产,却发现他睡得喷香,丝毫没有被对方惊醒。

中年妇女讪讪地,不好意思地道,“不好意思啊,大姐,我刚才就是突然想起来问您,你们生产队今年的工分真的是五块三毛钱吗?”

钱淑兰微微有些诧异,她刚才问路的时候,听说这两人可是要到长风公社的,离他们生产队相当远,差不多有八九十里呢。

也就是前几年干旱的时候,她和钱维汉去那边运水去过几回。真的是相当远。

可他们居然知道他们生产队的工分值,太奇怪了吧?

见她一直不答话,反而呆呆地看着她,中年妇女笑着解释,“我们生产队大队干部到县城开会,上面的领导说你们生产队工分值是五块三毛钱,是真的吗?还说你们养了十万只鸡,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