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实在是太得意忘形了，这些日子和宫野弥生在一起，因为太过于开心，是以往从没有过的，这种满溢的情绪让他竟然以为和少女的距离很近，只要伸手就能碰到。

这个时候，如果不是朝日奈要问道，他都要快忘记了。

神明和人类……本身就是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寿命也好，还是什么，他们是不允许存在羁绊的。

因为自己贪图这温暖，所以才没有即刻斩断，才让这份羁绊蔓延，当意识到的时候……

已经无法放手了。

“不是哦……”

他依旧笑着回答道，好像刚刚的一闪而过的落寞是宫野弥生的幻觉。

“我只是她的神明而已。”

少年的声音低沉，想要说出的千言万语，到最后只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蓝色的眼眸像是月夜的辉泽，照耀在平静无波澜的海面，然而深处却暗潮汹涌着，搅动着他的内心。

“神明而已……”

宫野弥生抬头看着他，他也垂眸注视着自己，眼神第一次带着冷冽的温度，就好像要下定什么决心一般。

〔他刚刚，生起了，想要斩断你和他羁绊的想法……〕

听到2017的话，宫野弥生自然知道夜斗在害怕什么。

害怕自己和他这种彼岸之人，牵扯太多遇到危险，更害怕的是……人类的遗忘。

少女放下碗筷，直接站了起来，第一次黑色的眼眸带着刺骨的冷意看着黑发的神明。

朝日奈要有些惊讶于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带着八卦的问题引起了这样的巨大的反应，朝日奈的兄弟们也一脸莫名。

“哈？夜斗，中二病也要分场合吧。”

“就算我是你的女朋友，你有什么值得委屈，要用这样的理由否认的？”

想要斩断羁绊，做梦吧！

宫野弥生一直知道自己有个坏习惯，固执的要命。

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情，无论是人还是物，除非死亡，否则她不会放手。

第三十五章

宫野弥生也被这样近乎失去理智的自己，在离开朝日奈家的之后，也有些怔神。

夜斗一直沉默没有说话，或者是因为，她知道少女生气了，不知道怎么开口，怕更加惹到她。

宫野夏海夹杂在他们两个诡异沉默的气氛中间，也下意识的没有开口。

直到夜斗将宫野弥生她们送到了宫野家的宅邸的时候，少女柔声地对银发小少年说道。

“夏海，先进去，我有些话要对夜斗哥哥说。”

宫野夏海抬头，蓝色的眼眸里投影出来的是少女一如既往的带着些微冷淡的面容，但是那双眼眸很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坚定，还有强势到不容拒绝的态度。

他比任何人都能够觉察到宫野弥生的心情还有情绪，哪怕极为极其细微。

“嗯，弥生，我洗好澡在床上等你哦！”

〔真是糟糕的台词……〕

〔……〕

的确，很糟糕。

宫野弥生垂眸看了一眼宫野夏海精致的脸，然后无奈地捏了捏他的面颊。

“……嗯。”

她并没有纠正小少年的说法，淡淡地应了一声。

宫野夏海朝着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宛如星辰一般耀眼。

然后开开心心地往宅邸里走去，在到门口的时候被女仆牵着的时候，回头看了少女一眼，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她的身影。

全心全意……的信任依赖着她。

他感谢着自己将他从那片黑暗阴郁的夜晚带了回来，给予了他可以延续的生命。

然而却并不知道，对于她来说，他才是将自己世界破开一道口子，让阳光流露出来的光明。

〔老公……你的情绪，波动很大……〕

2017感觉到少女内心的情绪，像是巨浪一般翻涌着，带着涩涩的滋味，还有一些无法言喻的感受，全部都带给了他。

因为这样巨大的情绪波动，2017从少女外露的思绪中探知到了她的想法。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这副模样是那么的碍事，连伸手拥抱安慰她都无法做到。

他好像……变得不像是一组数据了……

宫野弥生认为那个银发的少年的陪伴是她生命里的一道光亮。

但是……少女，何尝不是他的光明。

……

夜斗很自觉的和宫野弥生隔了两三步的距离，不近也不远，但是在少女看来莫名的恼怒。

“弥，弥生……”

黑蓝发的神明看着眼前的少女暗沉下来的脸色，一路上想了很多，大致清楚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她也不想……和自己斩断羁绊的……是吗？

这么想着，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翻涌的喜悦。

“你过来点。”

这样的距离，让她想起2017告诉她关于人类和神明的那些事情，越发的觉得碍眼。

蓝发蓝眸的神明不仅没有往前，甚至还有些害怕的想要往后退。

因为宫野弥生现在的脸色，实在是太骇人了。

夜晚本就暗沉，街灯昏黄，少女静静地站在他不远的地方，白皙如雪的脸上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满是晦涩，抿着唇，垂在两旁的手不自觉已经握紧，好像在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宫野弥生看着夜斗这样的反应，气极反笑。

“神明也会害怕人类生气吗？”

她这么说着，然后直接往前迈了好几步，在夜斗条件反射还想要往后退的时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不会忘记你的，你也别想逃避。”

不知道为什么，少女越说越生气，黑色的眼眸里被鲜有的情绪给照亮了，喜爱夜晚里显得格外耀眼，让人移不开视线。

宫野弥生永远不知道自己的魅力，这样模样的她，被染上情绪的她，还有专注注视着别人的她，整个人都美好的使人无法抗拒。

“从一开始，你就在顾虑着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你的想法。”

这样琢磨不透的事情，让宫野弥生很火大。

有一部分是因为夜斗选择不告知她，虽然她清楚他的不得已或者思量，但是这样被突然单方面的推开，让她很生气。

但是最大的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不能够让夜斗不再迷惘，不再顾虑，不再害怕……也不再选择踌躇不前。

“我，不能够让你感觉安心吗？”

2017告诉过她，夜斗是神明，但是却不是有名的神明，几乎没人记得住他，而她可能是唯一一个信奉他的人类。

神明诞生于人类的愿望，也消逝于人类的遗忘。

像夜斗这样在八百万神明末端的神明，时刻都在担心着下一刻是否会消逝。

害怕被遗忘。

刚开始宫野弥生自信于自己的记忆力，只要是她想要记住的事情，没有她记不住的，因而并没有多在意这件事，但是第二天，没有见到夜斗的第二天。

她发现她已经连黑发神明的脸都记不清了……

〔宫野，你确定要服下这个吗？〕

在攒够了可以在系统处兑换一种让人清晰地记住所有的事的药丸的时候，2017再一次这样问道她，希望她再考虑一下。

〔我答应过他，我不能忘记他。〕

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以后……无论快乐的事情还是痛苦的事情，细微到哪一天哪一小时那一分钟发生了什么，你都忘不了……这样你也决定服下吗？〕

2017比谁都清楚，人类为什么会有遗忘这个机能，因为太过于痛苦的事情，如果忘不了的话……一辈子都会喘不过气来。

〔……我不想忘记他，比起痛苦，我更想记住他。〕

……

夜斗看着眼前的宫野弥生，发现她看着他的时候，好像在想些什么，有些走神。

“弥生……我也不想要斩断和你的羁绊啊！”

夜斗这么说着，抬起手来遮住自己的脸，声音也低了好多。

暗哑的，让人一听就揪心。

“我是祸津神……我以前干了很多不好的事情，现在虽然没有这样了……但是我知道，比起之前的自己，我现在随时都会被人遗忘……”

我甚至……双手满是鲜血……

“我也想要被人们需要……可是我连属于自己的神社也没有，每天晚上不得不去别的神明的神社那里，只有在神社附近……夜晚的时候，那些彼岸的生灵才不会来骚扰我……”

越说，原本只是低沉沙哑的的声音，最后已经带着颤抖，开始带上了哭腔，但是固执地，没有将手拿下来。

“我，是个很没用的，神明……”

没人愿意承认我，没人愿意信奉我，也没人能够记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