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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可气坏了嘉怡郡主,这些天她向韩朗示好的事闹的满京城人尽皆知,结果韩朗还是要娶他那个未婚妻,这让她嘉怡郡主的面子往哪搁。

她自幼受宠,半点气也受不了,直接求了父王让天子赐婚。圣旨一下,看他韩朗还从不从。

皇室子嗣单薄,恭王爷也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起初嘉怡说她看中了韩朗时,恭王也觉得满意,此朝没什么驸马郡马不可入朝为官,能有一个前程似锦的如意佳婿,自然不错。嘉怡想求陛下赐婚一事,就是为了女儿的脸面和心意,他也不可能不听。

“陛下,恭王求见。”关内侍低头作揖道了一声。

嘉怡郡主闹得满城风雨的事,行宫这边也不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只是陛下不在意,其他人也不敢多嘴罢了。今日恭王求见,谁也能猜得到为的是什么。

“让他进来吧。”锦荣闲闲道了一句。

几位内侍心中暗松了口气,要是陛下真不让恭王进来,以恭王的性子还真做的出在行宫外一哭二闹三上吊。

哭先帝,闹他们这些宫人,寻死说陛下要逼死他们这些老家伙。

博阳王的事令宗亲还是隐有不满,虽说博阳王犯的是死罪,但历任皇亲,最坏的境地不过圈禁终身,当今天子年纪不过二十,却能轻易砍了博阳王的头,这不免让他们心生余悸。

恭王便是这群宗亲中的领头人物,威严甚重,先帝仁厚,待这位堂兄弟极好,因他膝下唯有一女,出生便封了郡主,享公主待遇。

与先皇相比,当今太子就差多了,可以说完全不鸟他们,年节时赏赐都是依旧例而为,赶上几年崇尚节俭,还减去了不少,更别提什么召见,安抚了。

朝臣们则对这帮宗亲的待遇表示很淡定,他们一年到头也难得见到皇上几面。但朝臣和皇亲还是不同的,为官尽忠职守,立功建业自有朝廷封赏晋升,皇亲却封无可封,虽贵但无实权,一身荣耀仰仗天子对他们的态度。

刘内侍猜测着陛下为安抚这帮宗亲,怕是会在此事上偏向宗亲,不是徇私,而是为了大局。和他共事了多年的关内侍也是这么想的,至于受害的又不会是韩朗,天子赐婚,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陛下会让恭王进来,怕也是这么打算吧。

然而,锦荣再次让他们刷新了对皇帝这个存在的认识。

“朕堂堂一个天子,又不是什么媒人。”锦荣露出了颇为嫌弃的神情。

恭王顿时哑了声,他再说下去,难道是要把天子当作媒婆那民间三流的小人物啊。

“可嘉怡是陛下的堂妹,那韩朗又是陛下的臣子,为他俩指婚乃是天子善意啊。”恭王又拉起了亲情情分。

谁之锦荣竟理直气壮道:“可朕已经不上朝很久了,嘉怡也没见过几面。”

恭王忍不住喉咙里含了一口血,旁边的宫人也连忙低下头去,掩住不忍直视的面色,很久不上朝了这真不是什么骄傲的话。

刘内侍在心里暗道,幸好没让瞿阁老他们听见,否则都得气的少活两年。

锦荣又道,“韩朗是工部的官员,上有工部尚书,再上有瞿阁老,你找他们好了。”

这甩锅甩的真是格外顺溜。

然而,恭王会去找瞿阁老,工部尚书吗?当然不会,一是他自认这是皇家宗亲的事,和朝臣无关,二是他也不敢去找朝廷官员。

要知道,大魏朝官员,尤其是御史言官,都有一颗蠢蠢欲动想要拳打皇亲国戚的心,这和他们刚为官热血报国的情怀是等同的。

过去是先帝仁厚,护着宗室皇亲,但现在,自从出了博阳王这么一档子糟心事,朝廷百官盯着皇亲国戚的目光都严了许多。

只要有一点行差踏错,恐怕就是纷至沓来的言官折子。恭王也就仗着辈分来天子这里来闹一闹了。可惜他却忘了他的这位皇帝侄儿的荒唐性子,皇帝要是耍起赖来,又能奈得他如何。

恭王一脸苦笑,比之来时更为恭敬地告退了。

赖在太后宫里撒娇弄痴的嘉怡郡主听闻父王没能讨得赐婚的圣旨,一时惊的半天会回过神来。

天子派来传话的人还把当时的话又给太后和嘉怡郡主说了一遍,嘉怡郡主实在没想到皇帝堂哥居然真的不给面子,还有这甩锅耍赖的话,哪里有一个皇帝的风范。

嘉怡郡主也就只敢在心里这么嘀咕,不过没有圣旨,太后的懿旨也一样。

她一抬头刚想再和吴太后赵太后说几句讨好的话,却见两位太后都仿佛心有灵犀般抚上了额头,叹道:“这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困。”

“姐姐说的对。”吴太后应和着赵太后的话,唤着宫人想是要休息的架势。

至于嘉怡,吴太后笑道,“郡主娇憨可人,陪我们两位老人家说话也累了吧,大可去逛逛宫里的园子……”

嘉怡郡主就分外懵逼地被送出了太后宫,伺候的人倒是恭恭敬敬,但她心里就是憋着气撒不出来。

明明就是个从五品的小官员,平民女子,她身为天家郡主居然还摆弄不得。

嘉怡郡主不甘心,连着几日都赖在宫里,想哄了两位太后赐婚,但打从锦荣派人来传话,赵太后和吴太后就知道这事不好沾,她们又何必为了个郡主,去插手朝廷官员的婚事呢。

嘉怡郡主无奈,恭王府的人也急着接她回去了,只好匆匆回了王府。

回府后,还没等嘉怡郡主大发脾气,恭王就告诉她,这事不成了,以及他们这些皇室宗亲该收紧了尾巴做人。

嘉怡郡主不懂这些什么朝政博弈的事情,她只知道她看中的郎君要娶别人了。闹腾了几番,最后脑子发昏竟还放出话说,愿为平妻,和秋意依二女共侍一夫。

第117章 荒唐皇帝

嘉怡郡主为了嫁给韩朗竟然愿为平妻,但还没等她中意的韩朗回话,嘉怡郡主就被恭王送到城外的别苑庵堂静养祈福了。

恭王还特地赶到行宫负荆请罪,自责教女不严,辱没皇家脸面。

这天底下,哪有公主郡主,皇亲贵女去做平妻,和人共侍二夫的,这是拉着皇家的脸面给人践踏。

换做那位铁血太、祖,有这样的曾孙女,早就一杯毒酒赐死了。祖宗挣来的皇家荣耀,可不是让后人这么弃之如履的。

恭王也是后悔不送,他因为没能顺了宝贝女儿的心意为她讨来赐婚圣旨,之后在王府里更是纵容她,好补偿一二,但没想到纵容出了这样的结果。

这次,天子就没让内侍出来传恭王了,恭王一大把年纪,在行宫门前跪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得召见。

听说天子当时在别苑里踢了半日的蹴鞠。

但没有人说天子的不是,哪怕是以往和恭王穿同一条裤子的宗亲们。难道还要让他们认同自己的女儿去给人做和妾同等的平妻不成。

恭王颤颤巍巍地坐在椅子上,宫人奉上了参茶,又等了好长一会儿,天子才出来。

“让恭皇叔等这么久,是朕的过错了。”锦荣淡淡地道。

“是老臣应得的。”恭王连忙从座上起身再次跪拜在地,“老臣教女无方,养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皇叔也别这么说,真要说起来,是朕带了个不好的头,荒废政事,好嬉游乐,有损皇家颜面。”锦荣看着底下跪拜的恭王,眼眸更深了一些。

恭王听得后背冷汗涔涔,这些话都是他们宗亲在私底下抱怨的,还不是因为内阁出台的几项政令损及宗亲的利益,而陛下又不出面说话。

恭王重重磕头,“老臣愿担下一切责罚,还望陛下宽恕嘉怡。”

——

恭王由亲王爵降为郡王,嘉怡郡主降为县君,削去先帝赐予的公主封邑,明面上这样的惩罚算是小惩了,而私下还有宗亲权力的进一步缩减,大多转移到了天子手中。

算是这次事件的中心人物之一的韩朗,也感受到了朝堂上的些许动静。若说这些都是因为他,韩朗是不相信,他虽然也得了利,得一片清名,有不必被宗亲绑架,但也因此狠狠得罪了宗亲。

当然,他心中是不惧,作为大魏朝的一名官员,若是敢说自己畏惧权贵,那在朝堂之上也混不下去了。而且宗亲的势力又被陛下和内阁一再打击,以后手再长也伸不到他身上。

韩朗有自信,日后他也要做到像瞿阁老那般不惧权贵威胁,反倒令他们畏惧的地步。

韩朗还是特地和瞿阁老道谢,他心里想的通透,若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大可更放肆地利用他,而不是有瞿阁老维护一二了,他也没有傻的多说多问,只郑重地道了一声谢。

瞿阁老轻捋长须,“远之不必谢我,日后多多为朝效忠便好。”

远之是韩朗加冠时,恩师赐的字,韩朗笑着点头称是。

即便这些日子徒生重重波折,韩朗和秋意依的婚期也终于要到了,“让你受苦了。”韩朗看着未婚妻消瘦了许多的模样,眼底一片疼惜。

秋意依温柔一笑道,“不辛苦。”

只是心中真的怕过,怕被人夺了夫婿,又怕要委屈与人共侍一夫。世人皆道女子合该三从四德,男子纳妾也属平常,这些天来,连她的母亲也曾叹气劝过她忍了,韩朗终归心里有她,日后会对她好的。至于那曾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不过是她的梦罢了。

幸好,幸好皇上没有答应。

幸好那些最尊贵的人,没有霸道到插手朝臣的房帷之事,一言便决定了她的命。

秋意依不在乎朝堂博弈,她只知道,她不用和别人分享丈夫,这是她内心卑微连最亲近的人也不敢言述的心思。

韩朗感受得到秋意依对天子的感激之心,他也毫不意外,那位看似无所作为,性子惫懒的天子,实际上却有许多人真心地敬爱于他。

瞿阁老,沈太傅,宫人内侍,秋意依……或许,以后还会有他。

黄道吉日,韩朗娶妻,朝中多位大臣前来道贺,连首辅瞿阁老也遣孙儿瞿文迪送了份贺礼。客人络绎不绝,婚礼也热闹非凡。

不过,那位居于行宫性子惫懒的天子也未送来贺礼,这倒在韩朗众人的意料之中。

若真特地问候了一句,朝廷百官就要重新掂量一下韩朗的分量了,而那般被置于烈火上烤,大出风头也不是如今的韩朗愿意看到的。

但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韩朗成婚之日,天子未有遣人贺礼,而第二日,却是下了一道诏令,将韩朗从工部调往户部。

韩朗心中哭笑不得,看似官升了半阶,但是把他从已经混的上下一清二楚的工部调到完全陌生的新部门,这是故意的吧。这上面还印着内阁的章,瞿文迪昨天来参加婚礼,居然一点风声都没露。

虽然不明白天子用意,但韩朗还是乖乖去了户部,其实相比起工部来,他还更适合户部,毕竟,谁大学没考过会计证,所以在户部摸索了一阵后,韩朗就混的如鱼得水起来。

正巧又赶上皇帝和内阁要求总结今年国库户部账目,韩朗试探性的使用了新式账目,比之过去罗列的一清二楚,假账重叠的账目也都能查的出来。

虽然得罪了不少人,但有户部尚书和瞿阁老在背后支持,韩朗又进一步改革了户部的算账法,采用了阿拉伯数字等,并尽力推广至各地官府。

韩朗在户部做出了不少的功绩后,又被调到了兵部,再是刑部,连大理寺都走了一遭。

这几年,韩朗忙的脚都没停过,更是习惯了这样的工作模式,也不多问,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而旁人则是估摸着,韩朗,怕是真被天子看重了啊。

等到大魏和西蕃边关起冲突,韩朗还被塞进去当了个参军,最后,虽然在战事上没起到什么作用,但战后的谈判上,韩朗难得发挥了他原为翰林的才华,为大魏狠狠吞下了西蕃的一大块肥肉。西蕃使者走的时候,还腿软摔了一脚。

之后出使西蕃,内阁也很坏心眼地派他担任副使。

偶尔恍然间,韩朗感觉自己就是一块砖,哪缺了往哪塞,但与之伴随而来的,还有韩朗不断晋升的速度,二十七岁,已经做到从三品大员,这是多少人艳羡不来的。

也不单单是他一个人,像瞿文迪,王良这些人也参与了不少这些事的人,晋升速度也快,他们的共同点就在于习惯了多变的环境,且力主改革。虽然不能和韩朗相比,但也是同龄人中极为优秀的了。

瞿阁老看出了些许苗头,却也懂得装作不知。

从三品后,已经有资格参与国家大事,实施韩朗曾经有过的想法,比如改良印刷术,比如火药,还有改革兵制。

韩朗这群新贵的崛起速度超乎百官的想象,对达到目的更是一往无前的势头,更是难以抵挡。

他们期待着在改革中使这个国家变得更好,不让它在达到巅峰后,无法挽回地走下滑坡。还有周边敌国,大魏需要的不是他们一时的臣服,而是永远的归属,甘心被同化。

女子地位的提高,废除太多对女子苛刻的律法。

以韩朗为领头人物的众位朝廷激进派在寻求到各方支持或默许后,大刀阔斧,力主改革,而那位惫懒的天子就藏在幕后,不为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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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启二十一年,时大魏已步入盛世巅峰,万国来朝。

天子生辰,于宫中宴请朝廷百官。

这诏令惊得众人都怀疑是不是有人假冒陛下手谕,这些年来,天子几乎未上过朝,唯一一次还是支持韩朗变法改革,更莫说生辰,都是以节俭为由免了置办宴会。

瞿首辅去年便上折乞老了,天子也恩准,封其太师虚官,还赐下瞿府一门荣恩。至于接替他首辅之位的就是变法成功的韩朗,以三十九岁之龄入内阁,封首辅。

而即便是这样的场合,瞿首辅也被邀来参加宫宴,而且就坐在天子左侧,右侧则坐的是一位十余岁的身着锦衣面如冠玉,气度不凡的少年郎,大魏太子黎永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