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1)

可是现在,哥哥那边又跟前世的孽缘起了纠葛,叫琼娘怎么放心得下?

她经历过前世,深知这赵家姐弟是怎么样的祸根。若那赵莲娘真如哥哥所言,为世道所逼,不得不卖身养家,还是叫人同情的。

可是她入了门后,分明不孝敬公婆,仗着自己出了钱银,整日谩骂刘氏,还联合自己的家弟处处磋磨哥哥,累得哥哥最后犯下了杀人的重罪……

只要想想这女人过门后引发的后果,琼娘便不寒而栗。

不过细细一想,前世今生还是发了不小的变化。前世里,那时爹爹崔忠已经病重,加上之前早有女儿崔萍儿私奔成了他人妾的事情,也是破罐子破摔,无力去管传宝,才让那个什么莲娘入了门来。

可是这一世,崔家眼看着越过越好,爹爹身体又强健,执掌起家里的事情毫不含糊,岂会松口答应?

虽然爹娘已经表了态,可是琼娘还是不放心,决定自己再走一趟,打听下着兄妹在乡里的为人风评,难道真是孽缘天注定,那赵莲娘为何前世今生都偏偏缠上哥哥一人?

那兄妹的底细倒也好打听,琼娘叫来当初跟哥哥一起采买的马车夫,指着账本敲打了一轮,那马车夫便连连叫屈,将那姐弟二人的住址俱说了个遍。

琼娘打听清楚后,便换了一身衣服,拣选了带纱的遮帽,带了丫鬟,还有个嘴严体壮的婆子,一起上了马车,由着那车夫带路。

天朦朦亮,便往赵氏姐弟的乡里赶去。

因着相隔不太远,天还未大亮时,已经到了地方。此时乃是夏末时节,地里的庄稼农作物大半都熟透了。

虽然高粱一类的粮食还要再晒晒,不得采摘,可是地里的活计还是很多。因着中午日头毒辣的缘故,大部分的庄户人家无论男女老少,都起了大早下地。

此时天亮,乡里村落却是冷冷清清,连大部分孩童,都被爹娘背下地里干活去了。

琼娘早早下了马车,沿着土路前行,到了崔家的院落时,琼娘隐身在了墙角,却发现那家的大门紧闭。

等了半天,大门才吱呀打开。一个蓬头残粉的女子探出头来左右望一眼,见周遭无人,才扯了一个衣衫不整的汉子继续难解难分。

那跟在琼娘身后的马车夫道:“那便是赵家莲娘……不是跟崔少爷好了,怎的还接别家?”

喜鹊冲着他一瞪眼,那马车夫立刻乖乖闭了嘴去。

琼娘隐在墙角,继续听着,那汉子道:“那小子瘦弱的鸡仔样,难道是个能干的?怎么昨晚留得那么久?害得老子要续了他的热摊,大清早的便又要被你撵走?”

那莲娘媚笑着往汉子的怀里道:“平日不见你这般,怎么的今儿没来的吃醋?若不是你使银子指使着奴家,那样的没劲货色真是上门都不爱应承,就爱你这冤家懂情解意,后半夜过来给奴家解渴,不然被他那不中用的撩拨得心烦,后半夜岂不是要睡不安时?”

说到这,那汉子被奉承得雄风健健,心里甚是舒爽,只从怀里掏出了个沉甸甸的银袋子道:“主家给的赏,只管将那小子笼络住,待嫁入了崔家,那家财底子丰厚,尽够你弟弟填补钱窟窿的!”

说着一对如胶似漆的男女总算是分开了,那人系好了衣带子,便扬长而去。

琼娘紧盯着那人的背影,后脊梁冒出的都是冷风阵阵。

那人虽然比较着记忆里的要年轻些,可是他的确是柳家的外院管事,名字叫高广贵。而他儿子叫高喜,后来做了尚云天的书童,改名作高听泉。

在她前世记忆里,落水之后,在井中绝望挣扎,逐渐不支下沉时,便是高听泉在高声呼救……、

自己前世今生,都不曾亏欠过高家父子,为何他们父子俩竟然这般暗中设局,妄图置崔家和她于死地?

琼娘不动声色地退了回去,直觉两腿战栗得发麻——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股子抑制不住的愤恨。

柳萍川!你欺人太甚!

只回去的路上,琼娘便将前因后果俱想了清楚。

前世里,那萍娘便勾结了外院的管事高广贵,前世崔传宝是不是通过高广贵认识的莲娘,不得而知。

但今世本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的确是被人刻意牵扯到一处去的。

高家父子乃是狼狈一窝,高听泉大约也是柳萍川买通了的。最后竟然是对自己痛下杀手……

今世呢,许是看着崔家的日子过得好了,那柳萍川又是浑身的不自在,竟然又故伎重施,

琼娘一直不愿将人想得太恶。虽然心中一直猜度自己前世的死于柳萍川脱不开干系。

可是如今一切俱坐实了,便不由得她不信,这个柳萍川恶毒到了骨子里,就算重活一世,她也没有断过为恶的念头!

一旁的喜鹊也是义愤填膺,只气道:“少爷这是让狐媚子骗去了,全想着套取东家的钱财呢!待得回了食斋,叫上伙计,带了家伙,捣烂了她的狐狸窝!”

一旁的婆子也甚是气愤,只说:“小姐尽快吩咐,到时候我一个人,就能抓烂了她那张脸!”

琼娘闭着眼想了想,过了一会道:“若是这么做了,那个叫莲娘的岂不是又要白白去哥哥那扮成苦主诉苦?”

喜鹊急道:“那怎么办?这样一来,回去将听到的学给少爷听,他也是不会信的!”

琼娘没有回答,只是快下马车的时候吩咐着她们守口如瓶,不要说给少爷听。

待得回了食斋时,快进中午,渐渐上来了客人。琼娘依旧如往昔一般监督厨房婆子洗菜切菜。

听着耳旁熟悉的炒勺叮当的声音,琼娘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做菜讲究个煎煮烹炸,火候入味。

人世间的报应轮回也是如此,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她倒看看,这一世,柳萍川能蹦跶到几时?

与琼娘渐渐平复的心绪不同。柳萍川此时的心绪正在火上炙烤一般的难受。

这一世,尚云天竟然落榜了!

当刚知道这消息时,是让她始料未及的。而且前世里,本该责罚江东王的科考舞弊案,怎么变成了影射太子的案子?

若不是天子给储君留了些面子,只怕现在那长长的罪责书上,首当其冲便写着太子刘熙的名字。

当柳萍川从父亲的嘴中得知,那恩科第一的卷子,原本是一位叫尚云天的书生时,心慢慢地安定了下来。

尚郎才高八斗,前世权倾朝野,那时实打实的真才实学,虽然提前了经年应考,怎么可能名落孙山,不见踪迹呢?

现在尚郎平反,隆恩浩荡,虽然不能再补录状元,却给了个捐生的头衔。

本朝的惯例,尚未及分配地方官职的闲官,便为捐生。

柳萍川觉得依着尚云天的本事,得到皇帝的重用是迟早的事情。于是多方打听后,知道了他暂居在给外地进京,没有采买府苑的官员歇宿的外事衙斋里。

柳萍川精心打扮了一番,只说自己得知他乃哥哥西席之子,受此不白之冤,很是气愤。

而听闻他得以昭雪之际,前来慰问一二,顺便表达下自己对他才情的仰慕,更带着自己出印的那本子诗集前去讨教。

哪里想到,尚云天在衙斋里倒是见了她,只是冷冷地上下打量,听着她柔声细语的介绍,却默不作声。

待得她递过来那本子诗集,想要讨教诗集时,他只一页页默默翻阅,待翻到最后一页时,却突然愤怒地将这诗集扔甩到了地上,更是冲到她的面前,扭住了她的胳膊不放。

柳萍川只当他想要轻薄了自己,身体隐隐发热。

可谁知他却突然撒手,莫测高深地看着自己,然后只说到,他近日有些疲累,若是小姐愿意,改日再叙。

尚云天的反应,实在是大大出乎柳萍川的意料。

事实上,这一世有许多事情都脱离的她的掌控。

虽然自己早早回了柳家,如愿成为了柳家的千金,并尽力按照前世里琼娘的步调前行。

可是乞巧节上,她并没能如前世琼娘一般,冠盖满京华,更是与雍阳公主交恶,没有如琼娘一般成为她的闺中至交。

而尚云天的落考更是叫她分外慌神。

这一世似乎什么都变了,而那个琼娘并未如她意料的那般,变得落魄不堪,只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皇山下远近为名的女商贾……

柳萍川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叫前世今生变得相似一些,才能心安。

最起码崔家,不能因为她琼娘的缘故而变得顺风顺水。

想起自己上次去食斋时,崔传宝对待自己的冷漠,柳萍川就一阵恶气,只想让他知道,哪个妹妹才是真有本事的!

这样一来,她便想到了哥哥前世所娶的那个莲娘。只要崔传宝娶了那女子,便引了祸水回来。到时候,真的出了人命,又岂是她崔家琼娘一个厨子能应付得来的。到时候,崔家肯定要如前世一般来求着自己,到时候,她便给琼娘拣选个街头的腌臜乞丐,琼娘肯嫁了,她才会去救那崔传宝的性命……

只是那女子许是不像前世那时,已经捞足了皮肉钱,想要从良。柳萍川起初找人收买她,让她去勾引那崔传宝,竟然不愿。

前世里,她是知道外院管事曾经是那女子的恩客,当初开脱崔传宝的官司,也是她委托高广贵去办的。

这一世,那女子既然还不愿从良,少不得她通过外院的高管事通些钱银,收买了那对姐弟,更是透出那传宝家私丰厚的底子,这才成了事情。

这日听闻高管事来报一切顺利,那崔家小子已经神魂颠倒,许诺迎娶叫莲娘的暗娼后,柳萍川难受了多日的心安定了下来:

崔家琼娘!你今世重视什么,我便要拿捏住什么!

第44章

崔传宝原以为自己被爹娘禁足, 这几日都不能出去,便烦忧着莲娘不得讯息, 挂念着自己。

初陷情网的少年郎, 辗转反侧,几日里便消瘦了一大圈。

可没有想到,到了第三天的时候, 紧闭的大门却被打开了。

崔传宝这几天茶饭不思, 看见门开了, 便强撑着一骨碌爬了起来, 瞪着眼一看, 是妹妹琼娘立在门边。

他腾地站了起来, 想要直直冲出大门去,免得再被爹娘捉了说事。

可是琼娘却冷声道:“我已经命人备了车马。带你去见莲娘,你莫着急。”

崔传宝听了半信半疑, 但见琼娘并是不戏谑神色, 当下大喜过望道:“好妹妹, 你肯帮我,哥哥你以后给你买衣裳。”

琼娘冷声接着问:“用店里账上的钱买?”

崔传宝一窒,有些讪讪说不出话来。如今家里的吃喝皆是走的食斋账面。他再对着为家里赚取钱银的妹妹说出这般哄小孩子的话,的确有点贻笑大方。

不过琼娘并不像是骗他,到门口时,也没见崔忠夫妇, 只一辆马车候在门口。

等到上了马车, 崔传宝看着跟着上来的琼娘, 又是有些不好意思道:“琼娘,你跟去干嘛?”

琼娘直直看着他:“你不是说,那位娘子是我的新嫂子吗?去看看又有何妨?”

崔传宝想,那莲娘自从认识了他,便歇了旧业,既然自己已经立意要娶,也没有什么不得见人的,便没再言语。

等到了乡间,琼娘却早早命人停了马车,然后领着三个粗长的伙计,外带着自己的丫鬟喜鹊,拉着崔传宝一并入了与那莲娘相邻的院子。

崔传宝被闹得糊涂,直到进了屋子才说:“妹妹,你领我到这作甚?”

就在这时,上次跟琼娘一起来这里探听虚实的婆子从里屋里出来,小声道:“正成事呢!”

琼娘点了点头,也不看崔传宝,那婆子便领了他入屋,屋里没有点灯,一团子的漆黑。

那婆子指了指墙上的一个龙眼大的洞让他看。

崔传宝闹不清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附耳过去,却听见那屋子里一阵木床吱呀作响的声音,莲娘那熟悉的哼叫声儿也是三长一短的。

少年郎登时僵直了身子,那一瞬间脑子好似旺火撩着锅里的水,泛起噼里啪啦的泡。

就算那一刻,他还心存着侥幸——万一墙那头的不是莲娘,而是她弟弟相好的女子呢?

待得附上眼儿一看,那边灯火跳动,莲娘那挂着残粉的脸儿,正满面红潮在床边颠动呢。

崔传宝只觉得脑袋,轰得一声,空白一片,竟然如被点了穴般,泥塑在了那里。

可就在这时,墙那边的云雨渐歇,一个男声传来:“怎么这几日,那崔家小子都无动静?今日主家还问起呢,可是你没吊住他,让他脱了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