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1 / 1)

等贺兰叶逆着火势逐步靠近幽鹿城,才发现小多口中的人为,到底是怎么回事。

越靠近城门,热浪越翻滚。里头有数不清的城民顶着湿漉漉的外衫,连滚带爬跑出逃命。拖家带口的,独自飞奔的,到处都是呼天喊地的声音。

那头城墙下救火的人也有不少,只是不知怎么的,火势在泼水的不断攻击下,并没有多少削弱,飞舞火舌几乎化龙,张牙舞爪快要将整个幽鹿城吞噬。

再往前,马匹都不愿意了,贺兰叶只得翻身下马,马屁股拍了一把,几匹老马顺势反向而跑,留下贺兰叶并她点出的几个镖师,逆向往里走。

火浪太大,贺兰叶都要被这几乎要将人煮熟的高温击退,一咬牙,猫着腰从燃火之地冲进去。

“当家的,我们怎么办,是不是要先去找齐大公子?”小多年纪到底小,没有见过这种阵仗,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认识的人。

幽鹿苑能有的认识人,不过也就是当初认识的齐沼齐守令了。

贺兰叶问道:“你刚刚在这里打探时,没有见着他?”

这么大的火势,一个不好就要把整个城烧光,他好歹也是守令,这种情况该是在附近才是。

小多一呆,拼命回忆:“我转了几圈,好像没有看见齐守令。”

贺兰叶若有所思。

火势是从城墙边的排房开始烧的,一路烧到了东西市,这会儿还有不少内城的居民拼着命往出跑,嘴里头叽哩哇啦说着当地的土话,什么也听不懂,唯独其中的紧张惶恐,丝毫不差的传递给贺兰叶。

她与争先恐后往出逃跑的人不同,周围找不到齐沼,索性继续往内城走,沿途看着火势从连绵到小片断开,只是周边数不清的泼水救火的人中,的确看不见那一抹身影。

这场火,果然有古怪。

贺兰叶随手一把抓住个逃跑的妇人,用半生不熟的方言问道:“守令在哪?”

“守令无见着得啦!你自家起找莫拉着我!”

妇人一口方言急匆匆说完甩开贺兰叶的手,慌里慌张逃命了去。

贺兰叶微微皱眉。

火势其实说来只是燃到外城边沿,内城所受影响不算很大,怎么内城的人,纷纷不要命的宁愿淌火而跑,也不愿意留下来?

贺兰叶低声吩咐了几句,而后带了一个功夫扎实的小子,顺着闹哄哄的路朝着数月前曾走过趟的守令府而去。

她正门不走走树上,有个帮手在旁边更是容易,两个人彼此打着掩护,一路从墙跳进内院。

只见守令府灯火通明,上一次来时的异族仆从见不着,全部换新了一批人,四面紧闭的正堂中,贺兰叶苦寻的齐沼,正端坐堂中。

她令手下小子在附近树上探风,自己依旧凭借体轻和练来的本事,悄悄踩了房顶掀开一半瓦片,小心窥探着底下的动静。

正堂所坐着的那个青年,依旧是书生儒雅,带着两份书卷气息,一身儒衫整整齐齐,本受了番折磨消瘦的人,在临阳补了回来,如今气色十足,与初见时那个人,多少有些差异。

堂中跪着几个侍从,其中一个正说着:“……确认过,请守令放心,绝无一人逃出。”

房顶的贺兰叶眼睛一虚。

这人说话,分明是雅言,定然不是幽鹿苑人。可是喊齐沼为守令……

“辛苦了。”齐沼端着一脸淡然的浅笑,抬手令手下起来,而后弹弹手指,轻叹,“一千条人命,我还真是罪孽深重啊。”

“大公子可千万别这么说,您可是为造福一方百姓,莫大的功德。”旁边一个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腆着脸笑道。

齐沼幽幽道:“罢了罢了,为了这天道,我一人担些罪名又有何妨。”

“大公子只管放心,这罪名,可不会让您担的。”山羊胡中年男子捏着胡子,笑眯眯道,“小的已经吩咐出去,外头只知道是他们不守纪律夜中饮酒点燃了帐子,算下来,您什么干系都没有。”

贺兰叶听到这里,心里头一凉。这一千个被派来保护他的士兵,居然真的是……在他的阴谋下送命?

顿时,一团怒火油然而生,贺兰叶闭了闭眸,勉强压下怒意,继续冷眼看着下面,看那个披着人皮的齐沼,还有什么外人不知的阴毒。

“也是他们的造化了,为了天道而死亡,千百年后,也是英雄。”齐沼依旧端着那副态度,摇摇头叹息。

“大公子,如此一来,陛下定然会为了平定幽鹿苑的危机,给您放下兵权来,说不定一口气趁好了,能把当年咱侯爷手中的军队要回来。”山羊胡如此说道。

齐沼却盯着手指漫不经心道:“不急,一步一步来。单纯一个纵火烧城的帽子,换不来军权。”

“那大公子的意思是……”

齐沼淡淡道:“这场火,只能是西姜趁火打劫,引起我大夏后乱的问路石。”

“大公子好计谋!”旁边的人立即赞叹,“大公子的才智,本就该是领权操兵之大将。这么多年,委屈大公子了。”

齐沼本有两份自得的面色却在听见这话时渐渐沉了沉,满脸不痛快:“若不是当初贺兰寒,我又怎会蹉跎多年!”

趴在房顶的贺兰叶猝不及防听到这话,猛地瞳孔一缩,呼吸为之一顿,她正心神混乱,眸中染上猩红,几乎被怒意冲破胸口的她正要掀开瓦片跳下去与齐沼一决生死,却不料她还未来得及动,忽地从背后绕来一只大掌,牢牢捂住了毫无防备的她的口鼻!

作者有话要说:  柳倾和[磨刀]:听说有人暗算我大舅子。

贺兰叶[磨刀]:听说有人敢暗算我兄长。

贺兰寒[打哈欠]:嗯?是到我出场了么?

来啦~

红包包继续

第100章 第 100 章

贺兰叶头皮一紧, 只觉身后之人抱着她轻飘飘就踩着瓦片毫无声息跳下, 顺着院墙一路把她塞到附近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上。

贺兰叶全程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她默不作声任由那人抱着她,坐到树杈上后,身后的人松开捂着她的手,有些无奈戳了戳她额头:“你啊,别这么冲动。”

“事不关你,你自然不会冲动。”贺兰叶绷着脸一把拍开他的手,冷冷道。

太过熟悉,那人捂着她的时候,贺兰叶就立即反应过来,是柳倾和,故而任由了他的动作, 直到听见这话, 她才有些恼火。

齐沼的各种行径, 都在给她心火加柴,而兄长的名字,则是彻底点燃了她心底的熊熊烈火,快要将她粉身烧毁殆尽, 柳倾和却说, 别冲动。

坐在树杈上的少女一身男装, 绷着脸眼中释放着冷气,牙齿咬得咯嘣,柳倾和完全不怀疑, 只要他松开,贺兰叶会直扑回去,当场抓着齐沼暴打一顿。

可是他又怎么敢让她就这么冲过去呢,挨一句话不要紧,他只不敢松手,虚虚搂着她的腰,安抚道:“怎么事不管我,好赖也是我的舅兄……”

“大伯子。”贺兰叶打断他,口气冲冲。

行吧,大伯子就大伯子,柳倾和也不和气头上的贺兰叶争,只说道:“齐沼不比宋铁航,你就算拿下了他,也未必能从他口中知晓兄长的踪迹,还要为此将你彻底摆在他的对面,贺兰,你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好好冷静一下想想。”

贺兰叶自然不是愚蠢之人,火气冒到顶尖的时候,什么冲动的行径都能做得出,稍微冷静,自然知道不该。

只是知道是知道,她却有些不知从哪里冒起来更怒的火气,抿着唇直接捣开柳倾和,跳下枝丫,四处搜寻手下的位置。

后头跟着跳下来的柳倾和一身黑色夜行衣,面上蒙着黑巾,他一双眸中盛满无奈,伸手来抓她:“贺兰……”

贺兰叶绷着脸甩开他的手,知道今夜在守令府中能得到的信息也只能有这么多,再次回去的话,不保证她现在的心情能不能平静的下来不被发现。她找到了不远处还挂在树上瞪大了眼看着她的手下,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过来。

小子是个伶俐人,发现柳倾和与当家的认识,就没有过来,这会儿当家的叫,脚下麻溜儿就冲了过来。

只贺兰叶还未来得及带那小子先撤离守令府,被无视了的柳倾和忽地一弯腰,直接一把扛起贺兰叶,二话不说脚下一点,带着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那小子还傻站在原地,望着柳倾和几乎消失的背影瞠目结舌:“……当家的!”

贺兰叶一时不察,直接被柳倾和抗走。她本还有反抗之意,捶打了他肩头两拳,也觉着无趣,索性任由他的动作,直接把内城甩在了身后。

柳倾和停下脚步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抵达了一个处于内外城与火色漫天的交界处。

前方是犹如人间地狱的火场,后面是一片寂静的内城。

柳倾和扛着贺兰叶直接跳上了一颗参天古树,放了她下来还不放心,顺手从袖中抽出来一根绳子,绕在了贺兰叶腰肢上。

贺兰叶冷着脸看着他的动作,纤细的腰肢被绳子捆了一圈时,她冷冷道:“柳五,你过分了。”

“过分就过分吧。”柳倾和把绳子另一头绑在自己手腕上,头也不抬道,“总比自己媳妇儿不理自己的强。”

不远处锣鼓喧天的烈火中,还有数不清的人在努力扑火泼水,却因为这颗树太过高,底下的那些子喧嚣,就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罩子隔绝在外,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贺兰叶垂着眸,浑身写满了拒绝。

柳倾和没有见过这样的贺兰叶,哄人都有些生疏。他背对着火焰漫天的汹光之处,一手扯下自己的面巾一边低声对贺兰叶道:“贺兰,你再忍一忍,齐沼这里你想要什么消息,之后都能得到。何苦在没有防备之时把自己安全送出去?”

这话贺兰叶自然懂,只她依旧有些暴躁:”可是我兄长定然被齐沼害了!我的亲人……我如何忍?”

“怎么也要忍。”柳倾和见她黯然神色自是不忍,搂着她低声道,“齐沼已然在掌控之中,贺兰,好赖再等等吧。”

贺兰叶一愣,她刚刚被暴怒填满的脑袋终于装进了别的东西,略一迟疑:“……你来此地,与他有关?”

这种本该是辛密之事,柳倾和无权对外人说道,只贺兰叶一问,他为了分散贺兰叶注意,立即点头应道:“不错,齐沼有问题。”

柳倾和想了想,索性给贺兰叶疏通一遍。

“佑胥七年,楚阳候手中兵权被收回,梁国公手中军权被收回,同时还有宋铁航手中军权。”

贺兰叶靠在柳倾和怀中,微微睁大了眼。

她呼吸都放轻柔了些,生怕听不见柳倾和的声音。

抱着他的柳倾和顿了顿,继续道:“自此至佑胥十一年,三个被收回军权的武将都一直安然度日,从无任何异动。直到佑胥十二年。”

柳倾和抱着贺兰叶,居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压着声音,含糊道:“……岳父发现了一些异动,招来了杀身之祸。也就是这个时候,陛下发现了朝中有些异动,却不能确定究竟是谁。”

父亲……

贺兰叶眼神一暗,只觉心揪得生疼。

“自佑胥十二年起,也有不少边境纷争,只到底都小,很快就被驻守军打压下去,从来酿不起灾祸,也就未曾引起注意。”

“佑胥十八年,我初入风刃,那时候就开始排查朝中曾拥兵的武将。我那时候用了一年时间,查到了梁国公身上。”

梁国公……贺兰叶眼神一凛:“我记得他,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嗯,他曾经纵容手下抢走过你走镖的镖师家中女儿,对不对?”柳倾和摩挲着她的鬓角,轻吻了吻她发梢,“他做的恶事可不单单只是这些。私下抢人,练兵,暗通乌可……”

“这些证据的收集用了三年时间,直到今年才全部完毕。陛下早就疑他,各个证据一确定,判了他凌迟。”

贺兰叶冷笑:“死的好。”

柳倾和知她有气,更是温柔:“嗯,他死的好,我们贺兰别气了。”

“当初我年纪小,什么也帮不得,老吴回来哭着说女儿被抢走时,我只恨不得将其绞杀!”贺兰叶忆起当初的无能为力,咬着下唇嘶声道。

“如今梁国公已经死了,老吴的闺女该能安息了。”柳倾和轻声劝着,“别想了。”

贺兰叶却摇摇头:“我当初只当这辈子都给吴姐姐报不了仇,却不料梁国府说倒就倒……柳五,他好歹是个国公,怎么会倒得最快?”

柳倾和闻言淡笑:“正是因为他是国公,手中有些权利过大,心也是野的,做的事情又太过敏感,位高权重,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总能抓着他错处。一处牵两处,三年才让他完蛋,已经算是慢的了。”

贺兰叶若有所思:“那宋铁航与楚阳候?”

“宋铁航就是为了保命,”柳倾和冷笑,“他做过的事情,自以为露了痕迹,生怕被陛下处死,想方设法要弄军权保护自己,所以在边境奋力挑起战事,就是为了顺利肩挑战功,为以自保。事情败露,索性投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