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如此,他实在太蠢。”齐齐格不屑,但想到他们马上要封亲王,“今天女人们都在说,宫里的福晋们如何封妃,我想着你们要封王,会不会也有高低,豪格会不会在你之上。”
多尔衮听着,却没在意豪格会不会在他之上,他好奇,皇太极会把玉儿放在何处,论年份论恩情论功劳,他都不该亏待玉儿吧。
然而此时此刻,皇宫里,皇太极正站在凤凰楼里的书桌前,看着自己写下的几个封号,浓眉紧缩,心中取舍不下。
不多时,哲哲到了,夫妻这么多年,每次皇太极派人请她来凤凰楼,必定是有麻烦的事。哲哲很欣慰自己能在丈夫心中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可她也宁愿一切相安无事。
“今天不是挺高兴的?”哲哲顺手端了一碗茶,递给皇太极,“怎么了?”
而她的目光,顺着看向桌上的纸,笑问:“这是妃子的封号吗?”
皇太极颔首:“之后还要和礼部商议,既然设立六部,就该让他们做事,不能无视。”
哲哲问:“那找我做什么?”
皇太极道:“你知道,我虽然有心给你们科尔沁高位,可如此必定无法平衡后宫前朝的牵绊,娜木钟她们来自察哈尔,娘家还有阿霸垓部……”
哲哲不等他说完,就道:“我明白了,海兰珠和玉儿之间,你要委屈一个?”
第167 娜木钟分娩
委屈哪一个,如何委屈,皇太极心中早已有了主意,他纠结的是,如何传达这件事。
是在册封当日揭晓,还是事先商量好安抚好,他甚至觉得,提早说了,就会提早日子委屈难过,没这个必要。
哲哲问:“皇上想让我来说?”
皇太极顿了顿:“也不是……”
哲哲道:“皇上会纠结,至少是在乎的,我就放心了。”
皇太极竟有些浮躁:“当然在乎,我不在乎你们,在乎哪一个?”
哲哲安抚他:“皇上别担心,好好和玉儿说,她现在很懂事,她一定会明白您必须为大局考虑的难处。”
“所以……我来说?”皇太极苦笑,“怎么我总是在让她忍,让她受委屈。从前胆小,见了我怕;后来爱胡闹我凶她,见了我怕;如今懂事能干了,见了我还怕,因为我但凡找她,就没有好事。”
“那也是玉儿该承担的,作为帝王的女人,怎么能没有担当?皇上,我相信玉儿心里只要认定皇上对她的情意,她什么都不怕。”哲哲含笑道,“皇上别再烦心,这不算什么,玉儿会想明白。”
皇太极长长一叹:“是啊,若你去说,她一定更不好受,她宁愿我来告诉她。”
但这件事,皇太极始终没能开口,一则太忙碌,再则和玉儿在一起时,每每见她眉飞色舞的欢喜着,实在不忍心叫她难过。
哲哲问过皇太极,为什么不是海兰珠,论资历论功劳,海兰珠虽然年长,就算居末位也不算太委屈。至少那些积年的庶福晋们,如颜扎氏就算生了儿子,也连个盼头都没有。
皇太极当时没有回答,可哲哲从他眼睛里能看明白,海兰珠和玉儿在他心里,终究不一样,更不该拿旁人来比。
哲哲没再提这件事,即便皇太极拖着,她也仿若无事,早些晚些,那一天总要来的。
不过,登基大典在五月,娜木钟的肚子等不到那之后,二月中旬时,胎儿已经入盆,肚子沉甸甸地坠下去,没过几天,她就要生了。
这日大玉儿在书房,听先生讲述明朝新君登基大殿上的礼仪规矩,苏麻喇手下的小宫女匆匆跑来,请苏麻喇出去。
她悄悄退开,到了门前,小宫女就说:“那位要生了呢,大福晋都过去了。”
苏麻喇将她们打发了,静静地回到大玉儿身边,继续听讲。
直到休息时,大玉儿才问她:“方才什么事?”
苏麻喇轻声道:“娜木钟要生了。”
大玉儿哦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笔,想了想还是吩咐:“去问问,生了什么。”
侧宫里,娜木钟正努力对抗着分娩带来的剧痛,当初生阿布奈,疼得她几乎昏死过去,最可悲的是,那个孩子的出生,不会给任何人带去希望,甚至是麻烦。
而这一次,腹中的儿子,会给她光明荣耀的未来,大金的铁蹄毁了她的人生,她要重新在这里站起来。
“侧福晋,您用力,您再用力些。”接生婆大声嚷嚷着,“已经看见孩子的脑袋了。”
“儿子,儿子……”娜木钟尖叫着,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只觉得腹下一松,浑身瘫软下来。
婴儿的啼哭声,从侧宫传来,哲哲站在门前,身边是不得不来露面的窦土门福晋,里头的人匆匆跑来,向大福晋行礼。
宫人喘着气道:“启禀大福晋,侧福晋生下了一位小格格。”
哲哲神情漠然,淡淡地颔首:“知道了。”
她抬起眼,看见了窦土门福晋嘴角的笑意,孱弱的女人,露出了反抗般的喜悦,忽然发现哲哲正看着她,惊恐地收敛了笑意。
哲哲不以为然,依然淡淡地吩咐:“去向大汗报喜吧。”(20:00左右还有一更)
第168 关雎宫宸妃
皇太极从始至终,不曾期待过娜木钟的孩子,虽然生了儿子他也不会当回事,如今生了女儿,他反而愿意多疼疼。
大政殿里,传话的人正要退下,皇太极问:“玉福晋在哪里?”
那人应道:“玉福晋今天一直在书房。”更是机灵地补了一句,“今天小格格们不上学。”
皇太极摆摆手,兀自看完手中的奏折后,唤来尼满:“拿风衣来,我去书房坐坐。”
到如今,尼满再也不会纠结,皇上说要去书房是看阿哥们还是格格们,皇上只会去看玉福晋。
而每次在书房里的一两个时辰,都会让他心情大好,那是玉福晋喜欢的地方,如今也是皇上爱去的所在。
玉儿已经得到消息,娜木钟没能如愿,心里不禁对那才出生的小格格有了几分怜悯。毕竟就连姑姑对她自己的女儿,也不大上心,在这宫里出生的小格格固然尊贵,母爱就奢侈了。
“预备贺礼。”大玉儿吩咐苏麻喇,“我和姐姐的一样就好。”
话音才落,皇太极就出现了,她笑道:“皇上来的正好,先生在与我讲明朝皇帝登基大典,咱们一道听听吗?”
皇太极颔首,与她并肩坐下,当说到后妃的册文,大玉儿问皇太极:“皇上,我的写好了吗?”
“那是礼部的事。”皇太极含笑,一面示意先生退下,一面命苏麻喇,“去倒茶来。”
如此,书房里只剩下他们,大玉儿怕皇太极冷,取了手炉来塞进他怀里。
皇太极却抓过她的手覆盖在手炉上,轻轻摩挲着,面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有事吗?”
“玉儿……”皇太极欲言又止。
大玉儿心里微微一颤,虽然不至于像皇太极说的,现在找她总没好事而害怕她,可她也知道,皇太极交付在她身上的期望,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沉重。
“你知道,登基后就要封四妃。”皇太极凝视着大玉儿,“科尔沁不能锋芒过盛,察哈尔来归的两位不能太过委屈。东宫、西宫、次东宫、次西宫,四宫之中,你……”
“最末位吗?”大玉儿主动问,“你一脸的为难,是纠结如何告诉我这安排的结果是吗?”
“玉儿啊。”皇太极道,“眼下是暂时的,待我入关后定都北京,我们住进紫禁城,我说过,让你头一个选自己喜欢的宫殿,今日委屈你的,来日加倍的补偿你。”
“你还记得,说要让我第一个选宫殿?”大玉儿满脸的欣喜,她就知道,皇太极一直是惦记她的。
“怎么会忘,答应你的事。”皇太极道,他在玉儿眼中看到笑意,那么真诚而简单。
大玉儿笑容灿烂:“末位就末位呗,若是我在末位,不会让你为难,那就值得了。”
皇太极心头一松:“玉儿,你不会伤心?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们有三个女儿,到头来我却让你在最末位。”
大玉儿摇头,笑悠悠道:“怎么会不难过呢,可能为你分担,才说明我重要,我心里也乐着呢。”
皇太极搂过她,满心的欢喜,他太小瞧玉儿,玉儿远比他想象的大度,豁达,有担当。
“那封号……”
大玉儿刚开口,只见尼满急匆匆地闯到门前,着急地说:“皇上,八百里加急,几位将军似乎也收到了消息,已进宫来求见皇上。”
听得这话,大玉儿一刻也不敢耽误,赶紧把皇太极送走,苏麻喇端着茶,还没来得及上桌,大玉儿叹:“我们自己喝吧。”
所幸,不是什么翻天的大事,但也让皇太极忙得好几天没进内宫。
娜木钟的小格格洗三礼,由哲哲一人主持,她并没有亏待娜木钟,连大玉儿和海兰珠都来了。
宫里宫外的女眷们,轮番向娜木钟道贺,她脸上的笑容,恨不得能用针线固定住,而每一次笑,心里就撕开一道口子。
老天为何要作弄她,为何让她生出不被期待毫无希望的儿子,又让她生出一个让所有人偷笑的女儿。
眼前晃过的一张张笑脸,她都能想象背过身去,她们是何种模样的嗤笑,恨的娜木钟咬牙切齿,辗转难眠。
每天夜里婴儿的啼哭,更是让她疯狂,于是未满月的小格格,很快就被乳母带走,从此不住在内宫里。
而登基大典之前,建天坛,定礼制,制册文,零零种种无数大事小事,对外还要防止明朝和朝鲜的异动,让皇太极忙得分身无暇。
连海兰珠都极少能见到皇帝,娜木钟更是只能偶尔趴在窗口望一眼,看着他在清宁宫或对门匆匆而过。她是最精明的,已经失算了一次,眼下关键时刻,绝不能给皇太极惹不痛快,任何事,等过了登基大典再说。
转眼四月末,盛京冰雪融尽,迎来初夏的温暖,登基大典之前,皇宫内各处都换了匾额,清宁宫的门匾重新打造,金灿灿的三个汉字和一行满文,璀璨而庄严。
这一日,东西四宫的门匾也送来了,大玉儿特意从书房赶回来看,工匠和宫人们,爬高将各处门匾挂上,红绸揭开,大玉儿在自己的门前,看见“永福宫”三个汉字。
永福,大玉儿心头一喜,知道这必定是皇太极对她的祝福,那边海兰珠正朝她招手:“玉儿,你来。”
海兰珠不认得汉字,宝清也不认得,她总不见得问来装匾的工匠,只能把妹妹叫来。
大玉儿兴冲冲跑来,抬头一看“关雎宫”,她心里蓦然一空,早知道,她就不念书了。
“玉儿,这怎么念?”海兰珠好奇地问。
“关雎宫。”大玉儿应答。
宝轻笑道:“怎么听起来怪怪的,玉福晋,这是怎么个意思呀?”
大玉儿看着姐姐说:“皇上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可我知道诗经里,说的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海兰珠默默重复,纵然没念书,她也明白了,突然就觉得对不住妹妹,她何必非要让玉儿来念给她听。
“姐姐高兴吗?”大玉儿一脸的不服气,可也没觉得太难过,她的永福也是极好的呀。
“高兴啊……”海兰珠勉强应道,“玉儿,你的呢?”
四宫的红绸都揭开,关雎对麟趾,永福对衍庆,工整又美好,只是麟趾宫的笔画太多了,连娜木钟都看傻了眼。
哲哲从清宁宫出来,含笑看过四宫后,便道:“一会儿礼部的人,会来讲解册封典礼当日的规矩,你们四个一道听吧,那是大清头一次封妃,是你们一辈子的荣耀。”
四人则齐刷刷向哲哲道贺,毕竟,她是大清朝头一个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