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得要人来帮忙,她于是唔了一声,“那奴婢去叫大总管来?”
宇文泓摇头,“福鼎笨手笨脚,再说,他嘴不严,万一泄露出去朕受伤的事可怎么好?”
说着幽幽看她,“他好歹在朕身边多年,朕舍不得杀他。”
这话听的静瑶心间一跳,想问他那舍得杀谁?可叫谁来伺候他沐浴?但这是个蠢问题,她不会说出口,难道皇帝仅仅洗一次澡,就要杀掉一个人吗?
她有些为难了,“那要怎么办?不然您忍一下,等伤好了再沐浴吧……”
宇文泓闻言挑眉,“伤好?伤好怎么也得十天半月,你打算叫朕一直臭着吗?再说,就算伤好也会留疤,朕总不能从此以后再也不沐浴了吧?”
她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蹙眉道,“那您就自己洗一洗吧……”
宇文泓直接否定,“朕要怎么自己洗?倘若不小心沾了水,恐怕会更加严重。”
说完看着她,发话道:“你来,伺候朕沐浴。”
静瑶一惊,赶忙拒绝,“奴婢怎么行,奴婢是女的……”
所以才非你不可啊!宇文泓强压住心里的暗喜,面上一派正经道:“朕如今只能托付于你,难不成你要弃朕不顾吗?此时非寻常可比,就不要扭捏了!朕若不受伤,当然不会勉强你。”
这个理由实在找的好,只见静瑶心里一顿,是的,他若不受伤,实在没理由叫她做这种事,说到底,他的伤是为自己受的,不能叫别人知道也是为了护着自己……
可是老天爷,难道就因为如此,她就得做这种事吗?男女授受不亲,她怎么能帮他洗澡呢?
可宇文泓似乎丝毫不介意这一点,径直立了起来,往浴房走去,还不忘催促她,“快走吧,等水凉可就洗不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桑:强撩不解释!马上向媳妇展示朕完美的身材,媳妇一定会爱上我,嘿嘿嘿……
静瑶:天了噜,居然有人强行在别人面前脱衣服!眼瞎啦!!!
路人评价:皇桑,您忘了自己高贵的身份吗,您忘了自己高冷的人设吗???
皇桑:身份跟人设是什么东东,能帮我娶到媳妇儿吗???
第三十六章
宇文泓径直朝浴房走去, 步履十分稳当, 边走还边回头催她跟上来……
静瑶脑间轰然一声,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服侍他更衣就寝还可以,但怎么能亲手帮他洗澡呢?
然而宇文泓已经进了浴房,甚至能听见他解衣带的声音了,静瑶快步走了进去, 再劝阻道:“陛下,还是叫大总管进来吧,或者二总管也行, 奴婢相信他们不会乱说的。”
宇文泓显得有些无奈, “可朕信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 越利于你平安,知道吗?”说着继续抽着自己的腰带, 还招呼她,“你来帮帮朕, 朕的这只手还是不太敢动。”
静瑶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儿, 咬了咬唇,索性道, “若太后知道了要怪罪,奴婢心甘情愿领罚, 就请陛下传别人来伺候吧……”
宇文泓停下来看她,叹了口气,“你甘心领罪?朕是怕你领不起!太后向来最注重朕, 你是知道的,上回朕只是受了场风寒,她就急成了那副样子,今次却是见了血……倘若叫她知道,此事因你而起,你觉得她还会容得了你吗?”
这就是说,太后会因皇帝受伤而杀了她?
静瑶顿了顿,当然害怕,可还是没办法就这样帮他洗澡啊。
宇文泓晓得她介意什么,可她注定是他的人,看一看又有什么?他自己都不介意。
他道:“此事也是万不得已,朕不放在心上,你也不必介意。”说着也不再问她,自己硬是继续脱衣裳。
外袍落下,便是贴里,贴里除去,就是中衣了,静瑶慌忙别过头去,想到已经没有退路,心不由得跳得激烈。
听见身后衣物窸窣落下的声音,紧接着“哗啦”一声巨大水声,想是他已经进了浴桶里,但他没有马上唤她,似乎……自己洗了起来。
宇文泓也知道她面子薄,想必不会让步太多,所以只好他让了步,先自己尽力洗洗,等实在做不到的地方,再叫她好了。
年幼时不提,但长大后,他还从未叫女子帮忙沐浴过,如今陡然在她面前展露身体,说内心平静如水是断断不可能的。可是怎么办呢?他确实需要沐浴,而且他发现此次受伤,两人的距离拉进不少,趁机再进一步也不错。
而静瑶却依然僵硬的站在原地,老天爷,竟然有个男子在自己身旁沐浴!
尽管他说的有道理,可她还是一时接受不了,只得背对宇文泓而立,尽量拖延时间。她听见他费力的自己为自己擦洗,过了一会儿,大约遇到了难题,动作停了下来,唤她说:“阿淳,过来帮朕擦擦背。”
……阿淳?
这个陡然亲密起来的称呼,以及这个非常不近人情的请求,都叫她头皮直发麻,她艰难道:“陛下……”
没容她说完,宇文泓道:“朕已经自己完成多半了,你总不至于连这点忙都不帮吧!”
好吧,似乎是她太斤斤计较了些,她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去,眼前顿时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画面,一个宽大浴桶,露出男人宽阔壮实的上身,他肤色不错,皮肤看上去也很光滑,若无上臂的那处猩红伤口,应当堪称完美了。
他坐在里面等她,背挺得很直,好在私密处还隐藏在水里,她红着脸走过去,挽起袖口,伸手捞起水中的巾帕来为他擦背,视线尽量不落在水中。
还好还好,他只是露个上身,实在比想象之中好多了。
那肌肉线条张扬着刚硬,她伸手触及,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藏在水下的某一处,也相跟着张扬起来。
静瑶看不见这些,还一门心思的帮他擦背,目光落在他的伤口上,不由得格外留心了一下,看清楚后,忽然吃了一惊,说:“陛下,您的伤口溅上水了。”语罢赶紧去取了块干净棉布,为他轻轻擦拭。
虽然过了一天,但那伤口仅是止住了血而已,并未愈合,外翻的肉已呈现出暗红色,看上依然甚是吓人。
看样子,愈合还不知要等多久,她没什么经验,因此很紧张,倒是他哦了一声,云淡风轻的说,“大约刚才不小心弄上的,无碍。”
她只好道了声是,还是有些内疚,如果这么大条伤口落在自己身上,就算不疼死,自己也会嫌弃结疤丑,他一直没怪罪自己,的确很有包容力了。
轻轻擦干伤口上的水,她继续为他擦背,因为怕牵动伤口,动作较之前轻柔了许多,心中起先的芥蒂也慢慢放下了一些,不知不觉间,竟然开始留意起他后背的皮肤。
唔,靠近了才看见,他的左肩下面,竟有一条长长的伤疤,虽然颜色淡了,但还是能看得出来……腰上似乎也有一条,不过离得稍远,瞧得并不真切。
身为养尊处优的皇帝,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疤?难不成以前喜欢打架不成?她一时好奇起来,轻声问道:“陛下以前也受过伤?”
他嗯了一声,声音稍显暗哑,“从前屡屡领兵出征,免不了要亲自上阵,刀剑无眼,总会带些血。其实受些皮肉伤没什么,能把命捡回来就是万幸了。”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却描绘了那样一副让人胆战心惊的画面,静瑶听他这样说,忽然明白过来,他从前是驰骋沙场的王爷,听说大梁边塞安定,他贡献了不少功劳,算得上战功赫赫。
与其他几位王爷相比,他的确对家国贡献更大,所以皇位落在他手中,也并非没有道理。
他其实是个很好的皇帝,静瑶走近了他才知道,她觉得,外界那些关于他暴虐的传闻实在与实际不符,怎么会传成那样呢?
她轻声说,“陛下辛苦了。”
耳后的声音轻柔,这是宇文泓除过那些冠冕堂皇的赞颂之外,听过的最真实的一句抚慰,尤其还是从她口中说出,他轻轻弯了弯唇角,声音也跟着放轻,道:“不必谢,身为男儿,理当以身报国保卫家园。”
这应是他的心里话,静瑶轻轻点头,看见了一个磊落的,有担当的男人。
而他,这么多年来,原本坚硬的心因她的一句抚慰,也悄悄的温和许多。
很快为他擦好了背,她将巾布放下,轻声同他商量,“陛下,背洗好了,奴婢为您备好衣裳,您自己披一下好吗?”
她虽然如此乞求,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倘若他不肯,那她只好闭着眼睛来,却没料到他忽然变得很好说话,淡淡一个“嗯”字,表示答应了。
她便快步去为他准备寝衣,搁在浴室的衣架上,转身背对他等,很快听见水声,他从浴桶中迈了出来,自己简单擦拭一番,披上了衣裳。
最难的一关过了,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她来到他面前,要帮他整理寝衣,他微敞着怀,宽松交领间隐约露出结实而宽阔的胸膛,成熟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微红了脸,快速为他系好衣带。
从浴房出来,便该重新上药了。
他身量太高,她站着有些费劲,他坐到拔步床边,便好操作多了。
她第一次做这种事,神情格外专注,动作极为小心,生怕自己笨手笨脚,会弄得他伤口再度流血。
而宇文泓呢,因为洗了个热水澡,身体舒爽,又因她在旁边,人也温和许多,他侧目看着她专心为自己上药,忽然开口,唤道:“阿淳。”
这个称呼刚才已经叫过了,她没有拒绝,便是允许的意思。
她的注意力都在手头事上,随口道了一句,“奴婢在。”依然并未对此提出质疑。
他便继续道,“你现在改主意了吗?”
她迟疑了一下,“陛下指的什么?”
宇文泓咳了一声,“之前朕要复你的位份,你不是不愿意吗?”
她一愣,手上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然而沉默过后,却依然说,“奴婢身份低贱,不配伺候陛下。”
这仍是拒绝的意思,宇文泓以为她近来对自己卸下防备,心意也随之动摇了,哪知依然在拒绝他,心里免不了有些失落。
不过他明白现在是个好机会,趁着她好说话,问问原因也好。觉得她之所以拒绝自己,必定是在抵触什么,而弄清楚了,也好再做努力不是?所以他缓声追问道:“为什么?你告诉朕你在介意什么,朕会改进。”
他语声凿凿,显示出十二分的诚心,可她抿了抿唇,依然不肯吐露心声,只是敷衍说,“陛下很好,是奴婢的问题。”
他当然不信,锲而不舍的追问,“朕不信,你可放心说出来,朕赦你无罪。”
伤处包扎好了,她依然规矩退到了一边,与他隔开距离,见他目光依然灼灼,想了一下,索性道:“奴婢不愿做妾。”
是的,她不愿再做玩意儿一样的妾室,要嫁就做正妻好了,最起码能得到尊重,就算死了也能有块牌位,还可以受后世子孙供奉。
但她绝不对他抱希望,他是九五之尊,他的正妻非皇后莫属。莫说只是家道中落与平民无异的李妙淳,就算是曾经的官家小姐陆静瑶,也是断断坐不上那个位子的,那非出身极为显赫的贵女莫属。
他说他可以改进,可这一点,怎么改进?
听见这个回答,只见宇文泓愣住了,凝眉想了一会儿,又问道,“真的是因为这个?”
她点了点头,“是,奴婢心比天高,不甘居别人之下。”如是说,只希望他以后别再提了,私心里也盼望他哪天突发善心,不再打她的主意,就此将她放出宫去,才更好。
他却出乎意料的笑了笑,道:“倒有几分志气。”
她谦虚道:“陛下过奖,奴婢只是……狗胆包天罢了。”眼看他没恼,她索性借机再道,“奴婢扶不上墙,叫陛下失望了,求陛下还是另择贤能吧。”
他却摇了摇头,叹道:“你狗胆包天,朕却冥顽不灵。”
她愕然抬头,不解的问,“为何?”
总不会因为这副容貌吧,她觉得他并非如此浅薄的人啊!
他怔怔望着那双眸子,满肚子的话说不出,一时空前苦恼。
该怎么告诉她,他非她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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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的交心后来陷入了死局,她想要的,似乎很难实现,而他的秘密,亦不能告诉她,两人便只好谁也不提,就此搁置了下去。
不过此后的几天,因为共守着同一个秘密,两人的默契倒是突飞猛进,每天下了早朝,她熬好药后悄悄带去暖阁,而他必然会在那里等她,喝完药后用早膳,再去处理政事。
她白天一如既往为他递茶水,愈发熟知他的喜好,早上的祁红醒脑暖胃;午后的龙井消食化腻,时不时还备些甘露小食,俱都合他的心意。
唔,晚间寝殿里也仍留她一人伺候,帮他更衣铺床,她做的愈发熟练,就连沐浴时帮忙搓背,也成了常有的事……可以说,从前她避之不及的事,近来,全成了家常便饭。
静瑶觉得,虽然自己明确表示了拒绝,但似乎没什么用,她只好叫自己时刻保持警醒,等他好了就一定保持距离吧。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眼看着正月就要过完了。
二月里京中有许多大事,因三年一度的春闱以及六国使臣朝贺,礼部,鸿胪寺,太常寺等官员觐见频繁;京西南路暴乱已经得到平复,后续官员任免,灾民抚恤事宜在陆续进行,总之,宇文泓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