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1)

我当太后这些年 刀豆 3680 字 1个月前

冯凭再次说:“现在没事了。”

冯凭扭头说:“你呢?你最近怎么样?”

李益说:“也挺好的。”

她口中呼出冷气,声音却柔而且细润,轻声说:“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你说是不是。”

李益说:“嗯,是。”

冯凭说:“真的吗?”

李益说:“真的。”

他低声说:“只要人好着便好了。”

冯凭说:“嗯。我也是这样想,只要人好着便好了。”

李益说:“嗯。”

冯凭说:“那以后,就这样吧。”

他默了一会,思索,点点头,答应道:“好。”

两人继续往前走。

她停住脚步,转头看着他,目光久久注视着她,一双漆黑而纯净的眸子里蕴含着浓浓的墨意。她眼中有月亮的影子。

他好。

即使是这样的时刻,她还是觉得他非常好。他又温柔,又英俊,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让人想爱他,想抱他。他的身体这样美好,舍不得放开。

但还是得放开。

这题太难了,她不想失去他。

“再见。”

她轻轻说。

第37章 争执

李益没说再见, 只是低下头, 轻轻点了一下头。

冯凭望着他俊脸。

其实也没有什么话了,只是想在彼此身边多待一会。半晌李益抬头,好像有些愧疚似的, 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天气冷,你穿得少,早些回去吧, 别着凉了。”

冯凭:“我不冷, 你穿的好像有点少。”

李益说:“我不冷,我身体好, 你身子骨弱, 病刚好, 要当心一些。”

冯凭笑了笑,感觉两个人尽在讲废话。

“咱们一起回去, 还是各自单独回去?”

李益说:“一起回去吧。”

冯凭笑说:“好。”

两人又沿着路返回。

李益隔着两尺多的距离, 稍落后一步, 和她并行。这回程的路上,就没有再多一句话了。李益有很多问题, 然而并不问, 冯凭有很多话说,然而也并不说。

李益没有立刻回自己座位,而是同冯凭一同到御前。拓拔泓独自一人据着案,正有些意兴阑珊,派人去打听太后在何处, 宦官刚到殿门处,冯凭就同李益一前一后地回来了。拓拔泓这时候站起身来,面无表情搀扶着太后入座。李益就见拓拔泓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一只手微微抚着她后背,两个人极亲密地并肩坐下。

拓拔泓侧头低语了几句,然后侍从上前来,将案上几乎没有怎么动过的食盘撤了下去。她则是转过头,从托盘拿起一块宫女呈上的雪白热麻布巾擦拭了一下双手,慢慢端起了一杯茶饮。

拓拔泓低语几句,目光便落回李益身上,笑道:“李大人素来正直忠诚,太后赐你一杯酒,朕也赐你一杯酒吧。”

拓拔泓单只是赐酒,倒没有别的话说。李益谢恩,饮了酒,奉承几句便回到原位。他面上平静,继续接着方才的话题,和同僚谈笑闲叙,然而那颗心在温热的酒意中飘飘浮浮,却怎么也归不了位了。

他努力想要通过谈笑来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总是说着说着,心事就倏地一下侵袭大了脑,他舌头不由自主的僵住,笑容也凝在脸上,那一刻手捏着酒杯,心里一阵一阵发热。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不由地捏紧了五指,心咚咚地直跳。

同僚看他谈话骤止,追问说:“然后呢?”

他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扭转回酒宴上,眼睛的余光却瞟到御座上首,冯凭和拓拔泓站起了身,在侍卫和宦官的尾随下,离开了大殿。她的一抹身影消失在了宫殿的廊柱间,他心里一空,好像是骤然失去了语言,说话的嘴也张不开了。

慧娴站在门口,李益看见她,也没心思说话。他喝了酒,头中有些痛,抬着着沉甸甸的脚步,四肢僵痛往书房走去。

慧娴正在院子同下人说话,从他下车进门来,目光就一直落在他身上。他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袍子,玉带束腰,大袖翩翩,身形挺拔面容英俊。模样明明很讨人喜欢,像是那种志得意满,娇妻美妾围绕,繁华锦绣堆中的人,偏偏给人的感觉就是特别独。像是冰铁,冷漠难近。

慧娴见他回家来,夫妻见面,却连招呼也不打,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当着下人,这样也很不好看。慧娴遂出言叫了一声他:“你回来了?吃过饭了?”

李益却没答她。

慧娴见他忽冷忽热。上次回来的时候,还一块聊天,打双陆,两个人还挺和睦的,他还时不时笑,前不久还一同回了娘家。慧娴以为夫妻的关系算是缓和了,没想到他今天突然又这样,莫名其妙又摆起脸色。

慧娴对着他背影说:“季棠,我有几句话,咱们谈一谈吧。”

李益没回头,只是随走随说:“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的都要跟我谈一谈。”

慧娴听出他语气不善。李益这人虽然性冷,但是对人温和,从来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慧娴感觉他今天有点怪异,遂丢下仆人,跟在丈夫身后,进入书房。

李益想上床躺一躺,进门一看,却发现半月没回,书房布置全变了。里面的床榻不翼而飞,只留了独独一个矮案在。他身体本就疲惫,只想休息,好不容易回了家,却见床没了,顿时心情是说不出的糟糕。他转头问慧娴:“这是怎么了?”

慧娴说:“我前几天将东边的厢房收拾了一下,准备给阿龙住,然后把你的东西搬回了正房。这边的床不用,我就把它搬走了。你没在家,我本说等你回来再告诉你的。”

李益心里莫名的很烦躁:“你要动我的东西,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呢?”

慧娴有些懵。

她是厚了脸皮,想要和好,所以才把他书房里的床搬走,让他回夫妻正房去睡。一番热心,没想到换来的是他的责问。慧娴一时涨红了脸,喃喃道:“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回去住。”

李益感觉很着急。

好像不论他怎么用力表达,慧娴还是理解不了,还是只按照她自己的想法行事。李益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很烦恼,你做什么事,尤其是要动我的东西,能不能先过问我一声。我真的不喜欢这样,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做了。”

慧娴在家中,一向是当家做主,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责备,脸涨的红的跟灯笼似的,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她一时张口结舌,也找不到话解释,而李益头痛地迈出门,去找管家的仆人:“书房里的床呢?”

仆人本是听夫人的吩咐,却见郎君冒火,也是战战兢兢的,连忙答说:“那个床,夫人说太破旧了,摆在家里又占地方,所以就弄出去处置掉了。”

李益是真的生气了。

慧娴强忍着羞耻,劝他说:“今天天晚了,就别闹了,先回房休息吧,那边床也是布置好的,先睡一睡,你要想留着书房的床,过几天再重安一张。”

李益说:“这是我自己的家,我不过几天没回来,连睡觉的床都没了,你怎么能这样呢?这是我睡觉的屋,我这一回来,突然连个躺的地方都没了。”

慧娴听他的口气,火气十足。是要吵架,声音也跟着打颤。她感到眼下很荒唐,很不可理喻,说:“你发这么大火做什么呢?我跟你说了,阿龙搬去厢房了,你回正房去睡,哪里没有你睡的地方了。就是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你也犯不着发这么大脾气。从来也没见你这么跳脚,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她冷声嘲讽道:“你这是在哪里受了气,回来对着自己的妻子发作吗?谁惹得你不高兴,你跟她发火去,别回家来闹。”

李益很无力说:“慧娴,你不要这样子。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跟其他人没关系。”

慧娴声音又急又颤:“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不晓得你是怎么了,发这种脾气,我也不想知道。”她气到极点,嗓子都变了,怪腔怪调道:“你不想回正房睡就算了,都是我的错,我没告知您,我给您赔个不是,您二爷消消气吧。”

李益道:“我只是想在自己的房间睡个觉,你为什么要阴阳怪气地说这些呢?”

慧娴直感到火在头上蹿:“我是阴阳怪气,都是我的错,那你现在要怎么样呢?”慧娴是个害怕吵架的人,一吵架就脸红,声音直打颤:“我没有听说过夫妻是不能住一间房的,这没有什么好值得吵的,你爱生气就生气吧,我不管你了。”

她生怕李益说出更难听的话,说完就急忙迈着步离开了。她是个心很脆弱的人,受不得这种难堪,她捂着嘴,一路回到房中,关上门,坐在床上就痛哭失声起来。她心中害怕地想:这个家完了。他真的要跟我离婚,真的不肯继续过了。眼泪哗哗地从指缝中流出来。慧娴心想,他真的变了,他以前不会这样子的,他有了别人,就不想好好经营这个家了。

有病!慧娴气哭地想,他疯了!他有病!他到底想要怎么样!慧娴又气又恨,突然又想起,他不会跑了吧?她抹了泪又急忙出门去,就见下人赶过来说道:“夫人,二爷那边在叫车,好像要出门去。”

慧娴说:“这大晚上的,他出门要往哪里去。”

慧娴害怕,一面叫人赶紧去找大哥来,一面急忙出去拦他,在门口将丈夫挡了个正着,她质问道:“你这会儿还要去哪?”

李益经过片刻的冷静,已经心平气和。他放软了声,无奈说:“我去找个地方睡觉。”

慧娴两个眼睛气的发红了:“不许去!家里这么大,睡不下你吗?”

李益说:“咱们不宜再吵了。”

李益执意要出门,慧娴骂退了家中的车夫,叫家中的婢女仆妇一起帮忙拦住他。李益这人素来温和,从不发脾气的人,平日也少在家,慧娴主家,家中下人都听惯了慧娴的话,而且素来都认为这夫妻两感情好,绝不认为他两会离婚,因此只是劝和。李益没想到自己只是出个门,竟然一下子落入了七手八脚推拉掰扯的境地,众人纷纷说:“郎君算了吧。” “快别吵了。”一众人拦腰的拦腰,拽胳膊的拽胳膊,非要往回拉,好像在对付闹脾气的小妾似的。

要换做李羡,或其他爷们,早就一脚踹上去了,两口子吵架,哪个下人敢说话,毕竟是一家之主。偏偏李益和颜悦色惯了,就没人畏惧他,一下子被围了个密不透风。

李益只感觉有些滑稽了。

第38章 衡量

李益定了定神, 呵斥左右道:“放开。”

仆人只是劝和, 实际都不晓得他夫妻究竟在闹什么,见李益恼了,都不安地松了手。而李益斥开了众仆, 振衣出门,慧娴急冲上来,拽住他胳膊, 眼红道:

“你不许走!”

她生气, 急颤道:“要走我走。你要是走了,我现在马上也回去收拾东西回娘家去, 这个家谁爱呆谁呆着。”

李益是个面薄的人。他不想把夫妻的矛盾摆到人前来, 弄的人人皆知, 更不想为这种事全家鸡犬不宁。然而眼下已经鸡犬不宁了,慧娴那话说出来, 眼泪就哗哗掉个不停, 一边哭一边擦着眼泪跑回房中去, 口中急促说:“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碍你的事, 我现在就走, 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你不想跟我在一个屋檐下,那我走好了,以后这个宅子你一个人住,你爱跟谁住就跟谁住。”

众仆婢丫鬟见此情形,忙又丢下李益, 一拥而上去劝慧娴。

李羡听到这边吵闹,赶过来,慧娴看到他,痛哭一声,捂着嘴,就穿过院子往正房去了。李羡伸手要拉她,慧娴却看也没看他,低着头一扭胳膊,甩开了他的手,呜呜的只管自己走。

李益继续出门登车,唤车夫,李羡抓不住慧娴,又忙去抓李益,赶在他出门前将他拽住了,急道:“老二,你听我一句劝。”

李益无奈道:“你去劝劝慧娴吧,她哭了,我没事。我只是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李羡拦住说:“她哭了,还不是你惹的。你不去劝,我劝有什么用?你不许走,我今天非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李益垂着手,转头望了一眼门内慧娴离去的背影,低着头弯着腰,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慧娴是很骄傲很要强的女人,从来不哭的。本来也没有多大的事情,怎么弄成这样了呢?

李益突然就很无力。

“难道这也是我的错吗?”

他这样想,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和难受。

李益站在原地,半天,出了一口长气。

一气出毕,他登上马车座位,亲持了缰绳和马鞭御马。

李羡拦不住他,站在车旁说道:“你跟个女人置什么气。她女人家没眼神没见识的,做事不晓得分寸,你看开点就是了。又不是多大的事,非要一拍两散吗?”

李益没理他,说了声:“借过。”直接驾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