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尔坚持认为,能从王禅身上找到某个突破口,于是让芜君去向他套话。
芜君却并不太想去跟这个和他一样黑眼黑发的纯种东方人接触。在把人带回来的第一天,他站在书房窗户边看见了他,看到了他的残破不堪的身体。王禅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看他,他抬起头跟芜君对视了一眼,那一眼让芜君现在还心有余悸,那双沉静如同死水的眼睛,足以把一切活物溺毙在其中。
芜君害怕自己会受到某些影响,李尔催促了几次,他都犹豫着不想去跟这个王禅接触,倒是夏利很是同情他,每天跟他送些面包店带回来的甜点过去。
芜君还是去了,他很抗拒,但还是觉得自己不得不这样做。
芜君不仅自己去了,还把“人偶师”给王禅做的假肢带去了。他刚一进门,对方似有预感,就寒暄道:“你终于来了。”
芜君神色平淡:“你知道我会来,那应该也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说着把假肢扔给了他,看着王禅费力地用三根手指,在那条同样残疾的腿的帮助下,把假肢套在了自己右手上。
他伸开手指又握了握拳,确保能灵活运动后,熟练地把两条腿脚上好了,这样看起来,他似乎只是缺了两根手指。
虽然是制作精巧的假肢,行动起来仍很别扭,他别别扭扭地给芜君倒茶:“知道,但是所有对于可以找到乔的、我知道的线索都已经告诉李尔了。”
“那跟找到乔无关的线索呢?比如,谈谈乔这个人。”
“这我不想谈,也对你们没有用。”
“你不说怎么会知道没用?了解一个人,当然会对找到他更有帮助。”
王禅笑了笑,盯着芜君的眼睛很亮:“你要不然给我讲讲你的故事,作为交换,我就说我跟乔的故事。”
芜君冷笑一声,抱着胳膊靠坐在椅子上,简单地把他的生平陈述了一遍,然后静静地看着王禅,等着他说话。
王禅却淡淡说道:“你编故事骗我,就不担心我也随便编个故事骗你吗?”
芜君脸上已有不快之色:“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从六岁开始就没再认识过‘人’,我想认识你,因为我觉得我们很相似,除了都是P和东方人之外,我们还都一样……痛苦。”
“你觉得我痛苦?”
“是的,你看着我的目光充满了哀伤。不是同情,是哀伤,你看到我也觉得看到了你自己,是吗?”王禅十分诚恳看着芜君,眼睛一眨不眨,又带着点祈求,是那种想要被靠近,被了解的样子。
芜君撇开了眼,问道:“你说你六岁就没再认识其他人,你那时就被‘人偶师’绑架了?“
“是,他还去我家杀死了我父母。我是他养大的。”王禅看着自己残缺的手指,“我记忆中的父母很爱我,你呢?你父母爱你吗?我知道很多Psi父母都不爱他们。”
芜君深呼吸了一口,他“父母”也是他心口的一根硬刺,他说:“很爱。”
“真好!”
“他们也死了。”芜君这些年从来没有跟谁聊起过自己的父母,更因为他父母的死是绝对机密的事,他也从来不敢让谁知道。可是,面对这个几乎陌生的王禅,芜君有些情不自禁,或许是因为对方提到了他的父母,而芜君也如他所说,从他身上的哀伤和绝望,看到了自己。
“那你知道是谁杀死他们的凶手吗?其实我宁可自己不知道。”
芜君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你们叫他‘父亲’,“人偶师’把你当孩子吗?除了……截肢。”芜君看着王禅的手,不知道这么问会不会让他难受。
“我想不是,他想爱我们,在我十六岁后,他在我**的时候,跟我发生过很多次关系,只有我一个人。即便这样,他也只能爱我像爱孩子那样,这也让他很痛苦。”
芜君眉头蹙了蹙:“可他是Epsilon。”
“是的,他无法享受爱欲,他觉得自己生命残缺,所以他喜欢我的残缺。”王禅突然看着芜君笑了,唯一一次眼里带光,“我对于他来说是特别的,所以我的残疾最严重。”
芜君眉头狠皱了起来,眼里难以掩饰的厌恶:“你不恨他,相反,你……爱上他了?”
“我恨他,同时,我也爱他。”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我知道。”王禅又笑了,“很绝望是吧?他杀了我父母,把我变成这样,我却爱上了他。其实我很同情他,他因为他是Epsilon非常痛苦,他宁可分化成Psi。”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不怕我们找到他,送他终身监禁?”
“我希望你们找到他,希望他死。因为他杀了我父母,把我变成这样。”王禅对芜君招招手,让他靠近一些,耳语道,“我有办法让他现身,如果我死了,他一定会来看我的。所以我杀死自己,帮你们找到他好吗?”
疯子!这个王禅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实际跟那个“人偶师”如出一辙的疯狂,芜君揪着他的衣领,有些愤怒:“别胡说,我们会找到他,不需要你自杀。还有,像他那种变态,我并不觉得你对他会有什么不一样。“
王禅无奈笑道:“我对他真的不一样,因为只有我能满足他。你知道为什么吗?”说着在芜君耳边笑得很邪,“因为我没有痛感,我是唯一会在他锯断我大腿时,不惨叫大哭,而是对他笑的人。”
“你这个疯子!”芜君一把掼开王禅,站起来准备离开,他宁可今天的话一句都没有听到,他此时戾气翻涌,随时会被点着,这种状态很不好。
王禅还是坐着,冷冷清清地说:“芜君,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乔在只有我两的情况下,他会叫我安德烈·里欧。这是他唯一给我的东西,我想这个名字应该十分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