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1 / 1)

一条小径,一匹马,贺兰叶目不斜视打马而过,眼中好似完全没有看见这些在夏日里存在的枯枝腐叶,马蹄踩着厚厚的积叶穿过小路进了参天大树围绕的小林,库擦库擦的零乱声音一直响个不停。

贺兰叶骑在马背上,她目视正前方,耳朵一直在接受着外面的声音。随着越来越内,马狠狠打了个一个响嚏过后,不安分地四蹄子乱动,却不再往前一步。

与此同时,贺兰叶放出声音,朗声道:“既然叫了我来,何必躲躲藏藏!”

满布虫草鸟鸣的林间没有在外的阳光照耀,处处都是斑驳的阴影。乍一看,好似没有一个人,细看,却像是处处都有人影。

“贺兰局主当真来了,胆识过人!”

说话的位置在西南角,贺兰叶猛地抬头,锐利的视线对之而去,那里一棵树后,慢慢走出来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一身铠甲,冷面阴鸷,远远站着,就有种令人不舒服的违和感。

贺兰叶看见来人,眯了眯眼。

“在下应约而来,怎么宋将军却不敢来见?”贺兰叶冷冷说道。

那来人哈哈一阵大笑:“怕你……狡猾,此处自然不是说话的地方,贺兰局主,继续请被!”

那人身后很快汇聚了十数之人,各个手持武器,浑身弥漫着杀戮之气。

这些人都不是普通将士,怕不是姓宋的私人募兵。

贺兰叶只消一眼,就察觉出了两份不妙。她微微垂眸,暗自计算着。

来人似乎并没有在这里动武的意图,只让贺兰叶下了马,徒步跟他们走。

贺兰叶也不含糊,翻身下马,动作爽利,只在马背上拍了拍,大的行囊在马背上没有动,只背着一个小小的背囊,手持短刀,大大方方跟了上去。

孔雀林不大,只是没有路。前面的那些人似乎很警惕,目光始终不偏移,贺兰叶有任何的动作,都会在他们的监视之内,不得半分自由。

贺兰叶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沉默跟着走。她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周边参天的大树,最后落在为首的那个身着铠甲的人身上,垂下睫毛,掩去眼中深思。

此地已经快到乌可境内,他们带领的方向,依旧是往南。贺兰叶步行跟在随后一路看着眼前一点点荒芜的景象,心中多了个猜测。

只怕是姓宋的已经逃到了乌可,不敢回境内,就连找她,也要把她带到乌可去。

若她真踏入乌可的国土,事情就不好办了。

贺兰叶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放慢了脚步,开始和前面的人试着搭讪。

“你们将军怎么就回回瞅中了我,什么要命的事都推到我身上来。”贺兰叶走着走着就喊累,停在一个大石头边歇气,无奈自嘲,“怎么,现在又是要用我做什么?”

那为首的男人阴鸷而冰冷地回头扫了贺兰叶一眼,冷声道:“你不用知道!”

一贯以来在雇主友人面前都很吃香的贺兰叶,在敌对方面前,接连铩羽,没有讨到半分好。

贺兰叶走了大半天了,没有马,她步行比不得前头那些人厉害,再加上她总觉着身体有些隐隐不适,令她整个人都难受了两份,越走越慢。

好在,目的地到了。

清澈见底的一汪湖,茂密生长着水草的岸边,一对相貌相似的父子,带着身后不少随从,正好整以暇等着人。

“宋将军,人带来了。”那个男人抵达后,对着那为首的中年男人随口说了句,“后头看了,没有跟人。”

“辛苦了。”那相貌看上去十分正气的中年男人目光落在贺兰叶身上,而后,他露出了一个浅笑。

“贺兰局主,终于见面了啊。”

贺兰叶一见此人,心头忽地一跳。她此刻已经感觉不到一切外在带给她身体的不适,而是在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她浑身伸出了一种不自觉就要扩张的警惕感和危险。

正午的日头骄阳炎炎,偏生所有的影子全部都藏在了人的脚下,连一点可以庇荫的地方都没有。

贺兰叶的目光扫过那看起来就十分有气势的男人,嘴角一弯:“宋将军。”

而后她对站在宋铁航身侧的青年也一视同仁点了点头:“宋兄。”

“哈哈,松临还愿意喊这个宋兄,我还当松临只把愚兄当做坏人了。”宋书皓看起来和在临阳时一样,笑吟吟的,完全看不出来他亲手设下一个局,差点要了贺兰叶的命。

贺兰叶客气有加:“宋兄自然是坏人。只是在下人在屋檐下,客气一些,说不定能讨些好。”

“哈哈哈哈,松临当真是趣人,若是真死了,愚兄还是有些遗憾的。”宋书皓笑了笑,对着宋铁航道,“不愧是父亲选的人,若真是做了孩儿的友人,倒也有些趣味。”

“做友人也不是不可以,”宋铁航的目光落在贺兰叶身上,沉甸甸的,有些让人不舒服的阴沉,“端要看贺兰局主的选择了。”

贺兰叶目光一闪:“听起来,在下好像还有选择的余地?”

“自然,不然宋某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找贺兰局主是为了什么。”

宋铁航说着,脸上浮起了一个十分温和的笑:“贺兰局主,宋某送给你的礼物,可是称心?”

“礼物,那二十车的兵器么。”贺兰叶眼睛不眨一下,淡然得很,“差点吓得在下送了命,怎么称心?”

“松临这就不对了,”宋书皓笑眯眯道,“这礼物,不是父亲才送给你的么。两封信,还不够么。”

贺兰叶这才逐渐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说起来,在下倒是想好奇一下,宋将军送来的信,到底何意。”

“何意?”宋铁航仔细辨认了贺兰叶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只嗤笑,“若是不知道何意,贺兰局主怎么会接到了信,就敢孤身一人前来?”

“正是因为不知道何意……”贺兰叶冷冷接着话,“才想请宋将军解惑。”

宋铁航定定看着贺兰叶片刻,而后忽地笑了:“你倒是个和你兄长不一样的人。”

贺兰叶闻言,攥紧了拳头。

“贺兰叶,你今年不过十八,还有大好的年华。”宋铁航手收进袖中,慢慢摸出来了一个东西,摊开来展示给贺兰叶,“而且万仓镖局全部靠你一人,你家中一个母亲一个婶母,两个妹妹。就连你新娶的妻子,也帮不上什么忙。你想一想,你死了,万仓镖局怎么办?”

贺兰叶的目光随着宋铁航手中展开的那一张手绢猛地一凛,再度看向宋铁航时,她迅速低下头,避开了四目相对的那一瞬。

以免藏不住眼中的杀机。

“贺兰局主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择对不对?”宋铁航还笑呵呵说着。

贺兰叶闭了闭眸,而后睁开眼,眸中一片冷情:“在下怎么记得,宋将军是要我的命?”

“此一时彼一时。”宋铁航淡然道,“因为相比较起来,死了的你没有什么用,活着的你,意外的有些地方很好用。”

贺兰叶沉默了片刻。

“宋将军,”贺兰叶轻声道,“我能问一问,是什么么。”

“不过是和你以前一样继续跑镖罢了。”宋铁航说道,“看,没有什么难得。”

“松临,你就答应了吧。不然埋骨此处,日后魂魄都无法归还故里,岂不委屈?”宋书皓依旧摆出那副温和的态度,完全看不出说着威胁人的话的阴狠。

贺兰叶这时却冷冷笑了:“忽然觉着我有些笨,还以为能在宋将军这里知道点什么,才会冒着被杀的危险前来。不料宋将军只是想要个卖命的人,还什么好处都不给。”

这番话落进宋铁航耳中,就像是个吵着要糖的小孩。他只笑了笑:“贺兰局主不就是想知道,佑胥十七年八月既望,你兄长贺兰寒失踪再无踪迹前的消息么。你说得对,既然你跑了这么一趟,宋某也不能什么都不说,这件事告诉你也无妨。”

“佑胥十七年,有人委托了万仓镖局,请了当时的局主贺兰寒跑了一趟幽鹿苑,给刚上任的守令齐沼送去贺礼。”

贺兰叶呼吸一滞,她眼前像是扭曲犹如幻境,只有不远处,宋铁航那张意味深长的笑脸,带着不怀好意的讽笑,看似客气的问道:“贺兰局主满意了么。”

贺兰叶全力压抑着自己,缓慢呼吸着,等平定了片刻后,沙哑的声音不甘心追问道:“之后呢?”

“之后?”宋铁航挑了挑眉,看幼儿般看着贺兰叶轻叹,“贺兰局主,博弈,可不是这样来的。”

贺兰叶失望的闭了闭眼。

而后重新睁开眼的她,恢复了冷静与理智。

她用沙哑到不成调的声音慢慢说道:“在下知道了……宋将军请放心,在下不过商人,只看重金钱利益,对于谁要叛国毫无兴趣。若是宋将军能给出让在下满意的筹码,在下自然愿意为宋将军——”

“效——劳。”

一炷香后。

匆匆赶来的柳倾和带着镇南军,只在空无一人的连云湖畔找到了零乱的暂留痕迹。

柳倾和脸黑的可怕,他死死盯着湖边七倒八歪的水草,攥紧了手中的一张满是皱褶的薄纸,闭着眼,满脸是暴怒前的按捺。

“贺兰……”

他悲哀地想着,你做选择前,就不能多等等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  柳倾和:“姓宋的拐我媳妇,凌迟凌迟凌迟!”

贺兰叶[懒洋洋]:“是你来迟了喂。”

柳倾和:“qaq”

不狗血不虐,小甜甜一个放心的啦~

下章预告:千里追夫,不料夫君失忆另娶他人,弃妇含恨泪洒当场,跌跌撞撞落下悬崖,一睁眼,发现重生回出嫁前……是不可能的~

你们的牙今天被三种病同时打倒了,挣扎着更新了一章,希望明天的我能不疼了qaq

红包包继续么么哒

第83章 第 83 章

穿过连云湖, 贺兰叶背着她的小行囊, 进了宋铁航的逃亡之队。

或许还算不上是宋铁航的队, 因为一起走出去了不远,宋铁航就悄悄给宋书皓低语了两句,而后一路分成两队,贺兰叶身边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与宋书皓一道折转一个小路。

已然是乌可国界的边境了,贺兰叶抿着唇,心知自己会被带入乌可境内,有些焦急,却只能劝自己忍耐。毕竟姓宋的比她想象中知道的要多,她必须虚与委蛇,想个法子把当初的事情了解, 更大限度的能知道兄长失踪前的事情, 加大她寻人的筹码。

宋铁航是个成熟的人。在于他对待贺兰叶此事的态度上就能发现, 他是完全不惧怕贺兰叶是否有异动,十分坦然。而正是因此,贺兰叶才觉着在他面前不能轻举妄动。

宋书皓就不一样了。

他是个年轻人,对于贺兰叶来说, 比他那个心里有数的父亲要来的危险的人。

在临阳时的那一点交际, 只是宋书皓想让她看见的性格, 真正的他比贺兰叶想象中,还要棘手。

跟宋书皓一队而走,贺兰叶提着心, 都没有完全敢闭眼休息。

她也有两分恼火。

跟着宋书皓走了两天,这个人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总是盯着她,夜间靠她很近,总用一种充满深意的眼神打量她。

贺兰叶到底是个女子,她十分不喜这种刺骨的打量。先是客客气气和宋书皓说了。他答应得好好的,可一转眼,又复发了,漆黑的夜没有堆簇篝火的林间小地,宋书皓的眼睛就像是会发光的狼,令人不寒而栗。

贺兰叶背靠树干,闭眼假寐。

她浑身紧绷,悬在腰间的短刀被调整在一个最容易拔出的位置,慢慢数着宋书皓的呼吸,静静装睡。

过去了不知多久,那股刺人的视线终于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