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节(1 / 1)

宫檐 阿琐 3811 字 29天前

他们回城时,路遇一队人马飞驰而过,为首的人高马大,十分惹眼。

“是鳌拜?”鄂硕道,“他也回京城了?”

“是皇上下旨召回的。”佟图赖轻叹一声,“哥哥,两黄旗的人都回来了,我们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鄂硕道:“你多次救驾有功,皇上不会不念旧,何况眼下除了英亲王被软禁,还没有人敢动两白旗的人。”

佟图赖叹道:“早一些晚一些吧,你我自求多福。”

皇宫里,巴尔娅带着宫女,将刚煮好的参汤送到慈宁宫书房里,玉儿手里正看着选秀的花名册,抬头道:“你怎么又来了,这肚子可是随时要生的,且小心些。”

“苏麻喇姑姑说,要奴才多走动走动,这才好生养,宫里接生婆乳娘都备着,哪怕生在路上也不要紧。”巴尔娅怯然笑着,“太后娘娘,您别担心。”

“你这孩子,什么都听她的,她在逗你呢。”玉儿无奈,命宫女们送她回去,见巴尔娅走到门前,忽然又将她喊住。

“是,太后娘娘,您有什么吩咐?”巴尔娅恭恭敬敬地问。

“后天,科尔沁的王爷要到了。”玉儿道,“这一次,未来的皇后也会来,你留在自己的屋子里,别出门,别撞见他们。”

巴尔娅神情一紧张,玉儿起身来,走到门前,肃然道:“吓着你了?”

“奴才、奴才没有……”

“别害怕,有我在,有皇上在呢,皇上不是怪疼你的吗?”玉儿淡淡一笑,摸了摸小福晋的肚子,“回去吧,好好歇着,保重身体要紧。”

不久后,苏麻喇归来,玉儿问她怎么又差遣巴尔娅,她并不希望和巴尔娅太过亲近,是怕自己的恩宠会害了那孩子,苏麻喇自责不谨慎。

“也不是怪你,你是好心,巴尔娅那孩子是讨人喜欢,可惜出身低微,又可惜咱们皇上还太年少。”玉儿轻轻叹,合上了选秀的花名册,对苏麻喇说,“有件事要交代你去做,要仔细些,别让人察觉。”

“您吩咐。”苏麻喇走近了一些。

“把瓜尔佳氏的孩子,从第一轮就筛出去,让她们回去自行婚配。”

“您是说……”

“别让鳌拜家的姑娘进宫。”

第383章 让他看看整个大清

科尔沁的队伍,快马加鞭,比预定的时日更早到了京城,吴克善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多尔衮一死,悬在他心头的忧患也彻底解除了。

自然,他依旧不受亲妹妹的待见,也有自知之明,入京前对女儿孟古青再三交代,要她谨慎小心,不可轻狂乱说话。

兴许太后此次要孟古青一并入京,就是要看看她的品貌,若是不入眼,之后再为皇帝另娶他人,也不是不可能,这全凭皇太后一句话。

吴克善知道女儿有一件事不能忍,那便是福临已经有了女人,且即将为他生下皇子公主,为了这件事。

孟古青在家不知闹了多少回,要他写信给太后,让太后打发了那个女人,吴克善都是一面敷衍女儿,一面又不敢对大玉儿说半个字。

说来,这么多年过去,吴克善的大福晋早就换了人,孟古青的额娘也走得早,但新福晋很害怕孟古青,这都是雅图在信中对玉儿说的。

阿图产后不久,没有随行,只有雅图和他的额驸,随吴克善一同入京奔丧。

而雅图平日里,并不插手吴克善的家事,也不会和孟古青发生冲突,姑嫂二人还算相安无事。玉儿早就告诫过雅图,不要到了科尔沁去做大王,在她的丈夫继承亲王之位前,出手干预只会招人话柄,她冷眼旁观就好,自然孟古青也从不敢招惹雅图。

女儿在信里提过,孟古青那孩子,欺软怕硬,精明又乖觉。

所有的对于未来儿媳妇的描述,都不是玉儿所喜欢的,她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聪明人总比傻子来得好。

傻子可做不了大清的皇后,只要孟古青将来能为大清为皇帝尽心尽力,她没有不疼的道理。

她心里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但这一次借着多尔衮去世再见到侄女,孟古青果然是亭亭玉立,美得耀眼。

那白皙的肌肤根本不像是草原上的姑娘,站在一群女眷中,一眼就只能看见她。但若要说能与姐姐海兰珠相媲美,玉儿是不屑的,她的姐姐,是举世无双的美人。

孟古青随众给皇太后行礼,又单独向姑母行了大礼,规规矩矩一板一眼,合上这美丽的容颜,倒也瞧着叫人喜欢。

玉儿没得一见面就挑人的不是,命苏麻喇下了赏赐后,便只道:“宫内俱缟素,人人悲伤难过,不宜为你们接风洗尘,也无可玩的去处,下回再入京,再叫你的嫂嫂带你各处转一转。”

“多谢姑姑。”孟古青应着,并没有多说什么,在上位者面前少说话多说“是”,是初次见面该有的规矩。在玉儿看来,至少该教的,吴克善也都教了。

等他们一家子退出慈宁宫,雅图才坐到母亲身边,玉儿怪她:“我的孙子呢,怎么不带来。”

雅图软绵绵一笑,依偎着额娘:“就想和您腻歪着,带了您的宝贝孙子来,您眼里还能有我吗?”

玉儿欣慰地看着女儿,忽然眼眶一热,雅图在一瞬的惊慌和心疼后,便将母亲搂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背脊,宛若曾经自己被额娘呵护着,温柔地说:“额娘,我回来了,您的大闺女回来了。”

“孩子,额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和女婿去办,但这件事,千万千万不能让别人察觉。”玉儿抬起泪容,无助地看着雅图,“答应额娘,一定漂漂亮亮地办下来,可好?”

“你先说什么事儿,办不成的我可不逞强,回头坏了您的事儿。”雅图倒是实在,对母亲说,“我在这北京城里,人生地不熟的,可做不了什么厉害的事,额娘您别期望太高。”

玉儿附耳低语,将自己想要做的事,细细地告诉了女儿,果然引来雅图的惊愕,她连连摆手:“额娘,不成,这怎么成?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万一有个闪失,我是没什么的,可人家该怎么说您……”

玉儿用手指抵住了女儿的红唇,镇定严肃地看着她:“雅图,一定要帮额娘做到。”

雅图咬着唇,眼含热泪,最终是妥协了,拉着额娘的手哭道:“要是搞砸了,您千万不能怪我。”

数日后,皇帝为摄政王发丧,葬礼之隆重,几乎与当年皇太极驾崩时不相上下。然而,除仪仗人数上略有删减之外,再有一不同之处,是为了安慰东莪的丧父之痛,发丧之前,将摄政王的棺椁送回王府停灵一夜。

盛大的丧礼之后,朝野上下,像是猛地缓过一口气,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有些发懵,时下临近除夕,繁华的京城却是静的吓人。

这日一早,停朝数日的福临回复早朝,福临离开暖阁时,吴良辅告诉他,皇太后去公主府探望长公主了。

福临嘀咕道:“额娘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不如迟一些,等朕一道去。吴良辅你预备着,等下散了朝,朕也去皇姐家里瞧瞧。”

但之后,朝堂上,就有苏克萨哈等人上奏请皇上来年亲政,为了议论这件事,朝会迟迟不散,福临满心期待自己能亲政,一时也把这件事忘了。

然而天将大明时,玉儿早就由女婿女儿护送来到了西苑南台,一叶小舟泛于湖上,玉儿将骨灰撒入了南海之中。

“剩下的,你一路回科尔沁,将他们撒入山川河流。”玉儿静静地看着南海上波光粼粼,对身边的雅图说,“我们去不了南方,河流会带着他去,让他身后,能去看看整个大清。”

“额娘为什么要做这样冒险的事?”雅图此刻想起来,依旧心惊胆战,她竟然和自己的丈夫,在摄政王府偷尸。然后在城郊义庄,在那些无家可归无名无姓的人火葬的地方,偷偷地将十四叔的尸身火葬了。

“我不想他死的不安宁。”玉儿道,“可以预见,很快他就会被剥夺帝王封号,很快就会被从现在的埋葬之地挖出来,我答应过你婶婶,要让他死得体面些。”

“您不怕挖坟开棺的时候,被人发现十四叔不在里面吗?”雅图道,“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两白旗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可。”

玉儿淡淡地说:“我自然会让福临给他的十四叔最后一些体面,挖出来就直接少了,福临能做到的。”

一阵寒风吹过,湖面上的波涛渐渐汹涌,仿佛多尔衮在回应玉儿的安排和用心,她洒下手中最后一缕骨灰,仰望看他们扬起在风里,便吩咐道:“冷了,回去吧。”

风里,听见雅图很轻声地问母亲:“额娘,您对十四叔动情了吗?”

可是风声很大,玉儿觉得自己没听见,既然没听见,她也不用回答。

之后回宫,玉儿独自在书房坐了很久很久,前朝传来消息,大臣们请求皇上亲政,苏麻喇欢喜地说:“皇上一定高兴极了。”

玉儿淡漠一笑:“他的苦日子,这才开始呢,他今日高兴,就让他高兴,不必他的扫兴。”

苏麻喇立时严肃起来,紧张地看着主子。

玉儿满身疲惫,不知为何,多尔衮的死,会叫她毫无忌惮地哭泣,虽然在人前不会流露出来,可夜深人静时,独自一人时,她都会流泪。

而当年皇太极丢下她时,整整一年,她都想不起来要哭。

她很累。

门前的宫女,轻声唤苏麻喇,苏麻喇去了又回来,向格格道:“索尼大人,和鳌拜大人,一同求见。”

玉儿缓过神,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起身道:“去换件衣裳再见人吧,丧礼过去了,不必这么素净了。”

【注】:西苑南台就是后来的瀛台。

第384章 未来的皇后

多尔衮不在了,玉儿从此要带着福临正式开始与一班大臣斗智斗勇,而她早就在心中盘算了无数遍,要如何笼络人心,如何消除一切对皇权存在威胁的势力。

眼下阿济格已经由软禁转为囚禁,刺杀多尔衮的事,全推在了他的头上,要让两白旗窝里斗,别让他们把矛头冲向皇帝。

但朝堂上的事,瞬息万变,之后的路真正走起来,唯有奔着遥远的目标,走不一算一步,一刻都不得松懈。

曾经好奇而憧憬的世界,如今变成了每天睁开眼就要面对的一切,才知其中的辛苦,才知帝王之路有多不容易。

甚至于才明白,皇太极当年是如何拨冗费心思,来面对她曾经的一次又一次“挑衅”,而他是多么地爱着姐姐。

鳌拜和索尼来见皇太后,俱是叩首行大礼,历经沉浮,到如今他们的仕途前程,都是太后所赐。

玉儿很和气,命苏麻喇赐座赐茶,提起福临来年亲政,玉儿知道这二人的来意,他们必定是希望自己能垂帘听政,再辅佐皇帝几年。

“这些话,二位大人离了慈宁宫就忘了吧。”

当索尼说出口,恳请太后垂帘听政以稳固朝纲,玉儿浅浅一笑,拒绝了。

“皇上是大清入关后第一位帝王,汉民百姓虽恨我大清铁蹄毁其家园,但我相信大部分人若有的选,他们依然期望安定平静的生活,那么朝廷和皇上就要尽快把这样的日子还给老百姓。可若朝廷,先是摄政王把持朝政,接着又是太后垂帘听政,在他们看来,皇上永远长不大,百姓没有主子,会不安。”

索尼起身道:“太后所言甚是,臣等愚昧。”

“索大人和鳌大人,怎会是愚昧之辈,我明白,你们是担心皇上亲政不成又冒出什么辅政大臣来,不如由我垂帘听政,免去这一麻烦。”玉儿和气地笑着,请他们继续坐下,说道,“八旗之中有资历能和多尔衮比肩的,就剩下郑亲王,但郑亲王年过半百,积年辛苦伤病,他早就向我请辞,自言不能担当此重任,自然也没别的人合适。”

索尼与鳌拜互相看了眼,不等他们说话,玉儿先笑道:“我若没记错,索大人也要五十了吧。”

“多谢太后厚爱,还记着臣的生辰年岁。”索尼躬身谢恩,但紧跟着就挺直了背脊,“太后娘娘,臣觉得自己,还不老。”

“是啊,盛京的风水养人,索大人去了皇陵那么些年,越发后生了。”玉儿落落大方,又对鳌拜说,“倒是鳌大人,在外头经历风霜,辛苦了。”

鳌拜与皇太后对上目光,心中不禁一颤。

玉儿安然道:“鳌大人,你受委屈了,过去的事,都忘了吧。从今往后,与索大人范大人等,共同扶持皇上,我们好不容易得了这样好的江山,一定要让他变得更强更富饶。皇上一人之力,不足以,全靠你们。”

玉儿起身来,与二人道:“我在这里,先谢过二位。”

索尼与鳌拜大骇,纷纷劝阻,说他们受不起太后大礼。

一番客气之后,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不敢再多叨扰太后,二人便一同告辞。

走出慈宁宫,鳌拜若有所思,他明白,刺杀多尔衮这件事,从此烟消云散,他若不忘,皇太后也会让他忘,等皇太后出手,他也到头了。

“鳌拜啊。”索尼在一旁道,“你看,范文程说的不错,我们俩是白来了。”

鳌拜回过神,应道:“是白来了,但心里也踏实,太后是光明磊落的女子。索大人,我一介莽夫不懂朝政,但皇上和太后既然委以重任,我责无旁贷,往后还请索大人多多指点。”

慈宁宫里,玉儿看着小宫女们将茶具杯盏收走,起身慢慢踱到屋檐下,灰青色的天,依然低沉,可北京城的这场雪,就是不来。

但不论如何,饭还要吃,除夕仍旧要过,元旦朝贺也不能免,皇帝要亲政,事事都要图个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