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前时分,有婆子来传话,说是谢参军到访,有急事找大少夫人。
赵晗微觉讶异,谢齐修应知道泓墨今日出发去明州,怎会有事找她?她快步赶到前院,在二堂见到了他。
谢齐修显得心神不宁,一见她就急急迎上前来,连寒暄客套的话都来不及说,只匆匆拱了拱手便问:“渊渟他是何时出发的?走的是水路还是陆路?”
赵晗见他神情急迫,心就不由得别别跳了起来:“陆路,他乘马车过去的,寅正前后启程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谢齐修却只道:“别担心,我只是有件紧急事要告知他,耽搁不得,先告辞了。”说着一拱手,匆匆离去。
赵晗哪里可能不担心,这就让人赶紧备车,又找来郑大牛,让他带上几名身强体壮的护院同去,追赶方泓墨的车,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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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泓墨一行两辆马车出了德胜门,沿路行了半天后,车夫忽然高喊一声“吁——”车速跟着慢了下来。
方泓墨诧异地撩开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回道:“大少爷,小的听车驶起来的声音不太对头,还是检查一下才放心。”
方泓墨点头应允。
车夫等车停稳后,跳下车,自上而下细细检查马车,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是轮毂与车轴之间,本应该牢牢卡住的地方,却出现了松动,本来紧固用的销子不知何时松脱掉落,车輨也掉了,方才一路颠簸,车轮已经沿着车轴向外滑动了两三寸。
车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幸好听着声音不对停下了,若是没能及时发现,只要车轮硌到一块稍大的石头,或是行驶过坎坷不平之处的话,恐怕车轮就会整个松脱飞出去,马车就要倒了。
奇怪的是他知道要远行,昨晚特意细细检查过全车,那时并未发现销子有松动的迹象,否则就会加以整固了。
车夫向方泓墨说明情况,他们几人下车,车夫向随行武师借了把刀,砍下路边的树枝,削去枝杈树皮,用坚硬的瘤料削成销子的形状卡住轮毂,又在车轴外端紧紧绕上一条汗巾替代车輨之用,只是木头销子哪里比得过铁销子坚固,汗巾也只能临时顶一下用而已。
接下来的一路上行程他们不得不放慢车速,绕开路上的石块或坎坷之处,避免颠簸得太厉害,震断木销。还时不时要停下车,检查销子的情况。
修车已经耽搁了不少时候,再加上车速放缓,这就来不及赶在天黑之前抵达下一个落脚镇子。
眼看着夕阳西坠,落到山后头去了,只西方天际还有一抹残血般的殷红云霞,道上却已经黑沉沉地看不清路面上的车辙印迹,行人车马亦变得稀少起来,路上行驶半个多时辰也见不到另一辆车。
作者有话要说: 范思源:其实闻手帕那会儿我看到了,装没看见而已。
常开诚(吃惊):范公子看到啦?
范思源: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常开诚(愧疚):我非礼了范公子,十分抱歉。
范思源:……
方元:我也看见了,我低着头是拼命忍笑而已。
常开诚:……
方泓墨:范兄,与开诚说话要直接一点。
范思源:比如?
方泓墨:比如开诚你刚才的举动太没品了我实在不忍目睹。
常开诚(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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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独发
车夫停车点亮马车前方两盏防风羊角灯,照亮了前道, 这才继续小心地驾车前行。
又行了一段路, 地势逐渐变高, 上坡路更是难行。
泸江在此段变窄, 水流变得湍急, 江岸陡峭, 离水面有数丈之高,江水长年冲刷将江岸下方掏空, 形成内凹, 而道路右侧有茂密森郁的树林, 地势向着远处逐渐升高, 形成坡地。
方泓墨早在车夫说明马车出了状况时就怀疑有人动了手脚, 但这车平日是停在方府内的,若是要动手脚, 肯定要买通方府内的下人, 且他早前曾找齐修商量过,请他找人调查跟踪陆九, 而直到临行,齐修那边也没什么消息。
方泓墨虽然有心戒备, 总不能因为提防被袭而连门也不出, 正事也不做了, 既然齐修那里没有消息,便还是按预定的行程而出发。
但眼见天黑后道上车马绝迹,这段路地形又险峻, 十分适合伏击,他不由得暗生警惕,吩咐随行的武师加强戒备。
这六名武师都是谢齐修所荐,穿着方府护院的衣着,武艺高强且护镖经验丰富,与前次失责的武师完全不同。他们眼看这种地形,不用方泓墨提醒已经暗中提高警觉,当即前后传令,让运载行李的马车靠得更近一些。
两名车夫也是心中惴惴不安,尽可能的加快车速。
正逢月末,残月只余细细一线,苍黄月光暗淡得几近于无,全靠两盏羊角灯照亮车前一小块地方。
羊角灯随着马车行驶而不停摇晃,透射出去的灯光亦摇曳不定,远处以及道旁一片黑魆魆暗沉沉的,稍远处的林子就模糊成一片暗影。
眼看着远处景物略微明亮一些,应是林子在前面就到了尽头,有一片开阔之地,就不是适合伏击的地形了。而只要过了这一段,很快就会抵达今晚预定歇脚的县城。
方泓墨觉得自己是多心了,难怪齐修那边没有消息……
忽听一声尖锐的唿哨响起,与此同时,从前面林子里跃出十几条黑影,手中提着细长的武器,有些是棍棒,亦有数人拿着长刀,刀刃侧转间,闪过锋锐的冷光。
方泓墨低喝一声:“冲过去!”
一个嗓音粗嘎的人大声喊道:“停车就饶过你们性命!老子为的是劫财,你们要是非要送死,也没人拦着你们!!”
说话间又有十来条手持兵器的黑影跃出林子。
车夫手一颤,害怕地扯了下缰绳,车速不增反减,他又借着灯光骤然瞧见前方路上拦着绳索,急忙勒停了马车:“少爷,路上有绊马索。”
方元吓得直哆嗦,说话声音都打颤了:“少爷,他们只是劫财罢了,还是破财消灾吧,要是抵抗,这些亡命之徒发起狠来就难说了……”
马车一停,众匪将车团团包围,六名武师跃下马车,站定车前后几个易守难攻的关键位置,来者众多,方泓墨没发令,或是对方没动手,他们不会轻举妄动,武器也都藏于腰间或靴筒内。
范思源脸色苍白,全身微微颤抖,举止却并不失措,安静地坐在原地,默默注视着方泓墨。
常开诚却是毫不害怕,反因气愤激动而热血上涌,一撸袖子,跃跃欲试道:“大表哥!打还是不打,你发句话!”
方泓墨微一皱眉:“你且护好范兄,你们几个都别下车。”
“好!大表哥就放心吧!”常开诚一拍胸脯,只觉情绪激昂,豪情冲天。
方泓墨开门探头,扫视一圈,劫匪约有二十多人,不由皱了皱眉,人数比前世那一回多了一倍。
为首之人身形魁梧彪悍,短衣黑裤扎着裤脚,脸上蒙着暗绿色的布巾,布巾上露出一对眼尾倒垂的眸子,眼神里透着狡诈狠历。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对眸子,陆九!
虽然他带着武师,人数却是对方占优,随行的还有开诚与范思源,当务之急还是确保他们的安全。
方泓墨缓步跨出马车,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要其中一名武师拿过去。
陆九接过银票,点起火折子大致看了看数额,顿时忍不住兴奋地哈哈大笑了几声,他将银票收入怀中,抬头打量着方泓墨:“看这养尊处优的样子,多半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身上带的银票肯定不止这些,全都拿出来罢。”
方泓墨冷冷道:“总共三万两,已经全给你了。”
众匪一阵哗然,这么多银票,这下大发了!
陆九心中暗啐一口,被他当众揭破银票数额,就不能瞒着这些兄弟,少分他们银两了。他嘿嘿一笑:“我不信,你过来,让我搜搜。”
方泓墨站在原地,展臂而立,弯唇一笑:“若是不信的话,你过来,我让你搜。”
陆九怀疑地皱了皱眉,左右扫了几眼,见方泓墨带的人不多,看起来也不像是太厉害的角色,但他生性多疑,哪肯独自一人走进方泓墨随行众人的包围圈里!
今晚真正的目的可不是劫财,他见方泓墨不肯走到外面来,便一声不吭地暴起发难,挥刀砍向送银票过来的那名“随从”。
实为武师的“随从”早有防备,斜身闪过,再直起身来时,手中已经多了柄银光闪闪的软剑,手腕一抖,刺向陆九面门。
陆九吓得一缩脖子,原地打滚才险险躲过这一剑,他虽也习过武艺,却不甚精湛,眼见着方才这一剑迅如闪电,心中顿生怯意,连滚带爬地逃到外围。
然而陆九那一下暴起袭击,其他劫匪一见就像得了命令,纷纷挥舞起手中武器,袭向方泓墨一众。两名车夫吓得瑟瑟发抖,跳下车抱头蹲地,只期望这些劫匪按着江湖路数来,别伤害他们。
其余五名武师也都抽出自己的武器进行反击,只是陆九带去的人数众多,武师虽武艺精湛,一时之间也不能将所有劫匪都制服,有两名劫匪趁乱抢进人丛中,扑向方泓墨。
方泓墨心底清楚他们的目标只是自己,若是躲到车上,只会害了车上的开诚与范思源,他抽出靴中匕首,背抵马车壁,微微躬身,双脚分立,不丁不八,蓄势欲发不发。
那两名劫匪都蒙着面,只露出狰狞双眼,成掎角之势包围过来。
方泓墨突然挥起手中匕首,砍向右侧劫匪,那劫匪向后一让,同时举棒来格挡,然而方泓墨只是虚晃一招,银光一闪,匕首划了道圆弧刺向左首劫匪,同时右脚飞起,踢向右侧劫匪右臂。
左首劫匪猝不及防,来不及格挡,只能向后急退。
右侧劫匪手臂被狠狠踢中,方泓墨腰腿上的功夫乃多年练就,力道极强,只听“咔嚓”一声,那劫匪手臂当场折断,痛得长叫一声,手中长棍更是拿捏不住,直飞了出去。
方泓墨一招之下,击退两人,但只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已,他不敢停留,身子一矮钻到车下,左手在马车另一边底部边沿一搭一拉,就到了马车另一面,却被又一名持长刀的劫匪拦住去路。
他手中只有一柄尺余长的匕首,对方却是一把三尺长刀,应付起来极为吃力。
一名武师察觉他情况危急,靠过来帮他,但紧接着又有几名劫匪围了过来,武师以一敌众,左支右拙,很快就被刀尖划伤。
常开诚虽然听方泓墨的话,呆在车上护住范思源,却掀开车帘关注周围战况,眼见方泓墨与一名武师被四五名劫匪围住砍杀,形势危急,他哪里还能在车里呆得住?
他回头冲范思源喊了句:“范公子呆着别动!”说完就一跃下车,疾步绕过马车,直扑向围住方泓墨的劫匪之一。他没带着武器,便抡起拳头,结结实实地一拳揍在劫匪的下颌侧面,将那人打得横飞出去,摔倒在地就没有动弹过。
那被打飞的劫匪虽然持刀,面对方泓墨仍是满怀戒备之意,方才同伴被他一脚踢断了臂骨,那声惨叫可瘆人了,看来眼前这位并非不堪一击的富家公子。
他眼睛紧盯方泓墨,同时还留意着他的脚下动作,却不想身后忽然一拳抡过来,根本不及反应,就听耳边“砰——嗡”的一声响,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方泓墨见常开诚加入战局,一击就打倒了一人,虽然恼他不听话擅自下车,但也感激他替自己解围,他不是纠结寡断之人,既然开诚已经下车,下就下了吧,便冲他点了一下头以示感激。
常开诚咧嘴,憨然一笑,拾起地上掉落的长刀,手腕一转,耍了个刀花,兄弟二人与那名武师一起,并肩作战,强弱之势立即倒转。
方泓墨背靠车壁,眼观六路,见周围的劫匪倒下好几个,而武师虽大多都以一敌二,却应付得绰绰有余,局势渐渐向着有利己方的一面发展,只要小心应付,应能击退陆九这批人。
忽听马车里有方元的惊呼之声:“范公子!”
方泓墨一凛,就听见马车里有挣扎扭打的声音,方元呼痛,紧接着有“咚咚咚”的脚步声,有人跳下马车。
接着就听陆九高喊:“都给我停下,不然我就杀了这个臭书生!!”
陆九第一击就失策,差点被扮成随从的武师刺中,赶紧躲到外围,那武师应付扑过来的喽啰都不及,哪里还会去追他。而其他几名武师也都谨记自己的职责是守住马车,保护雇主安全,更不会远离马车去追击。
陆九眼见局势不利,而常开诚与方泓墨都在马车另一边,大半武师为护住方泓墨而聚到那一侧,便寻机跳上马车。
方元见有蒙面劫匪上车,手里还提着长刀,惊骇地往后缩,却见陆九看也不看他一眼,伸手就抓住了范思源的衣襟,将他往车下拖。
方元急得去拉,被陆九狠狠一脚蹬开,痛得惨叫一声。幸得车厢里空间狭□□仄,中间又隔着范思源,陆九长刀挥舞不便,不然就一刀砍过去了。
范思源一介文弱书生,毫无抵抗之力,轻易就被陆九拉下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