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节(1 / 1)

孟婆子又何尝不知晓,只是她想起那日妞妞所说的事,还有这些日子里梦魇出现的人和事,每每醒来都让她冒出一身冷汗…她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有些话、有些事她不想带到地底下去,连下辈子也过不安生。

待又过了两刻钟的模样。

珊瑚便扶着孟婆子往有容斋走去,途中她是低声在母亲的耳边说道:“四姑娘是好人,您待会见了也别怕。”她说到这便又跟着一句:“母亲您有什么话与四姑娘说,不若告诉我,我来与姑娘说。”

孟婆子闻言却是笑了笑,只是握着珊瑚的手轻轻捏了一捏:“傻丫头,不必担心…母亲见过四小姐,知晓她是个好人,你不必担心。”

珊瑚怎么可能不担心?

今儿夜里的母亲太奇怪了,就连她这颗素来平稳的内心都止不住有几分惶惶然。

她总觉得像是要出事,可母亲一个村野妇孺又能出什么事呢?

两人这说话间便到了有容斋…

珊瑚平日为人和善,行事也素来稳重大方,不仅得王昉的青眼,也很受几个小丫头的喜爱…一路过去,自然有不少人与她纷纷说话,也有人打了帘子让她们进去,口中是跟着一句:“主子说了,老太太过来不必通传且直接进去便是。”

“多谢…”

珊瑚依旧扶着孟婆子的胳膊往里走去,屋中只有琥珀一人,这会便坐在脚凳上拿着美人锤轻轻敲着王昉的腿…听见声响便与王昉说道:“主子,人来了。”

“嗯…”

王昉闻言是合了手中的账本,稍稍抬了几分脸往外看去,便见珊瑚扶着老妇人刚要朝她行礼。

王昉见此忙让琥珀去搀扶一把,待孟婆子入了座,她让琥珀上了茶,自个儿手中也端着一碗桂圆红枣茶,柔声与她说道:“听珊瑚说,你有话要与我说?”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孟婆子的眼中也带着几分异色,今夜的孟婆子比起那日瞧见的那个唯唯诺诺的老妇人,仿佛似两个人一般。

不过她也只是这般想了一瞬便敛下了目中的思绪,依旧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孟婆子闻言是点了点头,低声应了“是”,而后才开口说道:“请四小姐先屏退左右。”

她这话说完,屋中几人便有几分怔楞…珊瑚更是惨白了面色,她伸手轻轻扯了扯孟婆子的衣袖,口中跟着低低一句:“母亲。”

孟婆子轻轻拍了拍珊瑚的手,她虽然眼睛看不见可耳朵却很是灵敏,先前王昉说了话…这会她便抬了脸定定往前看去,布满着沟壑的面容此时却很是平静,就连声音也很镇定,全然看不出是个乡野村妇:“请四小姐允老妇与您说几句私话。”

王昉握着茶盏的手稍稍收紧了几分…

她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眼前的老妇人,先前那一份怪异感又陡然生出了几分。

她未曾说话,屋中便又静谧了起来…

珊瑚见此忙屈膝跪了下去朝王昉重重磕了个头,口中是跟着一句:“主子,奴的母亲…”

“无妨…”

王昉把手中的茶盏落在茶案上,双手交握放在膝上,眉目弯弯笑着开了口:“老太太既然有话要与我说,你们便先下去吧。”

珊瑚看了看孟婆子,见她依旧面容平静心下是些微一叹…好在主子是个温和的性子,这若是搁在别人处只怕这会就要好生责骂母亲一顿了。她想到这是握了握手,又朝王昉重重磕了个头才和琥珀退下。

帘起帘落…

屋中便只余王昉与孟婆子两人。

王昉背靠着软塌坐着,微微垂眼看着孟婆子,敛下了对她的探究与深思,开口说了话:“老太太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孟婆子闻言是摸索着紫檀木扶手跪了下去,她的面上再无平静,唯余悲戚。经了这漫长岁月的洗礼并未让她心生安稳,反而让她日以继夜的被往事、被梦魇所折磨:“四小姐,我今日是来赎罪的。”

赎罪?

王昉闻言,心中的疑惑便又深了几分,她未曾说话只是这般看着孟婆子。

“建元元年…”

孟婆子的声音有些低,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的悲伤便又浓重了几分:“您母亲的头一胎是由我接生的。”

她这话说完,王昉终于抬起了脸。

王昉一直都知道自己上头是有个哥哥的,当初母亲嫁入王家不久便有了身孕…王家这一辈的头一胎,又是正经的长房嫡子,还未出生便已被众人赋予了厚望。

可是她那个哥哥是个没福气的,一岁的时候便无故夭折。

当时家中为此还特地从太医院中请了不少人过来,可每个人都说没有中毒的迹象。

这桩事后母亲消沉了许久,她总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大哥…好在母亲是个有福的,如今膝下也是儿女双全,可哥哥那桩事到底成了母亲心中的一根刺,王家的人向来不敢太过提及。

可如今——

这个孟婆子突然提及这桩事又是何故?她的心下有几许猜测,这一份猜测让她止不住心下狂跳起来…难道当初哥哥的夭折不是无故,而是有人为之?

王昉袖下的手紧紧撑在扶手上…

她低垂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孟婆子,好一会才哑声说道:“你想说什么?”

屋中灯火陡然间跳了一下,孟婆子抬了那张布满着沟壑与沧桑的脸,口中跟着一句:“如您所想,大公子当年的夭折的确是有人动了手脚。”

半个时辰后。

屋中才传出王昉稍带着虚弱的声音:“来人。”

王昉这声刚落,珊瑚便急急打了帘子走了进去…她与琥珀待在外头已经许久了,里头一直传来絮絮的说话声,可究竟说了什么外头却听不真切。而珊瑚的心也越提越高,仿佛下一瞬便能从喉咙口跳出来。

她的心中思绪万分,一面是想母亲究竟有什么话能与主子说这么久,一面又想母亲可会说错了什么得罪了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