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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

“电影频道在直播小禾姐的电影定档发布会。”

梁迟站起身,低眉顺眼,“我去看看。”

他迅疾不及掩耳之势滚到客厅里,打开液晶电视,调到央六,电视机里的沈音禾比平日里还好漂亮几分。

脸上时刻都挂着浅笑,可是梁迟这种笑容很虚假。

赵先那个男人就站在她右手边,主持人为了暖场,让他们两个一起做游戏,赵先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背着她踩地上的气球。

沈音禾为了不掉下去,双手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两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亲密,也是那么的般配。

梁迟忽然发现一件让他非常不开心的事情,好像沈音禾不论和谁站在一起都很般配,以前的徐医生是这样,现在的赵先也是这样。

只有自己和她站在一起时,会让人感到别扭。

梁迟不想再看下去,关掉了电视。

他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电影上映前期的宣传必不可少,定档发布会才将将结束,网上就出现许多通稿。

有赵先和沈音禾已经在一起的新闻,还有cp粉剪辑了他们之前合作的视频,男才女貌,引发遐想。

甚至有人发帖问:“这部电影如果还爆了,沈音禾是不是就要晋升一线了。”

底下回帖的人多数都在嘲。

【我仿佛都要不认识一线这两个字】

【发帖一次多少钱,楼主带带我,我也想去当水军】

【醒醒吧,天早就亮了,别再做梦了对身体不好】

【楼上都坏坏!干什么要拆穿楼主,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必爆必爆,宇宙最红的就是你沈姐姐!我呸。】

其实沈音禾本人都没有很看好这部电影。

文艺片的票房向来都不怎么好。

工作结束,陈与捷说公司要送她回家,她想了想还是让司机把车开向了梁家。

梁迟幼稚鬼难得说一次真话,总不好让他失望。

接近傍晚,远处的天空飘着连绵的火烧云,火红火红的一片接着一片。

汽车停在院门外,沈音禾下了车望见呆呆立在院门边的梁迟,她笑着走过去,声音轻柔,“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我在等你。”梁迟异常光彩的双眸深处此刻含着些许难过,他说:“我等你很久了。”

“进去吧。”

梁迟伫立在原地,“沈音禾,我背你啊。”

他这句话将沈音禾拖回了很久之前的回忆。

梁迟是背过她的,只是他应该不记得了。

那一年赵蕴卓还没有向梁迟介绍她,他的腿也还好好的,他仍是令人骄傲的天之骄子,是威风凛凛的梁队长。

那是在冬天,风雪如刀,她受不了冷,带着口罩和帽子,站在学校门口等着梁家的人过来接,没想到会是他。

路面上布满了积雪,她穿着一双白色的帆布鞋,下了地就湿了,梁迟蹲在她面前,拍拍背,“上来吧。”

藏在口罩里的一张脸红透了,她小心的爬上他宽厚的背,小手揪着他的衣服。

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啊。

他的背上也是那么的温暖。

沈音禾那时觉得冬天好像也没有那么冷。

梁迟戳了戳她,才把她从回忆中拉扯出去。

一如当初,他蹲下,“快上来。”

沈音禾本来还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就想背自己了,其实不难猜想,他大概是看见赵先背她了。

他果然是个醋精。

沈音禾趴上去,搂住他的脖子,贪恋的吸着他身上的清冽的香气。

“好了。”

梁迟直起腰,站起来的瞬间左腿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脸上的血色褪去,双腿支撑不起身体,他直落落的跪倒在地。

他身上的沈音禾从他背上滚了下来,手掌被粗糙的鹅卵石地面擦了破皮。

梁迟的脑子空白了很久很久,连腿上的疼痛都唤不回他的意识。

脸颊上划过两道清浅的泪痕,珍珠一般大小的泪珠不断的往下滚。

沈音禾跪坐在他面前,捧住他的脸,眼眶比兔子还要红,她望着他一遍遍的说:“梁迟,没事的。”

“真的没事的,不怪你,是我太重了。”

“梁迟,是我太重了。”

沈音禾最后一句话都破了音。

她面前的梁迟不哭不闹,安静的过分。

第五十二章

梁迟目光空洞的呆坐在地,回忆被拉扯到很久很久以前。

腿上尖锐的疼, 已经到了恍惚的程度。

他仿佛看见了刚从出院的那个慌张的自己。

那年的梁迟眼前全是大片大片的黑, 他花了很久才接受自己要靠拐杖才能走的事实, 他大吼大叫大吵大闹, 家里的东西都被他砸了好几回,他被迫接受不能跳不能跑。

那时他半夜常常都会被噩梦惊醒, 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 内心是沉沉的畏惧和后怕, 额头上也出了好多的汗,他手指颤抖的去摸空荡荡的裤管,然后狠狠掐自己大腿上的肉, 告诉自己这不是梦。

他成了一个残废。

说他性情大变也不为过,可是他竖起来的尖锐的刺全都是用来保护自己的自尊心。

可刚刚,他最后一块遮羞布仿佛被老天爷狠狠地拽开了, 把一个残破不堪的软弱无能的他暴露在空气中。

沈音禾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边, 她一遍遍的唤他的名字,喉咙哽咽。

梁迟回过神, 抹了把脸, 扯过她的手, 看着上面被划拉出的血痕, 他眼眶中的血丝又多了几丝, 他问:“你疼不疼啊?”

她被摔到地上一定很疼,都出血了,嫩白的手掌心沾染上了泥土, 都不好看了。

他又问了一遍,“沈音禾,你疼不疼?”

“我不疼。”

梁迟像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连说了两遍,“那就好、那就好。”

她不疼就好。

他记得当初他伤口疼起来的时候跟要命一样,他倔强的不肯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可到了晚上总要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那种疼简直就不是人受的,酥酥痒痒还钻心。

梁迟这会儿站不起来,左腿截面的痛感一时半会还没有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他伸手抱住沈音禾的腰,将头深深埋进她的胸口,喉咙酸涩,他很委屈的喊,“可是,沈音禾,我好疼啊,我真的好疼啊。”

“腿疼的快要死过去了。”

“沈音禾,你救救我,救救我。”

不止是腿,连着这颗心都抽痛抽痛的呼吸不上来。

沈音禾轻拍着他的背,“好了好了,我陪着你。”

梁迟抬起头,一双眼睛通红通红,仿佛熬了几个大夜一般,有几分憔悴,眼角几滴泪珠要坠不坠,他紧紧抓住她的手,已经完全相信了眼前这个人,想要把压在内心的话全部都倾诉给她听,“我好害怕。”

他吸了吸鼻子,“我真的好害怕。”

怕被丢弃,怕成为无用之人,怕别人异样的眼光,怕被看不起,怕生活的落差感,怕再也站不起来。

他最怕的还是,沈音禾会嫌弃他,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他。

“不用怕,梁迟,我会保护你。

这句话落在梁迟的耳朵里真动听啊。

三月开的杏花在四月就一瓣瓣的掉,粉白色的花瓣被风一吹,轻轻从树枝上飘落在地。

粉色的花铺满了整个院子。

梁迟保持抱住她的姿势不动,如同一个雕塑,久到夕阳全都隐藏在云朵之下,久到月光包围他们周身。

他才肯松开手,缓缓地慢慢地站起来,“进屋吧。”

沈音禾不放心他,“你能走吗?”

梁迟这次没有跟她死犟,伸手搭在她的肩上,“你扶着我。”

“好。”

梁迟这晚的心情到底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晚饭都没吃,直接钻进房间里还叫人不要打扰他。

沈音禾自然会担心,她知道梁迟自尊心极强,不会想把软弱的那面展示在众人面前,所以每次他都要表现和正常人无异,他咄咄逼人,就是不想让人看轻了他。

“小禾姐,我哥今晚怎么了?一张破嘴都不叭叭了。”梁叙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边问。

沈音禾脸色苍白,“他可能有点难过了吧,或许明天就好了。”

又或许后天也好不了。

她忽然又感叹道:“其实想想,你哥活泼一点也不是坏事。”

虽然说话难听了些,但他人是生动的,不像现在奄奄一息的没生气。

梁叙敛眸说道:“是啊,还有不能让他逃避的,受了伤不治疗怎么能行呢?”

所以他每次都毫不避讳的当着他的面喊他死瘸子,死残废。

就是要逼迫他彻底接受,他才能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