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1 / 1)

求嫁 药渣 3534 字 1个月前

临窗而坐的澹台晔面上露出一个略带讽刺意味的笑容,眼神讥诮,“子承父业。”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极低,除了他,大概也不会有其他任何人听到。

牵涉到宁宁,他让周永去查了多年前旧事,只能说记得当年事的人不少,所以查起来极快,能查到的东西也多。

他的父亲成国公,有着和他一般无二的境遇。

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到了年纪自然情愫暗生,虽说女方身份不及国公府,但两家情谊摆在那里,本该是一桩极好的姻缘。

但人呢,拥有的太多,被宠溺的太过,就容易不知珍惜,肆意任性,他是,当年的父亲同样是。

所以,成国公最终失去了那位甄小姐,佳人别嫁,情断义绝,即便他后悔想要挽回,也抵不过生死相隔。

那位甄小姐同夫君一道乘船去往江南时遇难身陨,自此天人永隔。

在那些记得旧事的人口中,那位甄小姐性情直爽洒脱,待自己重视的人最用心不过,这点,同宁宁格外相像。

虽说她们是不同的女子,容貌也并不相同,但在某方面确实极为相似,也难怪成国公那么看重宁宁,看到他们两人,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和甄小姐。

但对他而言,一切都已过去,再后悔,都不可能挽回。

澹台晔突然想起从前父亲对他说的那些话,那时候听,觉得是命令,是压迫,甚至是威胁,身为国公府世子,却要处处讨好自己的未婚妻,才能在父亲面前挣得脸面和宠爱,如今再想起来,却是另一番心情。

他终究还是走上了同父亲一样的老路。

失去甄小姐之后,父亲的人生就是他现在知道的模样了,被母亲算计,同陈家联姻,生下嫡子,养一堆庶子庶女,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之后,就扎根西北,若非必要,甚少回京。

国公府于他而言,不像个家,西北那片荒凉的地方才更像他的根。

战场杀伐,大概才能弥补他人生中的空虚。

澹台晔闭上眼,缓缓舒了口气,这就是他父亲的人生了,或许,很有可能也是他的未来。

他能接受宁宁嫁给别的男人?不能。

他能接受和她天人永隔?不能。

他能看着她将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给魏晅瑜?

决计不能!

只是想想,他就气血逆流,暴怒非常,若真面对那副场景,他觉得自己会疯。

成国公能看着甄小姐嫁给其他人,他却做不到,他和父亲,终究是不同的。

所以,他要争!

***

暖阳高照的春日,薛蕲宁同父亲和弟弟告别,同前来接人的魏晅瑜一起准备入宫。

薛侯爷看着春风满面一副志得意满模样的未来女婿,神情有些扭曲,不过还是压制了不虞心情摆出一副稳重长辈模样,“照顾好宁宁。”

薛冶抱着把未来姐夫送的宝剑,仰着头虎视眈眈地看他,“我武艺最近又进步了。”

想起小舅子“收拾”未来姐夫的宏愿,魏晅瑜极为和蔼可亲的摸了摸小少年的脑袋瓜儿,“继续努力,我等着你。”

反正再练十几年也打不过永平侯大人,这会儿当着岳父和媳妇儿的面说两句软话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今次入宫说不定能定下成亲的日子,心情甚好的魏小侯爷更是不介意对岳父和小舅子好一些。

抢了人家的宝贝,还不许人家撒撒气?天下也没这个道理不是?

总之,魏晅瑜觉得自己人品真是极好极出众,配旁边戴了他亲手绣的荷包的媳妇儿正正好。

再没有他们这样般配的一对儿了,绝对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薛蕲宁动了动肩膀,抖去浑身发毛的感觉,拽着还想在父亲和弟弟面前“表现”上那么一两番的未婚夫上了马车。

两人刚进马车,被她拽着的人就反守为攻,右手游蛇一般缠上了她的手,握得格外紧。

她晃晃被对方握得死紧的手,皮笑肉不笑,“好一个登徒子?”

比起她的假惺惺与虚伪,魏晅瑜的笑意就真切多了,一双黑幽幽的眼睛格外闪亮,“你知道的,我有名份了。”

在未婚妻慑人的视线中,他缓缓补了一句,“我不能有名无实,那样不好。”

会影响以后的夫妻生活,这句话魏晅瑜没敢说,他怕说出来今日进宫之事有变。

有些东西,暂时藏在心里也没什么,毕竟,他心里藏起来的事情多了,这样以后成亲之后的漫长时光里,他才好一点一点的慢慢说给她听。

魏晅瑜此刻的眼神实在是太有内涵,薛蕲宁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只得再度浑身发毛的甘拜下风。

说实话,她还真有些受不住他脉脉含情的眼神,总觉得有些可怕。

入宫之后,两人去往太后寝宫,以薛蕲宁的想法,她必然是会遇到包括皇后娘娘和两位长公主等在内的一干“亲戚”的,虽说来之前做了许多心理建设,但不知为何,踏入宫门口时,她腿还是不由自主的软了下。

结果,她最先见到的不是几位长辈,而是一个前来迎人的宫装少女,她容貌明丽娇俏,声音里都是活泼可人的意味,灿烂的笑容堪比外面明媚春日。

“魏晅瑜!”

掷地有声的三个字,不仅吸引了周遭宫女內侍的注意,也让薛蕲宁停下了脚步,含义莫名的眼神落到了身旁未婚夫身上。

“桃花,不错。”此刻,她的笑容同样明媚极了。

第42章 142夫道

同样的场景, 如果是平郡王世子在这里,只怕立刻就要摇头摆尾,哀声求饶, “我不是, 我没有, 你听我讲啊……”

但显然,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永平侯大人, 魏小侯爷无论如何都不会像自家表兄那样丢人现眼。

所以, 他理直气壮的给出了属于自己的回应,“放心, 我会守好夫道。”

“什么?”薛蕲宁很是怀疑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东西,原本还想分神关注“桃花”的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两个字,“妇道?夫道?什么东西?”

魏晅瑜稍微侧了下.身,离未婚妻更近了些,从远处看, 就像他环抱着她一般, 再亲密不过的姿态。

至少, 在云安郡主眼里是这样。

这边,魏晅瑜摆出一副认真模样给心上人解惑, “女人要守妇道,男人也应该守夫道才对, 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夫君, 所以, ”他稍稍压低了声音, “你要不要早些嫁给我?”

被“夫道”那两个耸人听闻的字惊到的薛蕲宁,还没来得及平复起伏的心情,就被魏晅瑜后一句话弄得黑了脸色。

每次她觉得对他改观一些的时候,他总是更加出人意表。

但显然,在同魏晅瑜打交道这么长时间之后,有一件事情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这家伙的脸皮,特!别!厚!

果然,程菡说得对,她就是太天真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可得长点儿心。

默默地将离得太近的魏晅瑜踹得远一些,薛蕲宁同对面的云安郡主对上了眼。

本以为自己可能会再一次遭遇从前那些熟悉的场景,但结果她最先注意到的反而是对方过于奇怪的眼神。

她自问从未和眼前的少女打过交道,是不曾见过的陌生人,但对方看她的眼神中却满是熟稔,打量她的神色中有警惕有不甘,还有淡淡的不喜,总而言之,是充满了各种难言意味的复杂眼神。

不过,比起从前肩负着成国公世子未婚妻这个身份遇到的“竞争”,眼前的场景着实有些平淡。

最重要的是,她虽然察觉到了对方情绪中的些微不喜,但那股情绪却并不强烈,也并未夹杂恶意,反而是不甘的情绪更为明显一些。

魏晅瑜的这朵“桃花”,还真是特别,这么想着,她等魏晅瑜给两人互相介绍身份。

结果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人开口,薛蕲宁抬头,却发现魏晅瑜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压根儿没看对面。

难怪那个少女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尖锐了。

“不介绍一下?”她开口询问。

魏晅瑜看对面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我也不认识。”

话落,三人之间格外安静,落针可闻。

薛蕲宁无语的看着眼前人那副格外无辜的模样,眼皮子直跳,倒是云安郡主再忍耐不住,出声说话,“多年未见,没想到你都不记得我了。”

她声音与神情中两分委屈幽怨,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不过被寄望怜爱的对象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倒是薛蕲宁觉得三人在太后寝宫门口摆出这副模样不大好看,开口搭话,“外面风大,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

魏晅瑜看着外面暖融融的太阳和没有半丝风吹过的庭院,眼带笑意,心上人睁眼说瞎话的样子也很可爱。

不知自己得了个可爱的评价,薛蕲宁同云安郡主对视,沉稳诚恳的模样不见半分被觊觎未婚夫的剑拔弩张。

云安郡主神情复杂的看她许久,缓缓点了点头,“也好。”

三人一前一后入了太后寝宫,很快便见到宣召一对未婚夫妻入宫的太后同两位长公主。

三个小辈相继见礼之后,向来待人和善的太后就笑着朝薛蕲宁招手,“宁宁快过来,哀家给你留了不少好东西,你快来看看!”

薛蕲宁乖巧老实上前,被夏太后拉着坐在身旁,絮絮叨叨的说话,间或将宫女们呈上来的好东西一股脑塞给她。

安远长公主面含笑意安坐在一旁,眼神满意。

对她来说,只要儿子有看中的姑娘还愿意成亲,那就再好不过了,她还是很想早些抱上可爱的小孙子或者小孙女儿的。

周冉百无聊赖的歪在皇姐身上,把.玩着手里的金鞭,偶一抬头,见惠亲王府的那个小姑娘神情复杂的看着那眼巴巴盯着未婚妻“如胶似漆”的糟心外甥,摸了摸下巴。

居然有胆大又眼瞎的小姑娘盯上了那臭小子?

她觉得意外,但再想想今日小姑娘进宫后几次三番询问外甥亲事的举动,又不觉得奇怪了。

不过,不提外甥能不能看中惠亲王府的这个小姑娘,就是他们两人的身份同辈分,就不太合适。

惠亲王同肃亲王同辈,都是先帝在位时赐封的亲王爵,真要论起来,外甥大概要叫王府这位郡主一声小姑姑,其他的,还真是不好谈。

还好这位入京之前,亲事就已定下了。

看着旁边不转眼盯着心上人的糟心外甥,周冉扯了扯嘴角,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让这小子得偿所愿了,啧,总觉得不太开心呢。

魏晅瑜并不知道有位长辈心心念念想要做他的绊脚石,他看着在外祖母热情攻势下笑容都快僵硬的未婚妻,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皇祖母,难得宁宁入宫,不如我陪她去御花园转一转?”

他觉得未婚妻眼神深处有种随时拔腿就跑的冲动,所以,安全起见,在谈婚期之前,可以先英雄救美一次,救她脱离“苦海”。

薛蕲宁几乎是万分感激的看着从来派不上什么好用场的未婚夫,一双眼睛闪闪发光,看他就像看从天而降的英雄。

沐浴在这种眼神中,魏晅瑜觉得自己在心上人眼中瞬间高大英俊了几倍不止,心情出奇得好。

本想和她交换一个脉脉含情的视线,但不知为何,突然间想起了导致她如此姿态的原因,原本的开心慢慢消失,逐渐变成心疼。

是因为成国公府那些人,她这会儿看他,才像看一个拯救她脱离苦海的英雄。

因为曾经遭受的一切,她已然无法很好的应对现在这种场面。

面对那些伤害,她或许能够冷静自持,但这种纯然且纯粹的来自女性长辈的善意,她接受得格外忐忑且不安。

即便她知道这些善意并未包藏祸心,也再做不到坦然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