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1 / 1)

那一边的杜维因同样在用力敲桌子要酒!“大杯的酒!”喊了最漂亮的姑娘过来,和她调情互抛媚眼,一边不住地撸着胳膊,贝莉儿觉得可能衣服底下都是鸡皮疙瘩。玛利多诺多尔更用力的抱住贝莉儿要安慰自己的心情。

他还听见这边基友的抱怨所以用那双漂亮的红眸瞪着玛利多诺多尔:“你受不了早说啊!老子以为你心灵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玛利多诺多尔把脸横在贝莉儿脖子上往那边狠狠的瞪回去。“我受到了很大的伤害!”贝莉儿喷笑出来。

可能他们都以为这样对对方是一种道歉和补偿, 实际上他们的性格并不是这样的。玛利多诺多尔当初再次见到杜维因, 也不过是一个无言的拥抱, 他们在一起很久很久了,有很多东西并不必说就会彼此心意相通。但是可能是太心意相通了了, 不知道为什么吵架的第二天早上还会不约而同地选择这种方式,为自己和对方的愧疚这样无言的补偿。

两个龙都有一点尴尬,他们并不是这样的,要吵架都是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可又不知道为什么两个都一时没有看清对方也是同样的心情。这样的……这样的气氛让龙有点坐立不安。杜维因立着眼睛瞪贝莉儿:“笑什么笑!”

贝莉儿一本正经地说:“我心情好,不可以笑吗?”

她脸上满满的都是“因为看了你们这么傻的表演我才觉得好笑”的意思。一大杯酒送了上来,杜维因已经没有心情和那个姑娘逢场作戏了。他龇着牙跟玛利多诺多尔告状:“管管你的花!”这回就轮到贝莉儿尴尬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啦!到底玛利多诺多尔是怎么解释的,就算名字是花的意思也不是叫她就是叫花啊!好羞耻啊!玛利多诺多尔给了他一个白眼。

经过了这样的互嘲互损,他们之间的气氛才回到平常的样子,算是各个意义上地终于和解了。玛利多诺多尔说:“龙呢?还给我。”

杜维因:“找不到。”一床都是红宝石,早上起床收床单谁还会记得那个小不拉几的龙。于是上烤肉的时候(他们要的份量比贝莉儿大很多要久一点)玛利多诺多尔就把杜维因那边的盘子光明正大全拿走了,红龙朝他那边撇了撇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故作郁闷地喝着木杯子里的酒。

玛利多诺多尔吃完跟他说:“我会和你一起干掉塞西瓦尔的。”神情很自然。

红龙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谢啦,玛多。”

离塞西瓦尔的拍卖会还有三天,说要准备么,其实事情也没有那么多。杜维因再次披上那套舞娘装备,跑到人类商行里去密谈。在战鼓平原空手套的那批白狼惠赠如此深远而无往不利,红龙轻而易举地搞到了一个包厢。他抛着手里的那颗魔石,玛利多诺多尔刚刚看过,理所当然的,他看不出上面的传送阵会到哪里。

杜维因也没有抱希望。“我还以为弄到包厢很难。”他说:“但是好像贵的就很好抢,听说便宜的座位今年怎么排都排不到,但是贵的一买就会有。”他也就听一耳朵,反正也不是他花钱。玛利多诺多尔不置可否,他们开始讨论到时候要怎么提前布置陷阱,捉住塞西瓦尔。

“你的手臂也要拿回来。”银龙很坚持,就算杜维因不想要,要了也没用,无论如何,那得拿回来。杜维因根本就不抱希望:“那太麻烦了,压轴拍品太多人注意了。”

他的东西是压轴拍品,之前不会知道在哪里,或许在临时开辟的亚空间里,或许在空间装备里,或许在塞西瓦尔身上或别的什么人身上,唯一能知道的是拿出来的时候一定万众瞩目。如果那时候能逮到塞西瓦尔当然很好——东西出来的瞬间一定大家都会转移注意力,很好下手,可是如果要同时拿到闪光灯下的宝物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玛利多诺多尔坚持:“我会想办法的。”

“玛多,”杜维因告诫他:“活的在这里哦。”

“……我知道。”

他们对彼此笑了笑,确定了杜维因收拾塞西瓦尔,玛利多诺多尔优先收拾塞西瓦尔,这才开始讨论下一条,比如到底在什么时候逮人好,或者到底能不能找到他,万一他一个场都不出来呢?但是压轴拍品肯定要出来了吧?最好的时机也是最坏的时机。玛利多诺多尔虽然保证说会随时找时间,但是贝莉儿也明白八成是要等杜维因的龙器出来以后他才肯动手。所以他们就开始分银龙自己做的传送符文。

贝莉儿不那么需要,她和龙订了共鸣契约,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体的,要是遇到危险银龙死也会把她先送出去。杜维因抗议了玛利多诺多尔给的地点:“我要随机的。”

“固定地方比较好找你。”

“也比较容易被人摸过去啊。距离太近,空间裂隙双倍,很容易被对方发现。”

说得对,杜维因又不是不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所以玛利多诺多尔就给了他一个随机传送的。以防万一贝莉儿也拿了一个,虽然危险也没办法,她也要跟着去,龙不会放她自己待着,但说实话,她有点紧张。

杜维因看出了她的紧张,趴过来大力拍她的背。“别紧张别紧张,明天是盛宴呢,我们去买好看的衣服吧?”那双鲜亮的红眸快乐地眯起来。但是力气太大了,孱弱的人类被拍倒在地上狂咳,银龙抢过宝贝小花揣在怀里,愤愤的踹了杜维因一脚,自己回房间了。

拍卖会在第三天晚上,同样的在日落之前,搭乘巨鸟前往空巢。贝莉儿稍微有点遗憾,他们不是来这间城中心的餐厅吃饭而是奔赴战场——这让她有那么点没食欲,看着窗外的美景也索然无味。玛利多诺多尔抱着她安慰:“很快的,莉莉当作去参加一场宴会就好。”那双银眸低下来,贴着她的睫毛,眯一眯,神情温柔。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莉莉一直和我在一起。”

贝莉儿点了点头,杜维因在对面做了个牙酸的表情。

他自己倒是吃得很欢快,肉和酒大口大口塞,还故意在贝莉儿面前吃的津津有味,吧唧嘴。她又气又担心。红龙不能吃肉,可他自己时常作死,她的眼神一飘到杜维因的胸口,红龙就双手捂着那个地方大喊大叫:“玛多管管你的花!”好像她会对他做什么似的——贝莉儿站起来拿面包砸他!

面包在空中就被火化作了灰烬,杜维因朝她眨眨眼,大大咧咧地笑,高高束起的马尾火焰一般流淌在身上,刚买来的新衣服闪亮闪亮,魔纹蜿蜒在领口和袖口,红宝石扣子和耳钉在灯光下反射,耀眼不能直视。巨人乡里当然也会有矮人,他们去了矮人店里,杜维因花了自己大半身家换来了这套攻守兼备的武士服。

玛利多诺多尔吐槽他:“和以前穿的一模一样,一点品味都没有。”就算矮人只会做一样的衣服,可顾客可以选择换个花样。银龙的衣服就是和贝莉儿是情侣款,亮闪闪的淡银。杜维因抱着新衣服眼神掠过扶额忍耐的人类,装作看不见的说:“我又没有花,要一起穿衣服。”

可他坐在灯下,仍然漫不经心一笑的俊美,华贵得无与伦比,帅气的衣服,帅气的长靴,帅气的宝石,帅气的龙。贝莉儿也是因为知道面包丢不到杜维因才敢这么丢,然后拍的一声,在空中被烧到一半的面包带着火焰狠狠打上杜维因的脸。

新衣服染上了焦痕,杜维因擦着脸擦着衣服跳起来就要按倒玛利多诺多尔揍!“玛多!我的新衣服!新衣服!嗷嗷嗷!”

贝莉儿吃着面包坐在一边看他们在地上打架,银龙的衣服也成功染上了脏污。打完了,抱了抱,贴了贴脸,尖耳朵蹭着尖耳朵。

杜维因大大咧咧地说:“玛多,靠你了啊。”

玛利多诺多尔点点头坚定地回答:“嗯。”他发誓这次再也不跑了,不,带着小花情势危急还是要跑的,太侮辱巨龙尊严了,先不想这个事情。

他们爬起来,在原地高贵矜持地坐好,带上斗篷。招来侍者,在结账的单据上放上那颗传送的石头。侍者面不改色地对他们鞠躬示意,出去关上门。房间里陡然一静,玛利多诺多尔不动声色地说:“他们动的是房间——”

“对了老子刚想起来有件事没说。”杜维因突然掀下兜帽,朝他们露出一个仿佛说天气真好啊的笑容。

“老子和你们不在一个包厢。”

“杜维因!”玛利多诺多尔失声的伸出手去,蒙着兜帽的红龙已经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窗外,开始从雪花,变换成富丽堂皇的大厅,火光熊熊,喧哗和糜烂的香气一起,汹涌地涌进来。

第160章

“杜维因!!!”

红龙竟敢这样自作主张, 贝莉儿只觉得房间中一阵暴风, 桌椅装饰全都摇晃起来, 但仍是完好地立在地上——银龙勃然大怒地伸手去捉, 但徒劳无功。红龙带着笑容消失在他面前,房间陷入死寂。玛利多诺多尔再次大怒地喊:“杜维因!!!”

而从窗外, 火光投射进来。窗户越变越大,开始覆盖了半个房间。星光、宝石和金银的光芒, 穹顶恢弘, 如星河蜿蜒,明亮如白昼。贝莉儿惊慌失措地向外看, 他们悬浮在空中。包厢是一个房间, 一个转移过来的房间,这很巧妙,想必整个房间应该是在骨巢中的空间,被一个空壳套在里面的密闭空间——

犹如套杯, 大套小, 严丝合缝。而移动过来的时候,房子原地不动,里面的房间已经跨越空间,镶嵌到了另一个套杯里。

四周如同蜂巢, 围绕着中心的台子, 几十个这样的房间密密麻麻地堆叠起来。上下左右都有房间, 还有空位,几个房间在看过来的时候正在一个个地凭空出现, 显然客人还没全部到场。糜烂的香气汹涌、下方巨大平坦的装饰华丽的台子。有芳香的酒池从最上方倾泻而下,鲜红的酒液裹挟鲜花浇淋在每一个房间上,永不枯竭的酒瀑。

这是维拉港才会有的特殊的拍卖会,只有这种骨头修整和建筑出来的城市才会有这种技术和方式打造一个最隐蔽的拍卖会。最下方是大厅,一排密密麻麻的桌椅,隔出来的小包厢,想必是不够权贵的客人被集中在那儿,而这里是绝对私密的——还能看见许多美丽的女子穿着暴露的华服在期间穿梭,担任起服务员的职能。

而他们的包厢是开放的。大半个天窗完美地将骨房内的景象暴露在外,玛利多诺多尔庆幸穿着斗篷,他把贝莉儿拉到身边,要她不要离开自己。悬浮在空中的房间似乎阻隔了大部分战斗的条件,这当然很好,对于炫耀、居高临下、展示傲慢、地位和财富,这也不好,周围的房间不是所有都是打开的,有几个打开了,有几个仍然密闭。贝莉儿紧张地小声说:“他们听得见声音吗?”玛利多诺多尔愤怒地咒骂:“杜罗罗!”

他在旁边不远,隔了三个骨房的包厢中看见了精灵,伊奥文和阿尔朝他们这边看来,精灵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他们显然认得龙的样子,即使穿着斗篷,身高差骗不了人。伊奥文看了他们一眼就转过头去,而阿尔悄悄朝贝莉儿眨眼,然后回过头,故作淡定地举起手,把一个东西送到伊奥文眼前。

即使被杜维因毫不客气地驱赶拒绝,他们也对龙这样地释放了善意。贝莉儿思考了一下,握了握手,从空间戒指中悄悄取出阿尔那天临走前塞给她的通讯符文。

她把石头藏在手中拿给了玛利多诺多尔。龙拥有空间能力,能够做到这样不着痕迹地通话。玛利多诺多尔神情阴沉,他根本无暇理会他们,目光还急促地扫射着每一个打开的包厢,而就在他瞬间锁定了对面的某一个的时候伊奥文的声音也同时响起来——

“玛多,我诚挚地恳求你,请不要阻碍我们今天的事。”

“今天之后我们可以不会再往来。我请求你不要阻碍我们,你明白这件事对我们有多重要,假如最后确定了没有问题,他可以任你处置——”

龙盯视着对面,从牙缝中挤出一声冷笑。这一切都说不上称心,从复仇到复仇需要面对的所有无稽的阻碍。那个坐在穿着华丽的黑发女人身边的人,将全身上下包裹得密不透风,像一个在这里出现得最为普遍的神秘人。

他说:“如果有问题呢?”

可是他烧成灰烬玛利多诺多尔也能认得他的样子。他坐在一个女人身边,黑发、黑眼,鲜艳的红唇和志得意满的笑容,她穿着华丽得像个公主,全身上下都是精心装饰的宝石和首饰。她也带着那种看不起人的微笑,轻蔑的目光在龙的脸上一掠而过。她喝着酒,扭头和红龙说话,包厢有一定的阻隔魔法,这么远的地方声音有一定的失真,玛利多诺多尔听不清她的话,他唯一能听清的是杜维因没有回答。他焦迫地想:有点耳熟……还想再听,精灵严肃的声音从符文那边传来。

“玛多,清泉绿林有自己的原则,我恳请你不要阻挠我们,否则我不得不将你视作敌人。我并不想……”

玛利多诺多尔的回答是捏碎了这枚符文。他们早就已经不是朋友了。他低头对满脸担忧的贝莉儿说:“莉莉,我说过你拿了也没用的。”贝莉儿尽量不转头地看了看精灵那边,精灵已经没有再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了。她小声说:“虽然我拿了不是做这个用途的,不过你们现在说清楚也好。伊奥文……伊奥文和你都尽力了。”

玛利多诺多尔笑了笑,什么也不想说,满腔的怒火都不得不压抑下来。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强行忍耐,杜维因设计了他。红龙的声音好像还回荡在耳边。“塞西瓦尔本来就一直死乞白赖的在联系下家,现在洛兰倒了,他更要花大力气搞好这场拍卖会了。——要不那群应邀前来的人怎么看得上他。”

洛兰的作品显然不能满足越发扩张的银狐的金钱帝国,塞西瓦尔和洛兰也并非是什么密不可分的同盟关系,他们有交易和联系,仅此而已。这几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昭然若揭地显示塞西瓦尔在寻找更多的双赢合作者,洛兰被抽离了他只会对别的同盟加入更加渴迫。自从洛兰之后杜维因爱上这种打人打脸的报复方法。他非常坚定地要在拍卖会上收拾塞西瓦尔,要在他最风光最关切最殷勤的地方把他碾压在地。

而玛利多诺多尔同意这种方法是因为这样有机会找到杜维因的手臂,杜维因明白他在想什么,利用和蒙骗了他。一切都是有预兆的,如今想起来,红龙早就不打算和他最好的朋友一起站在这里,一同面对敌人。

他为什么要把他丢下?玛利多诺多尔强忍焦灼,他唯一能做的首先是保护好他手里唯一的。他低头对贝莉儿轻声说:“莉莉不要松开我。”贝莉儿这时也跟着龙的视线找到了杜维因。她说:“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玛利多诺多尔哼了一声。龙勉强平息下怒火打量着周围,随即他的神情开始有些异样,他不可置信地说:

“没有人。”他低声说:“……旁边的房子没有人。”

他听着周围的声音,即使会被魔法蒙蔽,龙的五感远超常人。这是出自狩猎者的本能,周围有没有人,有一种奇异的气感维系。玛利多诺多尔是空间龙,他深知那些携带人和不携带人的瞬移的魔法波动是怎样的——这些包厢里,只有五个有人。

周围大约悬浮着十几个骨头小房子,只有三个是打开的,只有一个没打开的在龙的感知中沉着,坐标对比着越发鲜明异样。那些没有打开的骨头房间堆叠着,像一具具完整的头颅,一个垒高的骨堆。

而骨堆即使装饰得再华丽,整个巨大的空间看起来也像是一座坟墓。一座阴森的、奢侈的、糜烂的、一座埋葬所有人的骨冢。

就在这时候,那个声音,礼貌、带笑、微微扬起地,响起来。

“啊。”

玛利多诺多尔记得这个声音,再深刻不过,在法师塔听过的所有人他都刻在灵魂里,以生命发誓要他们血债血偿。他瞳孔剧缩的同时嘲讽地想起码杜维因没故意把他带错地方?他把贝莉儿又往身边拉紧,好像拉着相连的灵魂。所有人听着塞西瓦尔在某一个包厢说话,他的声音被放大了,在整个空间传扬开来。“看来我们尊贵的客人来齐了……”

他拍了拍手,清晰的巴掌声,好像迎面打到所有人脸上。带笑的声音还在作为主人的身份,彬彬有礼地说:“今天的拍卖会有些特别……众所周知,坐在我贵宾席的客人一向不爱透露自己的身份,今年恰恰相反,我的所有客人都愿意向大家致敬问好,现在请允许我有这个荣幸向在座诸君一一介绍。”

那个唯一一个有人的包厢在此时打开了,露出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夹杂着银丝的金发梳到脑后,方正的下巴,压低的眉毛,一双深邃睿智的褐眸。而他又如此轻蔑而狂傲,贝莉儿看着那个男人的样子觉得自己依稀见过,塞西瓦尔微笑着说:“向雄狮公爵冕下致敬。”

雄狮公爵点了点头,台下欢呼鼓掌声骤起,贝莉儿脑子嗡的一声响的同时声音已经接着介绍:“……梅洛伯爵家的罗兰小姐。”

女人倨傲地轻点下巴,卷曲的黑发垂在她洁白的胸前,红唇被扇子遮挡,蕾丝手套精致,指尖修长。她姿态优雅地坐在窗前,就有如绝代佳人。塞西瓦尔充分地等到欢呼声平息才接着介绍:“然后是我们来自清泉绿林的贵宾……”伊奥文和阿尔有礼地点头,但神情已颇见疑惑不耐。直到贝莉儿的心脏提起来,好像被插在行刑架上只余最后一步,她听见塞西瓦尔地笑着说:“这位贵宾可没授权我说出身份……不过窗户既然打开了,那么我大胆地臆测一下,大约,来自天空。”

玛利多诺多尔的手收紧了,他果然知道。等待着他们的必然不是什么好戏。塞西瓦尔再次拍了拍手,火焰在台上腾起了,所有人的目光被集中在最中间,出现的是一具水晶棺材。

房间中是有非常完善的投影系统,镶嵌在天花板上,装饰成烛台模样的魔石炼金阵会自动将拍品展示出来。一具棺材就这样静置着,被鲜花簇拥着,出现在他们面前。棺材中有少女沉睡,金发上固定着水晶编织的花冠,她身上盖着华丽的毛毯,两只手覆在胸前,乍一看没有问题,但如果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那两只手完全是断开的,只是尽量地被整理成一个安宁沉眠着的样子。

台下一片哗然,塞西瓦尔的拍品第一样就摆上了一具死尸。只是今天的拍卖品,不是给这群喽啰看的。罗兰脸上陡然变色:“塞西瓦尔!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突然变大了,清晰地传遍整个空间。

所有人听见她的声音,包括她自己,她捂住了嘴,玛利多诺多尔陡然站了起来,喉咙中发出怒吼,贝莉儿拼命拉着他:“玛多、玛多……!”她全身发冷,杜维因身边坐着的……她早该想到的,红龙身边当然就是那只黑猫!她开始觉得杜维因做过火了……或许是在今天,或许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做过火了!

塞西瓦尔出现在最中间的包厢里,他当然会在最中间。今天是精心装扮的银狐伯爵,已经带上一份大礼,在一片混乱中,优雅鞠躬,伸臂示意开场。

“那么不要耽搁,我们直接开始吧。”

第161章

贝莉儿终于想起来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占星师。

她还记得那头黑发出现在她面前的样子, 夕阳和小巷, 被击倒在地上喘息的暗红发色的哈亚德。即使穿着宽大的袍子也能显露出曼妙身材的这个女人, 从兜帽斗篷中露出的那一点点垂在肩膀上的, 柔软、卷曲、泛着光泽的,妖艳的黑发。

她们都是黑发却彼此不同, 这个女人站在那里像燃烧的黑火,吐信的毒蛇, 她用扇子捂着脸惊诧地抚住那张红艳的唇的时候的令人厌恶的颤抖。

罗兰动作极大地站了起来, 几乎撞翻了椅子,杜维因在她身后环着胸看着, 毫无波澜。女人站在那里脸上轮换过许多表情, 震惊难过失落愤怒,她突然在包厢中消失了,如花的长裙波浪般地扑向那具棺材。她确认了,抬起眼, 即使隔着这么远贝莉儿觉得她一定是眼带泪光。罗兰愤怒地质问塞西瓦尔。

“韦尔斯·塞西瓦尔, 你这是做什么!”

“如您所见,美丽的罗兰小姐。”声音淡然有礼地回答:“我们今天的第一件拍品,是您的密友,雄狮公爵家的长女, 曾经帝都的金玫瑰, 安特亚·洛莱恩小姐的遗体。”

精灵们已经察觉气氛不对地站起来, 或许他们发觉了这并不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拍卖会。平台下那群毫不知情地如约前来的看客喧哗着,声音渐渐地小了, 直到死寂。塞西瓦尔微笑着安抚客人们:“请镇定,请坐下,可敬的客人们,来自清泉绿林的贵客,我邀请你们来只是想要你们享受今晚,满意而归。”

伊奥文和阿尔对视一眼,阿尔摇了摇头。事实上他们和塞西瓦尔都心里有数,原本是用已经满额的理由不允许再发放邀请函了,是他们硬是动用关系得到了一张,据说得到了塞西瓦尔本人的准许才发下来的——之前就已经交锋过一轮,他们没有能试探出什么来,精灵和人类两边都隐约地明白彼此在探寻什么,今晚早就知道来者不善,所以原本就做好了面对一切事情的准备。

杜维因站在包厢的窗口看着,没有任何要动作的意思。罗兰紧紧地扶着棺木,泪珠从她光洁晶莹的腮上滑下来,如同闪闪发光的珍珠。

她的确美貌,而在这样的艳色中哀泣,如繁花倾倒。可是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关注她的美貌,他们低下头来,冷漠地看着她的表演。罗兰愤怒地说:“塞西瓦尔!……你竟敢这样对安特亚!雄狮公爵冕下,您为何要这样,安特亚无论如何也曾是您最爱的女儿——”

“所以您这样扶着棺材,不是吗?”

塞西瓦尔微笑着说。他是个狡猾的男人,自始至终龟缩在包厢中,志得意满地微笑。雄狮公爵奥格斯·洛莱恩低着眉头如同石头一般地坐在那儿,等着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银狐伯爵朝公爵点了点头,示意看吧,他所说不错。

塞西瓦尔已洞悉了罗兰的谋划,这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以想到的事。他晒出棺材,她讶异、她惊恐、她害怕和紧张,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真相是怎样背着她在运作。可她真是太聪明了,这个女人有那种本能的趋利避害的天性,她会不假思索地选择和投向让她感觉最有利益的方向。

她总是短视,又因这短视自傲。红龙杜维因在她身后,银龙玛利多诺多尔对她虎视眈眈,塞西瓦尔可能掌握她杀死安特亚的线索。

而她又太短视了,她的本能有时候会让她做坏的选择,例如留下杜维因,例如联合杜维因将他推下台,例如她当机立断地扑向棺材,利用公爵对女儿的爱,做最后的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