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1)

显然他刚刚已经看到薛嘉月了,也听到那些人说的话了。这会儿见薛嘉月看到他,他就将手里的书交给身边跟随的书童拿着,自己往这边走过来。

薛嘉月见状,眉头微皱。然后她低着头,快步的往前走。但已经迟了,谭宏逸脚步也快了起来,正好挡在了她前面。且无论薛嘉月怎么转方向,下一刻他都会挡在她前面。

薛嘉月心中难免就有气恼起来。不过她还是强压下心中的火气,抬头问道:“谭公子,你这样当街拦着我的去路做什么?麻烦你不要挡我的道,让我过去。”

谭宏逸并没有让开,而是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末了他右侧眉毛微挑,说道:“看不出你小小的年纪,倒是牙尖嘴利的很。前儿嘲讽我白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今儿更好,竟然敢嘲讽我是狗了。”

薛嘉月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就听到谭宏逸在问道:“怎么你现在不说话了?没话说了?还是你那个好哥哥现在不在你身边,你没倚仗,不敢说了?”

随后他又啧了一声,慢慢的说道:“你那个好哥哥做什么去了,怎么今儿没有陪你一起出来?让我猜上一猜。莫不成他报考了碧云书院,今儿应试去了?”

笑了两声之后,他就嘲讽着:“我那日就说过,你的那个哥哥能认得几个字,竟然就自不量力的去报考托月学院和太初书院?没的浪费人家书院的那几张考卷。就是这碧云书院,也是次一等书院里面最好的,他去应试,也不过是浪费人家书院里的几张考卷罢了。正经依着我说,他就该直接去报考最差的那所书院。只怕即便是这样,他也是去浪费人家书院里的那几张考卷呢。”

这就将薛元敬贬低的实在太不堪了。

原本薛嘉月是不想同谭宏逸多说话的,想着就由他嘲讽自己几句,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现在听到谭宏逸这样说薛元敬,她还是忍不住的开口说道:“我哥哥的学问很好,我不觉得会比你差。”

谭宏逸明显不服,反唇相讥:“他学问比我好还去报考碧云书院?像我,就只报考了太初学院和托月书院。我若要上书院,必然只上最好的,那次一等的书院我瞧不上眼。但你哥哥,显然就是乱撒网。好的书院也报考,差的学院也报考,打的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的主意吧?但他是死耗子,人家书院可不是瞎猫。”

“那是我哥哥做事谨慎。”薛嘉月为薛元敬抱不平,不甘示弱的回击着,“这并不代表他学问不好。”

“他学问好?”谭宏逸轻哼,“他能有什么学问?做得辞赋,写得策论?在这平阳府以前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他这号人。”

说着,又伸手指着旁边的茶铺说道:“想必刚刚你也听到这几个喝茶的人说了,现在全平阳府的人都在买我今年院考会考中太初学院和托月书院的头名,你的那个哥哥算是个什么东西?”

薛嘉月听了,只气的面上都有些红了。

这个谭宏逸简直就是个混账。而且还是这样不依不饶的一个混账。

她也懒得再同这样的人纠缠了,不过她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她就走过去问茶铺里的一个人:“请问,刚刚你们说的那个,开庄赌谁今年会考太初学院和托月学院头名的赌坊在哪里?”

那个人也听到了她刚刚和谭宏逸的说话,心中正纳闷这小姑娘是什么人。现在见她问这句话,目光上下看她一眼,心中不由的就想着,这小姑娘相貌生的可真不凡。

随后他就回头往后一指:“就在那里。”

薛嘉月顺着他的手指往后一望,就见那赌坊倒离的不是很远,走几步路就会到。

于是她就看谭宏逸一眼,然后抬脚径直的往那家赌坊走去。而谭宏逸听她刚刚问的那句话大有玄机,便也连忙跟了上去。而旁边的人见有热闹可看,呼啦一声也有好几个人跟了过去。

等到了那家赌坊,虽然里面在赌的人有很多,但有人认得谭宏逸,知道他是首富之子,不敢得罪,连忙清开了一条路,请谭宏逸进去。薛嘉月跟着一起受了次优待。

赌坊里的人客气的问谭宏逸是不是想要下场玩一玩?但被谭宏逸不耐烦的给拒绝了。然后他目光一直看着薛嘉月。

就见薛嘉月正在问赌坊里的人关于开庄赌太初学院和托月书院谁考头名的事,得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就见她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来两钱碎银子:“这两钱银子,买一个名叫薛元敬的人同时考中太初学院和托月书院的头名。”

她这话一说出来,跟过来看热闹的人都惊了,赌坊里的人也惊了,都抬着头,目光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虽然这几日有人买谭宏逸同时考中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的头名,但大家心里也都明白,那是谭首富让人买的。就是要为自己儿子扬名的。但何曾有人同时考中过那两家书院的头名?而且,这个薛元敬又是什么人?平阳府有名的才子里可是没有这号人物的。

而谭宏逸听了薛嘉月说这话,他第一反应是想笑。

两钱银子?哈,就拿两钱银子出来买她的哥哥考中太初学院和托月学院的头名。也亏她好意思拿得出手。

不过再一想,他就开始恼怒了起来。

薛嘉月的这意思,分明就是说他的学问比不上薛元敬。而且也是说他今年连太初学院和托月书院这两家书院的任意一家头名他都考不上。

于是他的脸色不由的就很不好起来:“自太初学院和托月学院创办至今,还从来没有人能同时考中他们两家的头名。若有,那也是自我始,你哥哥能同时考中他们两家学院的头名才怪。”

薛嘉月这时已经拿过了赌坊里的人递给她的赌约,折叠好放进荷包里之后,她就转过身看着谭宏逸,很认真的说道:“第一个考中那两家书院头名的人,我相信肯定会是我哥哥。”

旁的不说,至少薛元敬是她室友设定的这本文的男主,而你谭宏逸算是哪根葱?她是没有听到的。而且哪怕你就是第一男配,那不好意思,你也得臣服在男主的脚下。

说完这句话后,薛嘉月也不想再理会谭宏逸了,抬脚就想走。

但没走出几步,又被谭宏逸拦住了去路。

薛嘉月这会儿是真的怒了,面沉似水不说,语气也有些不善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就见谭宏逸的双眼微眯,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危险。

“不怎么样?”他的声音满是怒气,“不过你既然跟赌坊赌了一局,那你就跟我赌一局。若你愿意赌,那我立刻放你走,若你不愿意,那今日你就别想走了。”

这还缠上了!

薛嘉月忍不住的在心里爆了个粗口。然后她就语气很不好的问道:“跟你赌什么?”

谭宏逸从怀中掏了一张银票出来,啪的一声拍到了旁边的一张小几上,语气同样很不好:“就赌今年到底是谁会考中太初学院和托月书院头名的事。若是你哥哥考中这两家书院的头名,哪怕只是这两家书院里的任一家头名,就算你赢,这一百两银票就归你。若是我考中太初学院和托月书院两家书院里的任一家头名,就算你输。你就要给我当三年丫鬟,日日给我端茶倒水的伺候我。”

薛嘉月不说话,目光只看着他。仿似在看一个智障。

谭宏逸心中又气又恼。他忍不住的长眉微挑,看着她的目光充满挑衅:“怎么,你不敢跟我赌?那只能说明在你的心中你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的相信你的那位好哥哥。既然这样,那往后你可千万别在被人面前说什么你相信你哥哥的话了。也别维护他。维护他做什么?反正你心里也不相信他。”

他话未说完,就听到薛嘉月很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好。我和你赌。”

第70章 心中起疑

薛嘉月这样干脆的一答应, 谭宏逸反倒有些愣住了。

而在他愣住的这当会儿, 薛嘉月已经很礼貌的在跟赌坊里的人借纸笔了。

正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 而且谭宏逸毕竟是跟在薛嘉月身后进来的,赌坊里的人虽然摸不准薛嘉月是什么人, 但他们是不敢得罪平阳府首富家的少爷的, 所以立时就有人去取了纸笔过来。

薛嘉月所有的字都是认得的,不过是毛笔字写的不好罢了。但这段时间薛元敬也教他写毛笔字,虽然写的不算多好, 但好歹也能让看到的人认清是什么字的。

于是她就铺开纸,提了毛笔, 笔尖在砚台里蘸饱了墨,然后就要提笔写和谭宏逸的赌约。但这时就有人伸手一下子夺过了她手里的毛笔。同时她听到谭宏逸嘲讽的声音近在耳旁:“你一个小丫头会写赌约?还是我来吧。”

说着, 他也不用思索, 提笔就在纸上飞快的写了起来。

顷刻之间的功夫就写好了。他又抬头问薛嘉月:“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薛嘉月说了自己的名字。就听到谭宏逸在说道:“薛嘉月?看不出来你这小丫头倒是有个好名字。”说完,他就提笔在两张纸的右下角都写下了薛嘉月的名字。

这时旁边有人拿了红印泥来,谭宏逸在两张赌约上写了自己名字的地方按下了自己的大拇指印,随后他抬头看着薛嘉月。

薛嘉月就拿过两张赌约来细细的看了, 确认没有问题之后, 她才在两张纸上写了自己名字的地方按上自己的大拇指印。然后她拿了一张赌约在手上, 将另外一张赌约放回到桌面上去。

谭宏逸拿起桌面上的赌约,看着右下角薛嘉月按下的那个鲜红的大拇指印。随后他伸手指轻弹了下这张赌约,抬头对薛嘉月笑道:“你输定了。你的那个哥哥,不说考中托月书院和太初学院的头名了, 只怕连这两家书院他一家都考不上的。等到两家书院放榜之日,就是你到我身边来做丫鬟之日。”

薛嘉月看着手里的赌约,雪白的纸上是几行墨字。

这个谭宏逸倒是写的一手好字,但是人如其人,也确实太飞扬跋扈了些。

她就将这张赌约折叠起来放到了随身半旧的荷包里。而面对谭宏逸得意洋洋说的这番话,她也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她转过身就走。

她这样平淡的反应落在谭宏逸眼中,他只立时就觉得心中窝了一口气,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憋的他极其的难受。

于是下一刻,就听到他略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心提醒你一句,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你到时要带到我家去的行礼。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五天后就会出榜。”

薛嘉月只当没有听到,脚步不停的一径往前走了。

等回到家,她就将小碳炉和砂锅寻了出来,淘米开始熬粥。又将肉和青菜洗净,又分别切碎,将肉丝在锅里炒熟。然后她就在旁边的小竹椅上坐下,一边看着碳炉里面烧的正旺的木炭,一边在想刚刚的事。

和谭宏逸的这个赌约,有一半原因是她见不得谭宏逸那样的贬低嘲讽薛元敬,话赶话的最后就给赶到了那个份上,至于另外一般,她也有她的考量。

她知道薛元敬的人设会是未老的阁老,才情惊天下,那他年少时自然会有轰动众人的事情。而像这种以前从来没有人能同时考中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头名的事,落到薛元敬的身上才是最有可能会发生的。正好是他一举成名天下知,从此平步青云的好时机。那这样,她和谭宏逸之间的赌约就算是她赢了,她能得一百两银子。

现在她正是急需银子的时候。这一百两银子非但可以改善她和薛元敬现在的生活,说不定她还能用这笔银子做点小生意呢,那往后她和薛元敬就都不用愁银子的事了。

而即便她输了这场赌约也没有关系。她想过了,左右她现在才九岁,出去也难找到事情做。到谭宏逸身边做三年丫鬟有什么不好?谭家是平阳府的首富,到谭家做丫鬟,包吃包穿不说,每个月还能领月钱。而且看谭宏逸的为人,也只是中二了点,为人本质还是不坏的,想必也做不出对她打骂的事来。既如此,她小心的应付着,三年的时间也过的很快的。

只是这件事暂且还是要瞒着薛元敬,一切等托月书院和太初学院放榜之后再说。不然薛元敬知道了这件事生起气来,她还是怕的。

主意一打定,薛嘉月就敛下心中想的这些事,转而开始忙碌起来。

粥已经熬开锅了,薛嘉月就伸手揭开砂锅盖子,将青菜和已经炒熟的肉末放到粥里面,又放了一些盐。然后复又盖上砂锅盖子熬了一会儿,薛嘉月就拿了湿手巾过来将砂锅从碳炉上拿了下来。

小心的捧着砂锅走到了正屋的门口,薛嘉月抬手敲了敲门,说道:“周阿姑,我刚刚熬了一锅青菜肉末粥,现在就放在门口。待会儿您要趁热吃啊。”

她原本以为周阿姑是肯定不会开门的,所以将砂锅放在门口之后她转过身就要走。只不过她才刚走出几步,忽然就听到门后传来一声吱呀开门的声音。

她楞了一会儿,然后她回过身看过去,就见周阿姑正开了小半扇门站在门口。

初次见周阿姑的时候薛嘉月就觉得她的面色是不正常的白,这会儿病了两日,她面上看上去就越发的苍白了。整个人也很瘦,穿在身上的衣服就显得空荡荡的。不过她头发还是梳的一丝不苟的。

薛嘉月就笑着往回走。一边走她还一边问道:“周阿姑,您今天有没有觉得身子舒服些?若还是不舒服,待会儿我去街上请个大夫来给您看看吧。”

周阿姑且不回答,只目光紧紧的看着薛嘉月。薛嘉月不躲也不避,依然笑吟吟的回望着她。

过了片刻的功夫,她就听到周阿姑嘶哑微弱的声音:“你对我这样的好,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薛嘉月怔了一下。等她回过神来她忍不住的就笑了起来。

“我并没有想从您这里得到什么好处,不过是想着大家都同住在这个院子里,都是左右邻居。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也没有个看到您病了还眼睁睁的看着置之不理的道理。”

见周阿姑面上还是不相信的样子,薛嘉月就笑着继续说道:“而且说句您不高兴听的话,您觉得您身上有什么好处是我想得到,又能得到的呢?”

这次换周阿姑发怔了。她目光看着薛嘉月,里面有疑惑,也有震惊,仿似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会真的有不图别人任何东西无条件对人好的人。

薛嘉月见状,就微微的笑道:“这肉末青菜粥您趁热喝。明儿我打算买条鱼回来给您熬点鱼汤喝。自然,若您不想喝鱼汤,想吃其他的东西,您也可以告诉我,我去给您买来。”

说着,她就转身往回走。

等走到东厢房的时候,她回过头一看,就见周阿姑还站在门口。不过目光没有在看她了,而是在看放在门口的那只砂锅。

薛嘉月也没有再说什么,自行进屋去打扫了。而等到她打扫好出来的时候,就见正屋的门已经关上了,而放在门口的砂锅也不见了,想必是被周阿姑拿了进去。

薛嘉月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拿着脏衣服到院子里的水井旁边打水洗衣服。

到半下午的时候,她就出门去碧云学院接薛元敬。两个人一面说着话一面往回走。

中午给周阿姑熬粥的时候放了一些肉末,另外还剩了一些下来。薛嘉月就做了一个肉末蒸蛋,然后又清炒了个小青菜,兄妹两个人就着这两个菜吃起了晚饭。

次日早上起来薛嘉月熬了粥,又将昨儿买的两个炊饼热了,两个人吃完早饭之后,她就要去市集上买鱼。薛元敬因为今天不用去书院应试,就陪同她一起去。

两个人一路到了市集,买了一条黑鱼,又买了一些其他日常必需品,然后就往回走。

往回走的时候要路过那家赌坊,还有那家茶铺。赌坊门口站了几个人,茶铺里坐了几个人,都还在讨论今年书院考试到底谁会考中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头名的事。而且听说现在的赔率已经升到了一比一百了。

薛嘉月只当没有听到,目不斜视的一起同薛元敬继续往前走。

昨天她和谭宏逸立下赌约的事她现在是绝对不敢让薛元敬知道的。最好是几日之后放榜,薛元敬同时得中托月书院和太初书院的头名,她悄无声息的得了谭宏逸的一百两银子,这事就算这么了了。若是到时她真的输了,再慢慢的找个机会对薛元敬说也不迟。但是现在,她是绝对不能让薛元敬知道这件事的,不然她不晓得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但是世上偏生就有事与愿违这种事。薛嘉月同薛元敬才往前走了几步路,忽然就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上面往下朝她扔了过来。

虽然薛元敬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那个东西。然后他摊开手掌一看,见只不过是一粒花生而已。但随后两个人抬头一看,就见临街一座酒楼二楼的美人靠上正懒散的斜倚了一个人,手中拿着花生在一抛一抛的玩儿。且一边抛他还一边看着薛嘉月和薛元敬,目光中带着挑衅之意。

是谭宏逸。很明显刚刚的那颗花生就是他故意扔下来的。

这若是在以往,薛嘉月心中或多或少的肯定会有气的,但是现在,她非但心中半点气都没有,反而还觉得有些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