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故意逗她,“还说喜欢孩子,怎么好端端竟吃起孩子的醋了?你是孩子的娘,朕是孩子的爹,你说你有没有意义?”
这虽未明确说明,却是一种态度的体现,她稍稍安心,却觉得还是不够,又问道:“可是……孩子还可以有别的娘……”
她咬咬牙,索性同他直言,“臣妾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一直入不了太后娘娘的法眼。倘若哪天,太后担心臣妾不够资格做孩子的娘,要为他另找一个,皇上会答应吗?”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事,才刚知道有了孩子,尽管大约还尚未成形,她都已经爱在了骨子里,倘若要抱给别人养,她非得痛死不可,所以她要保证,趁着他心里有自己,还看重自己的时候,为自己与孩子多要一份保证。
宇文泓听见这话,终于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不禁也顺着她的话去想,太后会这样做吗?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太后嫌弃阿淳的出身,是以总在打压她,等她将来生下孩子,阿淳所忧虑的事,未必不会发生……他心中一顿,想了又想,发话说,“谁生就由谁来做娘,天底下都是这个道理,哪里有什么够不够资格一说?除非……”
他语声一停,叫她心里一紧,赶忙追问,“除非什么?”
他挑眉道:“除非你不好好当娘,不好好教养他……”
静瑶立刻不服气道,“既是臣妾自己的孩子,臣妾一定会好好教养。”
“那就是了。”他露出笑来,轻抚她的脊背,像是在宽慰,“放心,朕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安安心心的等着做母亲吧,小娘子。”
她又是一愣,惊讶的抬眼看他,前面的话叫人安心,只是最后这个“小娘子”是怎么回事?这语气,是在学市井间的浪荡子吗?
她红脸嗔道:“陛下……”
有了孩子,她由里到外都散发一种前所未有的柔媚,他看得心痒不止,不知如何宣泄爱意,只好将人抱起,眼看要往内殿去,这可把她吓了一跳,赶忙阻止说,“陛下 ,不可不可……”
他奇怪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可?”饭吃完了,话也说好了,外面天也黑了,不正是好时候?
她虽是第一次当娘,也不至于一点常识没有,眼看着自己已被放到了床上,怕他来真的,忙跟他解释说,“臣妾听人说过,才怀上时孩子很脆弱,若是同房,很容易受伤害……所以臣妾暂时不能伺候您……您,您得先忍忍了。”
宇文泓颇为意外,“还有这等事?这可是真的?”
静瑶点点头,“别人都是这样说的。”
宇文泓有些头疼。
自己的身体已经预备好了,然箭在弦上却不能发,天知道他什么感受?
但为了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他也还是忍下,只好道:“那好吧,那今晚……咱们清清心。”
静瑶松了口气,点头说好。可才刚把心放下,又起了新的忧愁。
十月怀胎,这漫长的孕期中,她大约都不能服侍他,那他应该要去找别人了吧?
她不想提,可心里明白这也是躲不过的,他如果真的有那心思,就算自己不提,岂能拦得住?
她只好硬着头皮请示道:“后宫还有其他姐妹,陛下要不要去别人那里?”
话说出口,她就只等他的回答,心里紧张得竟然不知不觉屏息起来,然而等了一会儿,却听他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怎的还越来越小性了?问完这个又问那个……怎么,朕在你眼里,就如此荒唐不成?”
没入后宫的时候,静瑶一心只想出宫,所以曾经只盼他能放过自己,将注意力转向后宫其他的女眷。
然而现在,她已经做了他的女人,腹中甚至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不知怎么,对于他会不会去找其他女眷的事,竟会如此在意了。
她虽然不愿承认,可事实上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曾想过他若是答应,自己该怎么办?
那一瞬间,她悄悄设想了一下,明显感觉心被挤成了一团。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他却是这样回答,叫她不禁一愣,抬眼看着他问道:“陛下说什么?”
宇文泓叹道:“你当朕是什么?夜夜笙歌的昏君,没有女人就不成?你不能伺候了,就转而去找别人?”
他说着说着有些失望,不由得叹道:“阿淳,原来你还是不明白,朕不是想要女人,只是想要你而已。”
初时不了解她,确实是因为那个梦而注意到她,甚至想用她来证实自己是真的没事,可后来他才发现,那不只是因为她是个女人,她能帮他重振雄风传宗接代而已。
他喜欢的是这个人,是她仰头看宫灯时的一脸专注认真,是她斗胆为自己煮别人都不敢煮的乳茶,是在他有需要时尽心尽力的在老七府上办事,甚至是在他问为何不愿入后宫时,她说自己“狗胆包天”……
狗胆包天的是她,只可惜在尝过滋味后,他依然冥顽不灵。
他听到她的问话,最初觉得好笑,渐渐地,眸中呈现出一种无奈,看得她心中一紧,忙回道:“陛下恕罪,臣妾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她说不出口。
她不太想承认,自己已经变得极为自私,她不想他去别人那里,然而这几乎不可能。
宇文泓却追问过来,“只是什么?”一双眸子认真的看着她。
他可是皇帝,怎么可能只围在自己身边呢?静瑶垂眸说,“臣妾不敢。”
宇文泓却道:“你但说无妨,朕不会怪罪。”说着继续看着她,仿佛她不说,他就要一直等。
静瑶想了想,试着用轻松的语气道:“臣妾觉得自己愈发狗胆包天了,臣妾虽然不能伺候陛下了,却也不想陛下去找别人。”
说完等他的反应,不知他会不会冷脸训斥自己自私大胆。
然而此时的宇文泓却丝毫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内心悄悄雀跃起来,仿佛刚喝了盏甜露,她想独占自己,说明她已经离不开自己了。
那些军汉们说的果然不假,自打圆了房,成了自己的人,她便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起来,察觉老五的异心,连夜赶来告诉自己,甚至帮自己出主意;现在肚子里有了他的崽,就愈发不得了……
唔,她的确是自私,然而身为被在乎的那个,宇文泓却没有半点不悦。
作者有话要说: 静瑶:从现在开始,你只许疼我一个人,要宠我,不能骗我巴拉巴拉……
皇桑:慢点说,我去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第六十七章
静瑶没等来他的训斥, 反而见到了一个努力想忍笑的他, 脑间快速转念一下, 似乎明白了。
她暴露了自己的缺点,叫人胜券在握了……他此时这模样,分明是大写的得意啊。
可他不表态只是傻乐,可真是可恨, 她咬唇道:“陛下不生气吗?”
他故作高深,咳了一声道:“生气也先攒着,等孩子出生, 一并算账。”
说着终于稍显认真, 同她说:“你安心养胎,其余不要多想。”再肉麻的话他可说不出来, 反正他会想办法叫她开心就是了。
他提到孩子,她也收回了心思, 手掌轻覆在自己的小腹,想感受那个尚未知男女的生命。
他从背后贴了上来, 大掌覆在她的手上, 仿佛叫那个小生命多了重保障。背后的身躯结实温暖,她不知不觉的倚了上去, 将整个身体得力量交给了他。
两人就这样依偎,他像艘船, 承载着怀中的她,在夜光中,享受难得的宁静时光。静瑶靠着靠着, 终于想起了一件事,忙跟他提到:“对了陛下,段三公主近来在宫中待得无聊,恰巧听说了去年的金明池水戏,一下就来了兴趣,盼着今年再办,不知今年还要筹备吗?”
她这么一提,宇文泓这才想起来,沉吟道,“今年事多,都没来得及筹备……难得她随段二大老远的过来,这不是什么难事,这样吧,朕明日叫人去筹备,赶在殿试后办,正好与民同乐。”
静瑶闻言点点头,“陛下平日坐镇宫中日理万机,金明池水戏彰显皇恩与百姓同乐,不失为一桩美谈。”
他嗯了一声,“那就叫她再等几天,朕一定会赶在他们回去前,叫她开眼。”
有了身子,人总是容易疲倦的,晚间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些话,眼看着她就泛起困来,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哈欠。
她眨了眨眼,慵懒道,“臣妾想睡了。”
宇文泓温柔的应好,陪着她一同躺下,渐渐地,一起入了梦。
虽并未燕好,心中却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有孩子了,连梦中都觉得,一切有了不同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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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来,宇文泓依然回了乾明宫,静瑶则照旧去向太后请安。
来早请的嫔妃齐聚,太后昨夜就得了消息,虽然之前与皇帝有些不愉快,但毕竟是亲生母子,又岂会有隔夜仇?心中惦记了这么久,眼下终于等来了好消息,是以面对静瑶时都比往常和颜悦色。
当着众人面,太后主动问她道,“昨夜天色晚了,哀家便没叫人细问,如今你觉得怎么样?身子可有不适?太医是怎么说的?”
静瑶恭敬回话,“回禀太后,太医说胎像还算稳固,直叫臣妾注意休息,臣妾现在除过容易疲累,其余都还好。”
听见太后与她这样对话,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怀孕了,李妙淳居然怀孕了!
一时间,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她,眸中尽是难言的滋味。
只有淑妃最先反应过来,做出大方的模样问她道,“李贵仪可是有喜了?那真是天大得好事啊!前些日子,先是听闻你娘家弟弟中了会元,这才没几天,你又怀上龙种,正所谓双喜临门,咱们都要来沾一沾你的福气才好!”
静瑶微笑道谢,心间却笑不出来。
此前顺着倚波得来的线索一路查下去,她已经知道当初皇帝在宫外受伤的消息是淑妃有意放给废贤妃赵氏的,不管她当时是要对付贤妃还是自己,此人面上温婉贤淑,实则心机颇深,必须要提防。
再说,李尚林中会员自然是喜事,可谁不知道现如今正有人在以此为由大肆造谣扰乱民心?因为心里起了戒备,所以静瑶忍不住怀疑,淑妃此时是否也是有意提及此事,从而想让太后不喜自己?
果然,就见太后听见淑妃这话,的确不太舒服了,毕竟昨日与儿子的争执就起在这上头,现在虽然已经没有昨日那般生气,但疙瘩一时还在,没那么快消下去。
而眼看淑妃这样一提,众人都纷纷跟静瑶道起喜来,太后将手一抬,止住众人的话,只跟静瑶道:“你娘家人高中,固然是好事,只是现如今你既已进了皇家的门,便要谨记自己的身份,事事要以维护皇上为首要,无论到何时,不要忘了这一点。”
言外之意是在提醒她,切莫仗着自己现下得宠就妄图叫皇帝扶植自己的娘家,她只是个贵仪,成不了气候。
静瑶心中紧了紧,明白太后是在意淑妃的话了,却也不能表现出不悦,只是恭敬说是。
好在太后现如今更加在意皇嗣,盼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亲孙,她的喜悦溢于言表,说完这些,又当着众人的面,吩咐韩嬷嬷准备些补品药材首饰之类的,一并赏给了静瑶。
淑妃看在眼中,不再多言。
她其实心里也晓得,这不痛不痒的三言两语,并不能叫李妙淳如何,毕竟眼下她腹中有着最金贵的皇嗣,这可是太后与皇帝最在意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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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第二日,公众就人尽皆知李贵仪身怀皇嗣的好消息,而紧接着,静瑶有孕的消息便传到宫外的李家。
李母自是欣喜,还特意去到庙里烧香拜佛,求神明保佑她女儿能平安生下孩子;而李尚林,除过同样为了姐姐高兴一番,过后仍去平静看书。
前阵子外界的风波谣言传成那样,他也并非没受影响,只是历经初时的恼怒后,现如今已经平静了下来。姐姐说得对,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就是保持内心平静,好好筹备殿试,千万不能叫谣言乱了心神。
只要等殿试后依然拿得出好成绩,才能真正叫别人无话可说,也叫维护他相信他的人得到慰藉。
又过十余天后,殿试终于来临。
李尚林准备充足,凌晨起与其他赴考贡士一同进宫,于文华殿前等候,皇帝升殿,礼部官员发下试题,他严谨以待,从日出到日落,不敢有丝毫松懈,一路文思泉涌奋笔疾书,待到交卷,终于松了口气。
他问心无愧,因此此次结果如何,只看天意。
因为之前的那场风波,皇帝此次特意点了四位大学士一起阅卷,由四人共同评出前十名后,他再亲自过目,定夺名次。
考卷直到送至皇帝面前后,才终于去掉弥封,宇文泓粗略看了看,不出意料的,李尚林依然在列。
这才为不怕火炼的真金,宇文泓把心一放,再花时间仔细看过这十份文章,而后将阅卷的四位大臣唤进御书房中,问道,“依众卿只见,这十人中,谁为上上乘?”
中极殿大学士阮宿直抒己见,“臣以为,李尚林的文章哀梨并剪,不蔓不枝,叫人过目不忘,陛下若问上上乘,在臣心中,此可为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