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1 / 1)

今天哪一样都没有。

这种情况从前两天开始就出现了。

赫恩对她自然还是相当温柔的,少了些肢体动作算不上奇怪,贝茜却偏偏觉得不习惯。

似有意似无意表现出来的这种空白,恰恰是感情上细微的疏离。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疏离?

“我出去送你。”贝茜道。

赫恩的腿将将迈出卧房门口,听见背后小人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有些惊讶,随即笑道:“好啊。”

安娜贝尔过来给贝茜送了新的漂亮裙子,是她身体恢复这段时间赫恩重新让人量身做的,正好春天来临,

衣服的料子也换薄些。

格林率领着亲卫队早早等候在城堡门口。

一同来送赫恩的还有王后。

王后细细叮嘱赫恩几句话,音量压得很低,别人自然听不进耳朵去。

说了几句,赫恩只道“我明白”,便上马勒了缰绳,动身之前还回过头来看一眼贝茜。

安娜贝尔在一旁替贝茜打着伞。

太阳出来得越来越来早,想必灼得贝茜眼睛也不好受,她愿意用两只小手徒劳地挡眼睛也想来送送他,光

这份心就让人爱得不知如何是好,话到嘴边,想起最近缠扰在心里头那些有的没的问题,最终都只化成一声轻

轻的叹息。

赫恩打马离开。

王后看着儿子的背影渐渐远去,也慢慢地回了王宫。

贝茜却居然没有动。

那一双碧眸从远处残存的扬尘中收回来,瞥过安娜贝尔的脸,发现她看赫恩离去的方向看得格外认真,似

乎比自己还更认真些。

贝茜有点奇怪,挡着光问:“你在看什么,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闻言,弯眸笑道:“我在看殿下。他那样没有安全感的样子不是时时都能看见,这么多年来……

大概还是第一次,所以看得入神了。”

贝茜将她话里的“没安全感”听得清清楚楚,问:“怎么没有安全感?”

此时阳光方位又变,安娜贝尔将伞打得倾斜一些,示意贝茜先走回王宫里去。

走着走着,内务官突然问:“小姐,您喜欢王子殿下吗?”

“喜欢。”贝茜答得很快,也很诚实。

“哪种喜欢?”

这个贝茜不知道怎样回答:“什么叫哪种喜欢?”

安娜贝尔微微俯身:“如果殿下愿意给您自由,让您离开王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您高兴吗?”

贝茜一怔,随即不说话了。

“又如果,殿下打算迎娶他的王妃,王妃不是您呢?”

安娜贝尔看见贝茜表情起了小小的变化,仍旧笑道:“当然,这些只是假设。”

假设真厉害,让贝茜觉得心里闷闷的不太舒服。

她确实是不舒服。

尝试着去联想一下赫恩跟其他女人亲昵的模样,他去抱她,他还亲她,贝茜就有些不高兴。

她很快联想到赫恩这两天的微妙异样,碧眸垂着去看地板,道:“我是喜欢他的。”

“殿下真知道这一点么?”说话间已是回到了王宫里,安娜贝尔让人送了湿润润的毛巾过来给贝茜擦擦手

和脚。

真知道怕就不会有现在这些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微妙变化了。

“感情最难拿捏,喜欢了就可以付出所有。”安娜贝尔道,“但付出的那个人,偶尔也想要一点点回应

的。”

赫恩总是主动的一方。亲也是他,抱也是他,问也是他,答也是他。

他未必就知道贝茜到底怎么想,所以才有了那样微妙的状态。

说是尊贵的王子——再尊贵也有怕得不到的东西。

“怎么回应?”贝茜问。

安娜贝尔道:“把他不知道的告诉他。”

第76章

格林骑着马跟在赫恩身后,很明显能感觉到王子殿下自出城堡离了贝茜之后那不太好的情绪。

这情绪写在赫恩沉默的挺直的脊背上,现在却不是因为贝茜,是为了即将要去见的那个男人。

王子的亲卫队自然是知道王子最多隐秘的人,一个个都是赫恩亲自提点上来的,十年如一日,许多双眼睛

都能看见赫恩同弗雷德将军的情谊有多深。

赫恩下命令抹去弗雷德的行踪,今日来护送弗雷德离开,事实是护送,在旁人口中说不定就成了驱逐。

格林把缰绳握了又握,终于鼓起勇气驱马上前,对赫恩道:“殿下……”

赫恩闻言望他一眼,淡淡笑道:“没你想的那么难受。”

一行人逐渐远离大道,经由一片树林往条隐秘路径去,不知又前行了多久,终于看见藏在林间的一座宅

邸。

阳光很好,抬起头却看见楼上卧房的窗帘紧紧拉着,连窗户也紧闭,仿佛不愿放进外面任何一丝鲜活的气

息。

赫恩翻身下马,对格林道:“在外面等着。”

格林得了命令便仍留在马上,瞧着他独自一人慢慢地、显然也是熟门熟路地过去推门。

房子里静悄悄,连个仆人也没有。

赫恩马靴的靴跟踏在地板上,一片静寂中敲出格外清晰的脚步声。

然后听见通往楼上那个楼梯的楼梯口传来个平静的男人声音:“殿下。”

赫恩抬头看时,苏正缓缓从上面走下来。

他一双许久不弹钢琴了的手搭在扶手上,脚步有些慢,一面走一面道:“多谢殿下特地过来送行。”

倘若还有其他认识苏的人,此时目光上移,必然要震诧于他脸上的变化——确切来说是那一双眼睛。

原本璀璨夺目的异瞳如今完全变成相同颜色的两只眼,浅碧被黯淡的蓝夺了舍,看人视物时竟都不能聚

焦,仿佛要凭着听觉才能定位。

苏是已经目盲了。

从前他用宝贵的一只眼睛换取了希里兰德的下落,而今又用另一只眼睛完成对赫恩的承诺。

他心甘情愿做这一切。有时候还会想,如果当时守好了贝茜,谁都不必死,也不会有后来这曲折的一段。

但哪里有那么多如果。

“我说过,你可以等完全适应了再走。”赫恩道。

他说的不是客套话,苏也知道,走到跟前,低头一礼表了谢意,婉拒道:“离开之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我现在也并非行动不便,早点离开好些。”

赫恩沉默须臾,道:“我去看看他。”

希里兰德躺在几乎隔绝了光线的昏暗的房间里。

赫恩推门进去,房间四角的烛台便自动点燃,映照出床上男人瘦了一圈的脸,连带着他那头流银的发都黯

淡不少。

算起来,他应该是死了两次了,只不过这次没死透,被从地狱门前又救回来。

对于希里兰德来说,倘若没了贝茜,活过来恐怕还不如死去的好。

赫恩最近会想起弗雷德,此时站在床边,知道眼帘里的这个已有了另外一个灵魂的记忆,倒真说不清究竟

他是占了弗雷德身体的希里兰德,抑或一开始就是希里兰德,不过把忘了的事情重新回想起来而已。

无论如何,是再回不去的了。

赫恩脸上平静的,没什么表情,突然一抿唇,黑眸里浅浅的水光一闪,低声道:“我来送你。”

赫恩走的当天,夏洛蒂进王宫来道别。

“道别?”贝茜本想出去找丽塔,听见安娜贝尔来报,有些惊讶,问,“她要去哪里?”

这个问题却是没办法马上得到回答。

夏洛蒂到王宫来,按照礼数应该先去见过王后,一通话说下来已花费了大半个小时,最终是拿着长长的送

别礼清单来见贝茜的。

“哈,又赚到一笔。”夏洛蒂扬唇十分满足地笑起来,随即意识到现在还在人家地盘上,握拳咳嗽一声,

将商人本性收敛了去。

她穿礼服裙很漂亮,那天在舞会上见了令人惊艳,但现在看她恢复成一身飒爽的男装,贝茜又觉得,说不

定她自己也认为穿男装要比女装更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