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1)

这件事,没法子细解释,清月甚至不知道如何劝说骆言让他帮忙说服赵宁。

骆言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他不在乎生得生不得,只要赵宁想,他便会竭尽全力的帮助她,哪怕真的做个接盘侠,当个便宜爹。

骆言慢慢走上前,他双手支着膝盖,弓腰,与赵宁的视线保持一齐后,笑容温暖的轻声问道:“赵宁,你确定,真要生下他么?你已经想好要接受他,并承担他所带来的一切后果么?”

赵宁被问的一愣,她迷茫的看着骆言,不知如何回答。

想好了么?想好要为赵岘生下孩子么?他们是亲兄妹,生出的孩子不可能是健全的,这些她哪里不懂?

可是方才,她做了个梦,梦里,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从肚子里生生的拽了出来,血肉模糊的一团,仍在了她的跟前,告诉她,这是个孽种,是被人诟病的杂碎。

父皇、母后,甚至是赵岘,所有人都在耻笑她责骂她,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赵宁,而是被人如蝼蚁一样踩在脚下的贱妇。

赵宁瞬间惊醒,她猛的坐起身,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害怕,她哭闹,她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孽种?那一刻,她急需证明什么,她要生下孩子让他们瞧瞧,他们是错的。

现下,哭够了,闹够了,也清醒了。

再想起梦里人知道自己怀上孩子时的厌恶嘴脸,方才觉得那一刻的不舍有多么可笑。

赵宁褪去脸上茫然若失的神色,抬手,擦干眼泪,再一次抬起头时,双眸里剩下的,再无留恋。

她坚定的道:“我没打算留下他,你这个便宜爹也不需要了。”

骆言挑了挑眉梢,耸肩,遗憾的道:“真是可惜。”

清月的心脏像是过山车似的,忽高忽低,险些蹦出来。

听见赵宁的保证后,她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夜色已晚,二公子也早些歇着吧,本宫要睡了。”赵宁下了逐客令。

骆言直起腰,言笑晏晏的盯着她看。

虽然赵宁声音里听起来没什么起伏,甚至带着几分轻松,可双眸黯淡无光,实际上,并没有她表现的那么无所谓。

他无法问出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因为没有立场,可是,在她强装坚强时,他很想给她一份安全感,让她有所依靠。

或许心之所向,鬼使神差的,骆言突然抬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和的笑着问:“你孩子不要便宜爹,那你想要个便宜哥哥么?”

“嗯?”

骆言耐心的又说了一遍。

“我是问,你想不想要个便宜哥哥,在你受人欺负时,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保护你,无论对与错,始终站在你这边,由着你疯、由着你闹,无论将来是否娶妻,都会一如既往的宠爱你、纵容你。”

赵宁歪头想要躲开他手的动作一顿,她缓缓抬起头,眨了眨还挂着泪珠的睫毛,一瞬间,仿佛泪又模糊了眼眶。

骆言许诺的,不正是她想从赵岘身上得到却一直得不到的东西么?

原来,这么轻而易举的给予,他却吝啬的不愿给她半分。

赵宁轻咬着下唇,带着股傻气,就那么傻乎乎的盯着他看,仿佛要从他宠溺的神情中找出一丝破绽。

骆言也不急,循循善诱的继续道:“叫声言哥哥,以后,我就是你的。”最后那一句,故意拖长的尾音,性感中又带着些许蛊惑人心的味道。

赵宁本还沉浸在他描绘的画面当中,幻想着有一日,她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公主,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着,谁料,那一句‘我就是你的’瞬间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努了努嘴,不屑的哼了一声。

不过,那一句‘言哥哥’仿佛一下子将她带进了时光隧道里,天真的少年,无忧无虑的时光。

她怀念那时的单纯与美好。

骆言没等到赵宁的回答,悻悻的收回了手。

苦涩一笑,只当自己自作多情了。

临迈出屋子前,身后突然响起了脆生生的一句女声,甜甜的,软糯糯的,有点小奶音,是他从未听过的。

“言哥哥。”她音调里带着点小羞涩。

简单的三个字,像哆啦a梦的百宝袋,有着神奇的魔力,让压抑了一整晚的人豁然开朗,比吃了神仙丸还管用。

骆言脚步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平缓的心跳瞬间乱了节奏,像是被人偷走了一拍。

须臾后,轻笑出声。

*

安抚使府内

李章文离开后,赵岘缓缓睁开眼,水雾漫漫的双眸上倒映着一个人的影子,她是模糊的,却好像又特别清晰。

无论清晰与否,赵岘都可以确定,他眼里、心里、脑子里,已经被一个人完完全全的占据了。

不能坐以待毙,他想,他必须要做点什么,哪怕,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也好。

他起身,扯过衣架上的外袍披在身上后,绕开守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安抚使府。

明明告诉自己,只是出来透透气,可谁知,走着走着,抬眼间,又走到了唐鳌的营地附近。

“既然来了,去看看也无妨,至少,该去确认一下,那人是否真的是赵宁。”

赵岘如是替自己辩解着。

他伺机而动,正打算跳入墙内之时,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王爷,末将跟了您一路,您竟然毫不知情。”李章文的眼里写满了失望。

在他眼中,赵岘可以冷漠无情、可以心狠手辣,甚至可以杀人如麻,皇权路上,哪有一人不是踏着白骨成堆站在巅峰俯视众生?

赵宁就是个草包、扶不起的阿斗,这天下,早晚有一日是赵岘的,李章文确信,所以才会无怨无悔的跟着他,希望与他并肩作战,给百姓们创造出一个和平锦绣的年代。

可是此刻,他在做什么?

“平生……”

李章文,字平生。

赵岘不敢看他,别开眼,低低的唤了一声,又道:“本王只是想要确认一下。”

“王爷,您想确认什么?确认那人是否是太子?还是确认太子是男是女?”

李章文没给他回答的机会,继续道:“王爷,您因何离京远赴小叶城,这各中原因,您比谁都清楚,平生自认为还有些眼识,这一路上,对于您的隐忍压抑、以及昨夜的失控都看在了眼里。有一点,您该清楚,即便那人真的是太子,她也只能是男人,除非,您夺了这天下,她不在处于那个位置,才可以随便是的别的什么人。”

赵岘沉默的站在原地。

夜间的风吹来一丝凉意,风里夹杂着花香,月光柔和的打在他的侧脸上,让紧绷的面容看起来舒缓了不少。

“唐鳌现在肯定有所防范,您此刻进去,无意于自投罗网,回去吧。”

等了半响,赵岘终于妥协了。

他‘嗯’了一声,率先转回身,沿原路往回走。

谁知,刚走没几步,就在李章文毫无防范之际,赵岘突然一个急转身,刀手对着他的侧颈一招击中。

“平生,你不懂我。”

将李章文拖进了一处无人的杂草地后,赵岘轻松的翻进了唐鳌的大本营,轻车熟路的摸到了赵宁之前所住的院子,遗憾的是,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赵岘突然心慌了。

第32章

翌日,骆言早早的便派人去将城内所有擅长医治女子方面的大夫通通请到了府上,以备不时之需。虽然赵宁再三强调说不用,不就喝个药再睡一觉的事,犯不着兴师动众。

骆言猜测她兴许是怕别人泄露了身份,才会如今谨小慎微。

可他骆言是谁?在小叶城哪怕不借老侯爷之名也绝对称得上是个人物的存在,这点事都办不好,他这十年算是白混了。

谁知,大夫请来了,十几人诊断过后结果如出一辙,无一不是身体过于虚寒,年轻尚小,又尚在发育中,如若流掉第一胎,对身体的伤害极大,以后再想怀上孩子,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赵宁听后,脸上表情淡淡,看不出一丝难过与不安,她直言道:“没事,以后我也没打算再生孩子,让他们写方子吧。”

骆言负手站在屏风前,他怜惜着看着赵宁,郑重的问:“当真想好了?”

“嗯。”

这是以后没存了做女人的打算啊。

骆言静默了一瞬,想从赵宁的脸上找出一丝类似于‘难过’‘遗憾’之类的表情存在,可她平躺着,怔怔的望着雕花的床顶,如一尊雕像,什么也看不出。

不免,更是心疼。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也不急这一时,不若你再想想,明日,若你还坚持己见,我再派人将大夫请来。”

“呵。”赵宁如僵尸一般的表情中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嘲讽一笑,道:“这没什么值得再考虑的,以我的身份,难道还会再生孩子么?就算能,残花败柳的身子,谁又愿意要呢?”

“赵宁。”骆言语气比方才严厉了几分,他上前一步坐在床边,强拉起她与自己面对面的坐着,质问道:“说完这些丧气的诋毁自己的话,你心里有好过么?”

赵宁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缩了下脑袋,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密密麻麻的心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并不言语。

须臾后,仍旧没有等到她的回答,骆言怕方才的口气太硬再伤了她,缓和了几分后才继续又道:“既然不能,那就振作起来。昨夜,你唤我一声言哥哥,那么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你做了皇上,我便作为富甲一方的商贾默默支持你,你若是个平民,无论嫁人与否,我都是你的家人,日后,你在我府上便是女主人一样的存在。”

赵宁闻言,缓缓抬起头,她望着骆言的眼睛,黑如曜石一样的瞳孔中映衬着狼狈的自己,她轻咬了下嘴角,不安中又带着几分不确定,迟疑的开口问:“若你娶了妻、生了子,也会待我像现在一样好么?”怕他太过轻易许诺,又急急的道:“我跟你说,我身上好多坏毛病,我看起来特别胆小怕事,其实我骨子里还是很坏的,我……我……”

赵宁想把自己之前做过的离经叛道的事都说出来,先给他打好预防针,免得日后,他再嫌弃她是个惹事精,今日承诺的一切便不再作数,谁知一着急,反而结巴上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究竟该说哪一件。

骆言浅浅勾唇,笑看着她,道:“我娶的妻子,必是待你比我更好的女人。而你若是惹了祸,我这个哥哥才有用武之地啊,不然,担个名头做甚?”

“真……真的?”

在骆言点下头的那一瞬间,赵宁像头发了疯的斗牛,猛的扎进了他的怀里,她双手抱着他的腰身,侧脸贴在他的心脏上,听着他强而快节奏的心跳声,觉得自己也活过来了。

她糯糯的小奶音小声的试探着叫了一声:“言哥哥……”

“嗯!”

赵宁满足的抱的更紧了,她毛柔柔的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欢喜的又喊了一声:“言哥哥……”

骆言满眼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是哄着将要睡觉的孩子一样,温柔的又应了一句。

赵宁不满足似的又一连唤了好几声。

“言哥哥……言哥哥……哥哥,我终于有哥哥了……”低低的喃语。

当赵宁沉浸在如获新生般的喜悦当中时,并未发现,方才紧关的房门此刻已四敞大开,仿佛从地狱里走出来一般的赵岘煞气满身的挡住了门外的一切光亮。他透过画着百鸟图的屏风,隐约可见两个重叠在一起的身影,以及,细细小小的嗡嗡声。

赵宁的声音太小,他根本听不清她窝在骆言怀里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