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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秦采蓝如此识大体,她却很满意,“你是王妃,个把偏房妾室,根本不必放在眼内,好好养胎才是正经。”

秦采蓝微垂眼睑,一脸温婉应了。

“好了,我们要出门了。”说了两句,皇后瞥一眼滴漏,见时候不早了,便吩咐出发。

不过,她却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往胡嬷嬷看了一眼。

胡嬷嬷进入内殿,取了一个匣子出来,打开,里面原来是数只嵌红宝指甲套。

她取出来,小心伺候主子戴上。

那些芍药花香粉,就涂在指甲套上。毕竟。皇后一贯喜欢撒哪几种味儿的香粉,不少妃嫔都知道,她没打算留破绽。

光指甲套上抹一层,味儿不浓,又被遮掩住了,正好。

这芍药花香粉,皇后库房还真没有,这盒子是临江侯府连夜找着,并在今早递进来的,刚刚才涂抹好。

是以,皇后直到现在,才戴上指甲套。

秦采蓝很心细,立即注意到这点不同以往的细微之处。

皇后很注重仪表,往常都是戴好了指甲套,才出内殿的,她今儿怎么就突然这般了。

秦采蓝视线在指甲套上顿了顿,随即又不经意扫了屋中一圈,见侍立的都是清一色的一等宫女,皇后的绝对心腹。

想起今天这个特殊日子,她心中一突。

不过,秦采蓝最终没有任何动作语言,只轻轻收回视线。

第一百零一章

收到临江侯府传过来的消息时, 纪婉青正撩开衣襟,喂着安哥儿。

对于哺喂母乳这事儿, 皇太子殿下一旦接受了,态度也挺自然的, 他还协助了一番,弄得没经历过这阵仗的纪婉青十分羞赧。

顶着他灼灼目光, 好不容易喂饱了儿子, 她赶紧将襁褓递过去,嗔了他一眼, 快手快脚掩上衣襟。

“安哥儿洗三高兴不高兴?”纪婉青整理妥当,便伸手逗弄着夫君怀里的儿子。

安哥儿吃饱喝足,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一边吐奶泡泡玩耍, 一边盯着父亲。

高煦有子万事足,高兴地说:“青儿, 我们安儿正看着孤。”

其实, 刚出生三天的小婴儿, 看不清东西,眼里也只有黑白两色。不过, 纪婉青还是笑吟吟地说:“安儿许久不见爹爹, 惦记得紧呢。”

今天是儿子洗三,不过高煦依旧上朝,洗三礼安排在下朝后。毕竟,男人们虽不能进后殿观礼, 但却可以在前殿参加洗三宴,怎么也得选个朝臣能到场的吉时。

他趁着回屋更衣的空隙,赶紧过来看看妻儿,闻言又高兴又愧疚,亲了亲儿子的脑门,道:“爹爹也惦记安儿,爹爹今晚早些回屋。”

“咿呀。”

安哥儿居然刚好叫唤了一声,像是回应父亲,高煦闻声万分欣喜,搂着儿子笑意不断。

他忙里抽闲,实在不能留太久,抱了片刻儿子,只得交回妻子怀里,准备离开。

就在这当口,何嬷嬷却匆匆进门,“禀殿下、娘娘,临江侯府那边有消息来了。”

实际上,纪婉青临近产期前,高煦吩咐过,这段时间再有消息过来,直接给他,以免惊搅妻子。

何嬷嬷得了主子允许,一直照办,也就是今日来的消息敏感,她才直接递到纪婉青面前。

高煦抬手接过,垂目一看,只见窄小的纸条上写了,昨夜坤宁宫有口信传下来,接着今儿一早,侯府就递了物事进宫。

胡嬷嬷得了皇后嘱咐,很谨慎,掩人耳目事事亲力亲为,崔六娘等人无法获悉消息。

至于临江侯府,虽比坤宁宫稍松些许,但事关口信内容,以及所传递物事为何,皆属于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暗探不是经手人,亦无法知悉。

“殿下,你说究竟会是何物?”

纪婉青就着夫君的手看了,秀眉紧蹙,在这个关键时刻,这般急匆匆的动作,十有八九是针对洗三礼的。

偏偏这洗三礼很重要,还不能取消。

高煦握住妻子的手,紧了紧,安抚道:“青儿莫要担忧,我们已安排妥当,即便皇后有些小手段,也丝毫不惧。”

有昌平帝赐下御医在前,坤宁宫这般急匆匆动作,明显是捉襟见肘的情况下,临时想出来的法子。

这些法子,高煦是不惧的。

“孤已命林阳贴身伺候安儿,一旦到了无法两全之时,宁可撕破脸,也得以安儿周全为先。”

既然有御医在,那么药物之流可以排除,至于剩余的招数,林阳完全可以轻松应付。

已方做好了万全准备,任凭对方如何算计,都是无法得手的。

高煦轻拍了拍妻子的手,“青儿,你且安心。”

林阳的本事,纪婉青确实毫不怀疑,她定了定神,应道:“好。”

就算准备得再周全,作为一个母亲,说不惦记肯定是假的。但再啰嗦下去,也毫无益处,夫君时间紧,不能一直耗在这里安慰她。

纪婉青的心思,高煦了然,因为他亦同样牵挂。

妻子的懂事明理,让他心尖泛软。他展臂,将妻儿都抱在怀里,各亲了一记,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纪婉青目送夫君出门后,抱着儿子哄了没多久,便有宫人来禀,说宾客已到齐,皇后也驾临,吉时快要到了。

纪婉青将襁褓交给何嬷嬷,郑重道:“嬷嬷,安儿就交给你了。”

何嬷嬷很严肃,“娘娘放心,奴婢定不辱命。”她即便拼上一条老命,也得让小主子毫无差池。

随后,一行人小心翼翼护着襁褓,出了耳室。

大红回廊的另一边,已经用围屏尽数围住,并挂上厚厚的锦缎帘子,将风雪全部挡在外头。廊道中每隔一段距离,便放了一个大熏笼,炭火挑得旺旺的,暖意盎然。

林阳与手下几个好手,早早换了一身小太监服饰,候在门外等着。一见何嬷嬷抱着襁褓出门,立即给小主子见了一个礼。

何嬷嬷站定,抱着小主子受了礼,接着代替小主子将人叫起。

一行人安排好站位,浩浩荡荡往后殿行去。

她们卡的时间刚刚好,进了后殿正堂,吉时已届,安乐大长公主立即道:“吉时到了,赶紧让收生嬷嬷洗三罢。”

何嬷嬷从善如流,立即将襁褓交给恭敬候在一边的收生嬷嬷,随后,才向殿中诸位主子见了礼。

收生嬷嬷当然是东宫的人,随即,何嬷嬷林阳等,便侍立在她身畔。

皇后眸光微微一闪,不过也没说话,只缓缓把玩着手上的香木手串,安静看着。

在场的贵妇们,不是后宫高等级妃嫔,就是朝中重臣的夫人,又或者是勋贵宗室之家的女眷。大家都是人精子,东宫坤宁宫势成水火,眼前虽只短短一瞬,但该明白的,没人不懂。

大伙儿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观礼,暗流汹涌一概只当不懂。

天气冷,虽屋里暖烘烘,但收生嬷嬷不敢大意。快手快脚解了襁褓,她就着放了金银锞子、秤砣姜片大葱等物的新铜盆,只撩了一点水请拍拍安哥儿,便唱道:“先洗头,伶俐聪敏;后洗腰,一辈更比一辈高;……”

安哥儿被折腾,他不乐意了,努了努小嘴儿,“哇”一声啼哭开来。

“响盆了!响盆了!”收生嬷嬷大声道:“是个健壮的小殿下。”

屋中诸女眷齐齐庆贺。

快手快脚洗罢,收生嬷嬷重新把襁褓捆好,又执起一根大葱在安哥儿脑门上轻拍了拍,“一打聪明,二打伶俐。”

挨打的安哥儿委屈坏了,刚收住的眼泪又来了,“哇哇”大哭,看得何嬷嬷等人心疼不已。

好在,接下来也不用再打他,他嚎几声便止住了,只憋着一泡眼泪要掉不掉的。

好不容易,收生嬷嬷完成一系列仪式。她状似不经意与何嬷嬷交换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微微俯身,准备要接过襁褓。

谁料这时,皇后却突然开口,“好一个俊俏的小子,快抱过来我看看。”

她是国母,还是皇长孙名义上的祖母,要抱孩子,谁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不给。

全场雅雀无声,安乐大长公主蹙起眉心,道:“孩子还小,快些抱回去罢,皇后想抱,等改日天气暖和也不迟。”

“公主殿下莫要担忧,这屋里如今就暖和得很啊。”

说话的,正是魏王妃的继母,现任的英国公夫人。现在英国公已公然倒向坤宁宫,这种时候,正是底下党羽说话的时候。

英国公夫人出身差了点,面对皇后底气本不足,自然卖力讨好,一逮到机会,她便抢先说话。

不过,她说的确实是实情,刚才皇长孙连襁褓都解了,这殿内温度是完全没问题的。

秦采蓝听了继母之言,厌恶蹙了蹙眉,随后她瞥一眼皇后的指甲套,到底站起来,轻声道:“秋月,扶我去趟更衣室。”

她不想待,不过孕妇如厕稍稍频密,也是常理,大家见魏王妃离席,也不怎么在意。

大家关注的焦点,是殿中渐趋紧绷的气氛。

还是那句老话,皇后与东宫的不和谐,是不能搬到台面上说的。她是皇后至尊兼祖母,要抱抱孩子,除了皇帝,没人能不允许。

皇后脸色已严肃起来,仿佛刚才不过随意一说,但现在事情发展涉及她颜面,她必须坚持到底。

大殿雅雀无声,死寂一瞬间后,林阳眸光闪了闪,走上前接过襁褓,往皇后方向行去。

皇后没有出幺蛾子前,谁也不能拒绝她,但她一旦有异动,却能及时制止,以及将襁褓夺回来。

两名御医就候在殿门,所有人进门都要经过他们,皇后也不例外。她作为重点关注对象,御医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望闻等手段早已到位,并没表示不妥。

这种情况下,皇后大幺蛾子弄不出,至于其余零碎动作,林阳眼睛毒功夫高,有信心确保无碍。

林阳中等身材,相貌普通,相较于许驰外形高大俊朗,他伪装性要强上太多,骤眼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青年太监。

这也是他负责进驻皇宫,贴身辅助太子的重要原因之一。毕竟,要毫无破绽伪装成一个宦官,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林阳的动作,很有些突兀,因为一般襁褓中小主子,都是嬷嬷抱的,很少由太监插手。

皇后略带诧异,抬眸扫了这个太监一眼,见对方看着不过寻常,方移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在小襁褓上。

她打量林阳,其实林阳也在打量她。

他一步步缓缓行过去,余光却一寸寸刮过皇后,从头到身,再到脚,甚至连旁边势力的宫人嬷嬷,已一并收在眼底。

能当在高手如云的东宫暗卫中,占据统领一职多年,并且让手下人心服口服,林阳本身的能耐,绝不容小觑。他大局眼光不缺,执行力强悍,观察力敏锐,武功高深且第六感超强。

他快速扫视了皇后一遍,最后,视线在她那泛着冷光,尾部十分尖锐的指甲套上顿了一瞬。

皇后那指甲套,其实就抹了普通的芍药花香粉,除了知悉过敏内情者,旁人根本不觉得有异。

林阳也不例外,他只是通过观察皇后的微表情,判断出对方有些紧张。

须臾,视线落在她的手上。皇后握了一串儿香木手串,状似正在把玩,但那套着指甲套的手指,却不经意轻轻弹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