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1 / 1)

沉沉殿中銮香燃尽。

那镜中坐着的少女缓缓眨了眨眼。

方才蹭乱的桃髻已被重新梳好。男人修长如刀的手灵活地穿梭在鸦羽似的发间,那是一双杀人的手,这隋宫中无人不惧怕,此刻却显得温柔难言。

吴裙伸手好奇地摸了摸髻边银铃,眼眸弯了弯。

见她喜欢,杨广面上也带了丝笑意。

“这铃铛是自净念禅院献上来的,据说有清心静思之效。”

他语气淡淡,丝毫不提其中血腥。

那天真的小公主自是不知道的。

天色黯淡。

墙外宫灯明明,映的隋宫楼台几转。

“公主,该回去了。”

蒹葭上前低眉道。

她此话一出,殿内瞬时安静了下来。

杨广眉头微挑,却见吴裙微微摇了摇头。

“我走了。”

她写完后又轻轻弯起唇角来。

笑盈盈地看着面前风流肆意的男人。

杨广心下一叹想伸手揉一揉那发髻又思极是方才新梳的。

他向来杀伐果断,此刻倒因这温柔显出几分暖意。

吴裙突然踮起脚来亲了亲那人颊边,便笑着跑开。

众人都已低下头去。

殿内静静地。

那粉衣雪肤的小公主早已离去,杨广伸手摸了摸颊边被亲到的地方,缓缓勾起唇角来。

那笑意深沉莫测,让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阿裙近日可有什么不顺心之事?”

面色浪荡的男人沉声问。

“慈航静斋昨夜对九公主出手了。”

过了会儿,黑暗中一道声音低声道。

杨广指尖微顿,眼中闪过一丝嗜血之意,却是冷笑道:

“这帮老尼姑真以为我答应和她们合作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话中信息极大,殿内众人不由面色惨白。

月色昏黄,挂在柳梢之上。

风吹竹影簌簌而动。

那东宫未明的窗内忽而传来一声轻笑:

“今日在场的都换了吧。”

吴裙回宫时已至夜中。

院边小道寂寂。

那裴太傅却还在宫外站着。

夜风微凉,那长身青衫之上已沾了些寒露,显得清肃分明。

吴裙轻轻揭开纱帐,自玉撵中走出。

她始终未回头,眸光天真无情。好像那曾令她生出无限欢喜的人也不过如此。

裴矩眼神暗了暗。

他自是知道那日惜别这小公主是真的心悦于他,可如今却也是真的不再欢喜。

本以为是涉世未深的娇弱公主,纵使有几分难测也可掌控。

他想到这儿却是勾了勾唇角。

‘如此倒也有趣。’

那桃髻银铃之声缓缓消失在夜色中。

承明宫中:

高育静立在一旁,只觉冷汗襟襟。

隋帝不入后宫多年,朝臣乃至天下万民都以为是和独孤皇后伉俪情深。

殊不知……

可今日竟有不长眼的送了加了药的汤水来。

高育手指微颤。

却听那雍贵深沉的男人低声问:

“公主在东宫呆到几时?”

殿内静静得,只听那太监颤着嗓音答:

“辰时。”

隋帝指尖轻叩在桌沿之上,面色莫测。

许久却听一声轻笑:

“太久了啊。”

这话语意不明,高育始终低着头。

帝王心思,自是生杀予夺。

想到那粉雕玉琢的小公主来,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太熹宫中灯火明明。

吴裙被伺候着褪了外衣,昨日毕竟落了水,嬷嬷还有些不放心,去小厨房里端了碗祛风寒的姜汤来。

待那桃髻拆下时便递了上去。

蒹葭将银铃轻轻放在一旁,伸手接过姜汤,试了试温度,这才小心的喂给那粉衣美人。

鲜姜辛辣却也最耐寒。

吴裙蹙了蹙眉,却还是将就着饮了一小碗。

她吐舌头的样子极可爱,雪白的面上红红的,连嬷嬷眼中也多了丝笑意。

蒹葭已端了药碗下去。

九公主向来浅眠,女官们也都识趣的守在了外间。

吴裙坐在妆台前看着银铃,微微弯了弯唇角。

原是这样。

那慈航静斋的砝码从来便不在李阀身上。

“李代天下”只是吸引隋帝目光的引子。

真正被选中的人却是晋王啊。

想起当年东宫太子一事。

吴裙眸光盈盈动人:

是怕她成为晋王的污点吗?

可惜已经晚了啊。

她笑意天真动人,却无人可见。

静斋之中:

梵清慧面色难看地跪在地上。

入世不过一年,静斋弟子折损八千,分庵尽毁。

老尼每念一句,梵清慧面色就白上一分。

她本是一头乌发,现在竟已落了戒疤。看着颇有些怪异。

待最后一声落下,老尼面上已有叹息之色。

“师父。”

梵清慧忍不住道。

却见那向来和蔼的庵主摇了摇头:

“我本是中意李阀。”

“你为与魔门作对故意将砝码压在晋王身上,如今难道还要执迷不悟?”

这话已是重极。

“你自己看看这个吧。”

老尼将手中密函扔给她。

梵清慧颓然倒地:

“晋王既与我静斋合作,便不会……”

她话未说完,可当看到那封信时便已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