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1 / 1)

陆白却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小姑娘的脾性。

说坏也不算,但是那种恶趣味和偏执却和王座之上的那个男人没有什么区别。

比如说现在,跪在地上的宫女在听到魏芷杖责二十的惩罚时候整个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撑在地上的手因为害怕攥紧着,指甲盖都泛白了许多。

“你先下去吧。”

陆白垂在两边的手微动,原想着顺手扶一把她,但是最后却并没有动作,只是这么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视线都没有落在她身上。

魏芷看着惶恐道谢着的宫女,觉得游戏无趣。

“陆白哥哥这个时候不上朝,怎么有兴致来皇宫了?是特地来看我的吗?”

魏芷和陆白小时候是在皇家私塾里一起上过课的,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很喜欢黏着她。

她笑的很开心,上前亲昵的挽住陆白的手臂,发簪缀着的珍珠饱满,点点的色泽染的精细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耀眼。

陆白被她突然抱住手臂愣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的轻轻地挣脱开她。

“都是及笄的姑娘了,不可再像之前那样了。”

魏芷眼眸黯然了些,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之后面上又回复了笑意,如三月桃花般娇妍。

“陆白哥哥真无趣,我就碰一下又不会吃了你。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来皇宫干什么?”

她自是知晓陆白不会特意来看她,但是具体是因为什么她也不清楚。

“你燕子哥哥回来了,我今天带他熟悉一下环境,不想他半路就被皇上给请了去。”

陆白敛着眉眼,手不自觉的摸了摸垂下的那缕黑色的长发。

“燕子哥哥回来了?!我这就去哥哥那里见他!”

这么说着少女的眼眸亮的出奇,也顾不着后面宫女跟不跟的上,直接提着裙角朝着里面跑去。

到底还是个孩子,大部分都是孩子心境。

陆白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像是甩掉了一个大麻烦一样,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回头正准备寻一处僻静点的庭院坐着等燕卿,却瞥到了地上那块小石子,想了一下,弯腰将它捡起来扔在了一旁的假山处。

在她走后,一个玄色衣衫的男人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手中拿着的是刚刚陆白随手扔过来险些砸到他的石子。

“……怕别人再绊倒,就没有想到这么一扔有可能砸到另外的人吗?”

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石子放在了地上。

……

辛择烈细细的咀嚼着嘴里的青菜,那苦涩的滋味传遍味蕾,他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就这么咽下去,似乎尝不到苦味一样。

继前些日子的辣,酸,甜之后,今天的饭菜是苦涩不堪的。

金色长发的少年就着饭一口一口的吃着,衣衫并不怎么华贵,甚至还有些破烂,但是他的脸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的污秽。

他坐在石桌旁,周围满是落败残破的景色,除了一棵开的不错的桃树之外,连池水都平静无波的沉默无声。

少年执着筷子将最后一片青菜放入嘴里,正准备咀嚼的时候,听到了细微的枝桠踩断的声音,愣了一下将手中的碗筷放下,起身朝着声响传来的方向走去。

这不是魏芷,那位看似温和实则孤傲的公主只要一进[冷梧殿]便会直接唤他,好像宣告着她的到来要让他立马去迎接一般。

然而这个声响,更像是误入而来的行人。

已经很久,他没有见过除魏芷以外的生人了。

少年蓝色的眸子闪了闪,走过去到门口的位置,缓缓的打开了门。不过只是一条缝隙的样子,透过那条缝隙,他能够将外面的一切看得清楚。

陆白看着这片地,很难想象在魏凛所居住的地盘竟然还会有这样落败的地方存在。

她只是顺着河流方向走着,想要找个地方歇歇脚坐着罢了,其他的庭院阁楼大多数是贵族们休憩的地方,她和他们也不算多熟,遇上了也只是尴尬罢了。

“冷梧殿……”

陆白望着这处宫殿的门匾,烫金的字体依稀可见原本的龙飞凤舞,褪去的色泽与以往的辉煌相比显得分外凄凉。

而蔓延而上宫墙的青藤更让这里隐没了大部分的人气,和电视剧里的冷宫一般无二,但是……魏凛除了使国塞给他的几个美人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妃嫔。

陆白对于皇家的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心,她微微掀了掀眼皮,兴致缺缺的转身离开了。

如果她朝着里面更深入的地方看去,便会发现那双门扉之后蔚蓝色的眼眸,澄澈纯粹,就这么直直的注视着她,专注而静默,炙热而淡然。

辛择烈看着陆白离去的身影,抿着唇,良久才轻轻地关上门。

他只需要看一眼便能够认出她来……

那个寒冬凛冽的时刻,天烛池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红梅和白雪一片,将冬日点燃。

而她就这么站在池水的对面,手拈着一枝红梅,觉察到了他的视线,浅淡的弯着眉眼。

那般模样,比她手中的红梅美。

第十一章

燕卿站在一旁,比起眼前的男人他还有些青涩。

魏凛走过去将影卫的令羽递给了少年,翠色的玉边缘是精细繁复的花纹,缀着浅白色的流苏,将他骨节分明的手衬得有些冷。

“朕应允过的事情一直都作数。”

这句话让燕卿想起了两年前离开京都时候,那个男人在宫阙高楼之上眉眼淡漠的画面。

“不过,别人只知道影卫的职责是暗地隐匿守卫皇城,它究竟是怎样的……你的父亲,可有与你言说?”

男人说话的时候黑曜石的眸子如同薄雾里的青山,一切的情绪都掩藏的很深。

“如若只是为了继承……”

“我知晓。”

少年单膝跪下,脊背挺得很直,墨色的发被束起,衬得他气息凛然。

他就像是寒风里傲然立着的青松,轮廓分明,薄薄的衣料下是他常年锻炼的紧致的肌肉,就这么微微拱手的动作,好似所有的力量都要勃发而出。

“皇上,我也是有私心的,不仅仅是为了继承父亲……”

他记得她曾经说过……

〔上安则下定,而后,太平。〕

魏凛垂眸瞥了他一眼,薄唇的弧度往下,衣襟上明黄锦缎压边,明丽暖意的色调在他身上却丝毫没有意料之中的温和。

“陆白在外面等着你对吧。”

燕卿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原本以为会接下去问的话题却在中途被他给生生打断。

哪怕两年没见,他也丝毫没有变化。

或者说,更加难以捉摸。

“阿……陆白知晓我刚回来不怎么熟悉环境,所以特意带我转了一圈。”

“朕知晓,不是万不得已,她是绝对不会主动踏入这里的。呵,好像这有什么洪荒猛兽似的……”

魏凛说着,语气也凉,将一份文书拿起,少年会意双手接过起身。

“这个,帮朕给她。”

“这是……”

燕卿看着手中的东西,下意识开口问道。

“科举也在各个县开始分阶段选拔了,作为主考官,她理应去视察一番。”

“……是要把陆白给调出皇城一段时间的意思吗?”

少年的语气有些失落,毫无掩饰。

魏凛眼眸晦暗,轻轻的将衣袖不存在的尘埃拂开,动作流水般优雅淡漠。

“刚回青川,朕饶了你这次。”

男人身上的威压一瞬间没有了收敛,压的燕卿有些喘不过气,他知晓自己刚刚失言了,他下意识的,又将眼前的人当做了以往的那个浅笑着,会在前面等待他追上的少年。

时间荏苒,岁月无痕。

十年的时间,足以让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褪去所有的温色。王座之上,他再也无法抬眸直视。

君臣之间,何止隔了万水千山,那是谁也无法逾越的万丈深渊。

……

少年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面上有些沉,尽管有在竭力隐藏,但是陆白对于他太过了解,一下子就发现了他的异常。

“怎么?被那个大冰块给训了?”

陆白淡淡抬眸,说的大逆不道的话,却摆着一张格外漫不经心的脸,就好像在聊着今天的天气的好坏一般。

“阿白!嘘――这里是皇宫!”

燕卿慌忙抬起手捂住了身旁陆白的嘴,澄澈的眸子是一如既往的纯粹色泽,哪怕在那样恶劣荒凉的北漠,他依旧没有多大的变化。

少年的手并不细腻,上面尤其是虎口处带着厚厚的茧,好在腕骨形状优美,骨节分明,长缨握起,一定飒爽肆意。

陆白眨了眨眼睛,垂眸看着他的手努了努嘴,示意他松开。

柔软的唇带着清冷温润的温度,烫灼着他的掌心,触电一般,他想起了那个醉意熏然的夜晚,少女的长发如鸦羽,擦过他耳畔的不只是发香,还有她薄凉的柔软。

少年无措慌乱的松了手,耳根红的像是樱桃的色泽。

“总,总之,在皇宫要谨言慎行!”

陆白一脸疑惑的瞥了一眼燕卿,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大。

“这是我要对你说的,我又不长居此处。”

除了上朝之外,只有被传唤她才会踏入这里,比起少年长久的在皇宫当差,她更像是一个游客。

“你手里拿着什么?”

她眼尖的瞧见了燕卿袖间的文书,也没多想,直接伸手给取了出来。

“这是皇上让我转交给你的……”

想起将会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陆白,他的声音闷闷的,表现的再明显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