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昉闻言一双眉眼越发柔了几分…
她的手放在陆意之的头上,口中却是跟着半嗔道:“他还小呢,这会又怎么会有动静?”
陆意之笑着抬了头:“是我傻了…”
他坐起了身,伸出手小心翼翼得环绕着王昉,待这话说完便又问道:“大夫可说有什么要注意的?”
“嫂嫂说回去便把要注意的事拟张纸给我,母亲也说会遣个有经验的嬷嬷给我,你放心吧…”王昉的头枕在陆意之的肩上,其实她的心下也有几许不稳。她的手仍旧放在小腹上,自己这儿竟然突然有了个小生命,这样奇妙的感觉当真是让她有几分不知所措。
两人坐在床沿上——
外头的余旭还未曾全落下,有不少透过木头窗棂照进屋中打在了他们的身上。
王昉手握着陆意之的手,却是轻轻与他说着话:“刚知晓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如今这颗心也还有些不稳,总觉得像是踩到了云层里,一颠颠得。”
陆意之手环着她的腰肢…
听着她的絮絮之语,忍不住低下头吻在她的额上。
他的心下是从未有过的高兴,高兴这儿孕育着的小生命是他和陶陶的…他刚想说话,却是想起先前在宫中的时候,天子与他说的话。陆意之的眉心骤然拢起了几分,这事他还未曾与陶陶说。
他想到这,心下却难得生了几分踌躇:“陶陶,我…”
他这话还未曾落下,外头便响起了琥珀的声音:“二爷,二奶奶,宫里来圣旨了。”
☆、第一百零三十九章
二月的夜色来得有些慢。
此时已近黄昏, 外头余旭也已逐渐消散,可那天边却仍挂着几许耀眼的光芒…光芒穿过云层、穿过这一整排槅扇最后打进屋中, 打到众人的身上。只是这样耀眼的光芒,在此时也不过是为了更好得衬托出屋中的静谧罢了。
陆家前厅满满堂堂跪了一屋子人,就连福福也被徐静嘉抱在怀中低着头听着旨意。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手握明黄圣旨的内侍…
他的年纪并不算大、职位却不算低,天子近侍, 今次而来奉得自然也是天子的旨意。
陆家这样的士族名门自然不会是头一回接到宫中的旨意,只是天子旨意,还是由天子近侍亲自来颁布…这旨意却算得上是重了。而这样的旨意, 近些年陆家也只接到过一回, 去岁陆伯庸受天子之意回京。
没过多久…
陆家便得来了这样一道圣旨,天子为念陆侯爷劳苦功高, 特授封为一品太保。
一品太保,天子予了陆家一个不错的脸面…
可再不错、再好听, 这一品太保也不过是一个好听些的虚衔罢了…又怎么比得上在边疆统领几万兵马的陆大将军?朝中百官私下说了许久, 就连金陵城中有些学识的百姓也在那茶馆酒楼之间论起了此事。
只是对于这样的明升暗贬, 陆家却并未说什么。
对于他们而言,陆家此生的荣耀已经够多了,水满则溢, 再多就该被人忌惮了。
只是今日, 这一道圣旨写得是什么?
众人心中猜测纷纷, 如今陆伯庸虽身为太保、平素却大多赋闲在家。陆则之的官位这些年也并未晋升, 至于陆意之, 他如今虽被天子亲授宣抚使之职, 可金陵城中谁不知这位风流贵公子不过是受了陆家的荫封平白得个差事,左右也不过是慰一慰陆家人的心罢了…
因此他们才会猜测,才会生疑。
今次这一道由天子近侍亲自颁布的旨意究竟写得是什么。
而跪在陆意之身旁的王昉心下却有些止不住的惶惶然,她想起先前在屋中的时候…陆意之那一句未说完的话,还有他看向她时眼中牵扯的那几道犹豫和踌躇。她想到这,袖下的手便稍稍攥紧了几分。
她不知道这道圣旨写得是什么…
可她知道,这道圣旨的内容一定与陆意之有关。
…
屋中依旧静谧。
手握圣旨的内侍微微垂下眼睑,他看着底下跪着的一群人清了清嗓子,而后是打开手中这一卷圣旨…他的眼轻轻滑过圣旨上的内容,跟着尖细的声音便在这静谧的室内响起:“今燕北小国犯我大晋,使我大晋连失两座城池…朕念陆家一门忠烈,特晋宣抚使为二品都督同知,领军五万前去边疆助吴将军一臂之力,即日出发。”
他这话说完——
屋中却是死一片的静寂,无人说话亦无人接旨。
内侍待念完便把手中的圣旨重新收拢在手心之中,他似是并未察觉到屋中这诡异的静谧,一双狭长的眼睛缓缓滑向跪着的陆意之,口中是笑跟着一句:“陆都督,快接旨吧,陛下还等着咱家去回话呢。”
天边余旭渐散…
就连屋中仅剩的那几道光芒仿佛也因为时间的消逝而逐渐消散。
在这一片静谧与昏沉之中,陆意之终于俯身跪拜,他的双手高举于头顶:“臣——”
“接旨。”
内侍笑着把手中那卷圣旨放于他的手中,而后是与陆意之说道:“陆大人既然接了旨,那么咱家便也该退下了…”他这话说完便轻轻扫了下手中的拂尘,跟着是朝陆伯庸一礼先退下了。
他来得快,离去得也快。
没一会这前院就没了他的身影,等到了外头,内侍才松了口气…他在里头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可心里却是捏着把汗,好在如今终于出来了。门前的小太监瞧他出来忙伸手扶了他一把,一面是疑声问道:“公公怎么走得这么急?”
这般仓惶,倒像是在怕什么似得。
他们是天子身边伺候的,往日去哪里不是受人尊敬?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
内侍听他这话便瞪了一眼过去,他知道什么?原先也就罢了,可先前他进门的时候听到陆家的下人说是那位二奶奶有了身孕,就凭陆大人宠妻的那个度…他还真得有些担心这位陆大人不肯接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