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1 / 1)

虽是武将世家官家弟子,也要拿出真本事再说。

李雄和李彻都是一个意见。

只让李雄和李彻没想到的是,两个武将世家的富贵弟子,一来便自请为兵丁,两人态度谦和,丝毫没有天之骄子的飞扬跋扈,再加上确实有才学武功,不过几日的工夫,李雄李彻倒是开始惋惜他们屈才了。

杨广治军虽严,但身先士卒,素来与士兵们同食同寝,并不特殊挑剔,又因着领兵打仗多有战绩的缘故,在军队里还有些威信名声,杨玄感与杨广相熟以后,心里倒真生了几分佩服,“原本听父亲说我心里还有些不服气,现在一看,阿摩你果真是比我强太多。”

杨广听了便摇头失笑,“我与处道是好友,同辈相称,现在与你相交,又互称其名,这辈分可乱得很了。”

杨玄感年不过十五,体貌魁伟,李靖挺拔如松,二人皆好读书,善骑射,文修武功。

便像贺盾说的,杨广确实很欣赏此二人,相谈甚欢,若非不合军纪,前方战事未平,定是要同榻而眠秉烛夜谈方才畅快。

杨广在定襄、安乐、渔阳三处点了点,沉吟道,“沙钵略退至定襄、五原,达头虽是来势汹汹,但这两月来被隋军和沙钵略手里的两万突厥兵左右夹击,定是要往后撤的,反倒是渔阳、安乐这两处,契丹想吞并沙钵略往东扩张,乘沙钵略势弱,掳掠侵占沙钵略地盘,待沙钵略的求救信一到,我等势必要与之交锋一场。”

“与契丹倒是头一次。”杨玄感道,“此战不能输,正巧一并把契丹收拾一通,才好立下大隋的赫赫威名。”

杨广点头,朝李靖问,“药师,依你之见呢?”

“我附议玄感,打得契丹俯首帖耳是为上策。”李靖应了一声,在漠南东指了指,“这几日属下和玄感负责探查敌情和地形地貌,在离达头驻军五里开外发现一处峡谷,王爷可领一队精兵在此地设伏,腹背兼之漠河围堵,势必能给达头致命一击。”

李靖此人素来沉默少言,但凡开口,必然惊人,杨广心里感慨杨素目光如炬,惜人惜才学品性,心说这便是贺盾所说的用人不拘泥一格了。

唯贤是举,无关身份年纪地位。

杨广正要说话,却是门外进来的李雄先抚掌大赞。

李雄进来也顾不上朝杨广行礼,径直拍了拍李靖的肩膀,赞道,“小子不错,假以时日,定是卫霍之流!”

李靖杨玄感与李雄行礼,李雄朝杨广叩首道,“此计甚妙,末将与李彻原也是想奇袭达头,背后设伏有异曲同工之妙,王爷伤势未愈,不若将这件事交给末将,末将着领五千精兵,定能大胜而归,若败,末将提头来见。”

杨广应了,将李雄扶起来,“便依将军之意。”

李雄看向旁边想请缨自荐的两个少年人,又朝杨广拜道,“这两小子着实厉害,不过十几日的工夫,便在军营里混出了名头,末将营里的士兵没有一个不佩服的,不若让他们与末将一道打突厥去。”

杨广应道,“兵分两路,李靖随您前往漠河,玄感与李彻将军一起,据守渔阳安乐,对峙契丹军。”

杨玄感与李靖皆是面露喜色,纷纷朝杨广叩首领命,男儿志在四方,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击退蛮夷,比在长安混混度日,快意舒畅得多。

待几人商量定了路线策略,点兵拨将的安排好告退后,已经是夜半三更了。

营帐里霎时空了下来,铭心拿着伤药进来,他一身近卫兵的打扮,进来见杨广还在研究战事,便笑道,“还是主上有先见之明,这身铠甲睡觉也不脱,哪里像属下,上次可是忙得连袜子都没工夫穿,衣衫不整慌手慌脚被暗六他们笑了好几月。”

杨广将手里的信报放到一边,解了铠甲上药,有阿月的药在,伤口倒是好得快了许多。

铭心手脚麻利,边清洗伤口边道,“若非身上有伤,此次攻打突厥和契丹,主上定是想披挂上阵了。”

“那倒不是。”杨广摇头,军功虽是越多越好,但阿月有句话说对了,与属下争功,乃是下下之策,他亦想突营射杀敌军将,独领赢军百战归,但事必躬亲过犹不及,他最终的目的并不是要当一名征战沙场的武将,该克制的还是克制罢,适可而止,该让则让。

铭心素来听令做事,方才只是随口一说,他换了一两月的药,手法很熟练了,“新伤添旧伤,王妃看了指不定多心疼。”

杨广笑,“她该是收到我的回信了罢。”也不知是什么反应。

提起一个人的时候脸上眼里不由自主都是笑,真是想不通,铭心咂舌,“两三个月的工夫,定是收到了。”

杨坚捷报之外难得收到一封儿子送来的私信,不过内容没什么新意,除却开头两句问安,里面都是嘱托照看好阿月的,阿月长阿月短,没眼看。

暗七把信送回来的时候,贺盾刚和独孤伽罗从宫外回来,与独孤伽罗一起更衣洗漱好,这才在案几前坐下来。

信就薄薄的一封,不过还带了一个长长的密封起来的竹筒,独孤伽罗都好奇儿子这是带些什么东西了。

贺盾拆了信看,不若她厚厚的一沓,陛下的信显然是十分简洁明了。

贺盾把信封倒过来抖了好几次,又掏了掏,还是只有一页纸,问了暗七确实没漏带,真是有些失望,好薄。

只有薄薄的一张。

不过他在打仗,征战在外,很忙的,有时候军情紧急,连饭也顾不上吃,听说契丹高句丽也想分一杯羹,那真是要分[身乏术了。

他在外好好的便好。

贺盾嘿笑了一声,展开信,好短。

总共就几行字。

明月迤逦流光,更移星斗柄转,

徘徊不能寐寝,吾为君思如狂,

夜久天河横陈,几时君能与共。

阿月,我很想你,思念成疾,辗转反侧,梦里梦外都是你的模样,待战事平定,你便回并州来,可好?

落款,阿月的夫君杨广。

短短不足百字,真是一口水的工夫就看完了。

不过这信真是火辣直白。

这么几句也够了,再来一些,她真不知道自己好不好意思看得完。

贺盾有些脸热,写了一首诗呐这是。

贺盾把案几下的杨广诗集摸出来,打算把陛下的大作誊抄上去。

独孤伽罗见贺盾拿出了诗集,倒是有些诧异儿子这时候还有工夫作诗,等贺盾誊抄完,拿过来看了,自己也跟着脸热难为情,见贺盾认认真真誊抄下来,在上头标了时间日子,权当这是首普通的诗作,要记录下来留于后人公诸于众,即好笑又无奈。

独孤伽罗点点贺盾的额头,失笑道,“阿月,这是阿摩写给你的闺房诗,你记在这本本上,天下人岂不是要笑话他了,你自己好好收着便是。”

“…………"贺盾脸上更热,仔细把诗又读了一遍,心里有些高兴和兴奋,眉开眼笑道,“母亲说的有道理,这个是阿摩送给我的诗了。”

独孤伽罗失笑,她处在这个位置,几十年都不曾与人交心,如今倒也有个能说说惆怅欢喜的人了,近来两人一道去古刹里校核复原那些百年古碑上的经文,倒比避在后宫里抄写经书有用得多,见识得也更多了,“阿月,你说的那个阇那崛多很有名头么?是活佛?”

贺盾点头,沙门阇那崛多十多年前和道邃、僧昙等僧人西行取经,回来的时候滞留突厥,这次听闻晋王杨广出兵帮助沙钵略,送信与杨广请求入大隋。

因着杨广出兵打败达头和它拨国,并且如数奉还了沙钵略的财物和亲人部下,沙钵略在内外交困的档口上,自是不会拒绝杨广的要求。

沙钵略把阇那崛多送到了隋军驻地,杨广派人护送高僧来的长安,带着西行取来的二百六十多部梵文真经。

这是一个能和鸠摩罗什并肩的得道高僧。

阇那崛多自印度而来,精通梵文和汉语,在天[朝的这些年,译制经典经书四十多部,总共一百七十多卷,里面包含《佛本行集》、《法炬》、《威德》、《护念》、《贤护》、《楞伽》、《方广舍利弗》、《八部般若》等等,可以说是佛经译制的集大成者了。

佛教对南北朝的社会发展影响非常之大,这些译制经文的得道高僧就显得弥足珍贵。

能迎回阇那崛多,对杨坚,或者对南北朝乃至以后的佛教信徒来说,都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事。

杨坚很高兴,给阇那崛多另外立了一个古塔寺,让他潜心修行,专门译制古经书,阇那崛多欣然应允,现在就住在大兴城古刹寺里。

贺盾见独孤伽罗面露期许,点头道,“母亲放心罢,高僧这次带着的经文里就有《二陀罗尼》、《大集》这些,不用多久高僧就能把经书译制出来,到时候母亲想看的都能看到。”

贺盾其实是想跟着学一学梵文,但她不久便会回并州去,并州还有提高粮食产量的事等着她,这个便只能往后压一压了。

独孤伽罗点头应了,“那阿月,明日你陪我一道去拜见高僧。”

贺盾点头应了。

外头石海来请,说是皇上请皇后一道去御花园走走。

独孤伽罗脸上漾出笑意,见贺盾正把信收起来叠好,点了点案几上的竹筒道,“阿月你看看阿摩给你送了什么,母亲去去就回。”

贺盾点头应了,“母亲快去罢。”这两个月以来,只要是在宫里,独孤伽罗多半都是和杨坚在一起,连吃饭用餐也不带上她了。

石海乐呵呵地跟着一道走了。

凤仪宫里便只剩下了贺盾一个人。

贺盾用小刀开了封泥,从长长的竹筒里抽出一副卷轴来。

贺盾兴致勃勃地打开一看,入眼差点没直接乐出来。

是一副画像,绢布上的男子一身江南文士袍,风流倜傥,美姿仪,长身玉立,眉眼含笑,俊美无匹,不是陛下是谁?

这画像真是栩栩如生。

贺盾看得眉开眼笑,瞧见下首印章旁还有一行小字。

为免阿月你相思成疾,为夫自绘画像一幅赠送于你,阿月想为夫了便拿出来看看,以解相思之苦——你的夫君杨广。

贺盾看完字再看这幅俊美到极致的美男子画像,越看越觉得可乐,最后自己在寝宫里哈哈哈乐了起来,把自己画得这么碧玉无瑕绝世无双,陛下也不知浪费多少纸张笔墨了。

第80章 我在这坐坐也好

卢贲的事很快有了结果,李询浪子回头,劝得元谐幡然醒悟,卢贲戴罪免官,余下劝不动看不清形势的如刘昉卢贲等人,不思悔改变本加厉。

卢贲与刘昉勾结,两人暗中与晋州刺史梁士彦和大将军宇文忻秘密来往,有人报给杨坚,杨坚起先只放任不理,待彻查这几人密谋造反的罪行,手里捏着铁证,这才乘着四人随百官上朝的时候问罪几人,把人当庭拿下了。

罪责昭示天下。

除却先前被赐死家中的王谊之外,刘昉、梁士彦、宇文忻及其党羽薛摩儿,裴石达等人,一并被诛,全部抄家斩首示众。

有李询的事在前,杨坚此次可谓是先礼后兵,铁证如山不动声色压得刘昉等人毫无招架之力,雷厉风行地将别有用心之人清洗了个干净,其余的朝臣看在眼里,虽是心惊胆战却挑不出错来,对杨坚是越发恭敬了。

毕竟是曾经的功臣元老,扯出这么一场政变密谋,杨坚心情自是好不到哪里去。

三个年岁稍长的儿子皆收到了贿赂,杨广征战在外,杨俊驻守州郡,眼下就太子在,杨坚难免要提过来教训几句。

杨坚教训完心情也不见好,兀自叹气道,“贪念权势,居高自大,对朝堂多有非议,朕让他们辞官在家,是保他们的命,他们怎么就想不通这个道理呢。”

杨勇最近被教训得够多了,又加上是谋逆的大罪,这时候话都不好搭,多说多错,只唉了一声道,“父亲莫要为这些大逆不道之臣气坏了身体。”

贺盾是旁观者清,杨坚的政治手腕她倒是看出来一些,他忌讳勋贵们。

朝中亦不乏一些心里透亮之人。

譬如梁睿,当年总领一方平定叛贼王谦的北周名将,这些年自知威名太盛,收受贿赂以污自名,卸官闭门;王世积多有军功,位列上柱国,这两年却纵酒行乐,不参与朝政,不管时事……

类似这两人的,都颇得杨坚礼遇,像元景山、贺若谊等位高权重的元老们,基本都是坐事免,很明显的,杨坚不想要他们的性命,但也不想再用他们了。

性子易猜忌,大概是刻在杨坚骨髓里的,一辈子都难改变了。

外头石海进来禀告说高熲虞庆则求见。

杨坚神色微缓,让他们进来。

贺盾虽是被杨坚允许可以修史立传,但她身为女子这时候也不大方便在场,便抬着她的小案几去了后头。

自贺盾收到杨广的信以后这几个月,边关频频传回捷报,隋军助沙钵略打败达头阿波,打得它拨国士兵闻风丧胆,契丹一朝兵败,老实了许多,派使臣入隋上供拜贺,这一战,可谓扬威立万了。

高熲虞庆则行礼过后,把奏报奉给杨坚,杨坚看了大笑出声,把奏报递给杨勇,“天无二日,地无二主,达头消停了,沙钵略来信,与大隋订立盟约,情愿屈膝跪拜,请送王子库合真入隋,请求永远做大隋的属国。”

高熲虞庆则杨勇皆是大喜,虞庆则上前一步,拜道,“此番突厥王倒是拿出些诚意了,另外晋王俘获十万突厥它拨契丹族人,可是一并遣往边塞为奴做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